高二的文化祭上,我们所在的轻音部登台表演,地点是学校礼堂。
我从未在如此多的人面前,放声歌唱。
却不可思议地,我没有任何怯场。
我是寺岛爱美,我并不是孤身一人,我能做到。
有大家在我的身边,即便站在舞台的最中央,感受着观众席上数百道集中在我身上的视线。
我也毫不畏惧。
相反,我很享受。
这可能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感受到音乐带给我的东西。
文化祭很成功,舞台下的同学们,热情地为我们送上掌声。
然而,比起他们的掌声,胸口传来的心脏鼓动声,更为清晰。
我逐渐痴迷这种感觉。
文化祭结束后,我比以往更加努力用心的练习,唱歌也好,吉他也好,我都不愿意放弃。
我想要努力成为队内的节奏吉他手,更好的辅助小幸,为了让自己成为,有资格站在她们身边的人。
在我们一同度过的第二个圣诞节,她们四人瞒着我,在放学后与周末偷偷打工,攒钱为我买了一把全新的吉他,作为我的生日礼物。
并不是多么名贵的吉他,可对我来说,将它是无价之宝。
比起吉他的本身价值,它所蕴含的,伙伴们为了我而去打工的那段时光的意义,是我永远的宝物。
只要能够与她们相遇,在过去的十多年,哪怕再多受一些苦累,再多被其他人欺凌,我觉得我也是愿意忍受的。
这就是我,寺岛爱美的青春故事。
……
愉快的时光,总是转瞬即逝。
每一天都过得无比充实,每一天都过得无比欢快。
我不止一次的想过,这样的时间,如果能一直停留在当下就好了。
可是转念一想,等到了大学,我们还能够像这样在一块,聊梦想,谈音乐,我又对未来,充满了向往。
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的话。
……
……
高二的暑假,我们一起去合宿特训,我的吉他水平日益增长。
仅仅一年的时间,我便已经能够弹奏出连小幸都无法弹出的困难曲目。
小幸笑着说,差不多该把主音吉他的职责交给我了,我说,我更喜欢走在她的后面,看着她的吉他,闪闪发光的样子。
她笑而不语,如果那时候,我能够注意到她眼神中的阴霾,就好了。
我还是像以前一样,不会察言观色,不会阅读人心,是个一点长进都没有的废物。
才会让同样的事情,发生第二次。
寺岛爱美,真是个无可救药的超级笨蛋。
……
而事件的起因,源自于当地众多学校,联合举办的女子乐队live。
不分排名,不分热度,纯粹的以音乐来相互沟通,传达各自想要传达的感情。
可是,live的那一天,小幸并没有到场。
舞台上,主持人又一次重复我们学校的名字,焦急的余光,偷偷瞥向站在后台的我们,我捏紧拳头,颤栗布满全身。
我不能在这里退缩。
于是,我在那时,做了一个令我后悔一生的决定。
“大家,打起精神没,没关系的,有我在。
小幸的主音部分,全部由我来弹。”
没关系的,我平时就一直有在练习,无论是什么样的曲子,我都能倾注我的所有感情,传递给在场的所有人。
这是小幸教我的。
哪怕她此时没有站在我身边,我也能感受到她给予我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汇聚到指尖。
live很成功。
学校的名字,我的名字。
我在舞台上喘着粗气,汗流浃背,打在我脸上的灯,刺眼的令我睁不开眼睛。
我只得偏开视线。
于是,我看见了台下,戴着棒球帽的那名少女。
是小幸。
就像我曾经坐在天台边,安静地看她弹奏那样。
这一次,她仰着脖子,看我弹奏本该由她负责的部分。
那一刻,我无比的愤怒。
……
live结束后,我在后台见到了小幸,我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用平淡的口吻,质问她。
这又是我后悔的一件事。
如果我当时不是那种态度,说不定还有挽回的余地。
只是那时的我,满脑子都是live的事情,不愿意让伙伴们至今为止的努力付诸东流。
所以才会那么愤怒。
十几岁的少女,做起事来,总是那么不计后果。
我是。
小幸也是。
“恭喜。”
“恭喜?”
“live,很顺利呢。”
她的笑容还是那样温和,可在我看来,却无比的刺眼。
我没能控制自己的情绪,问她为什么会在台下,为什么不回消息,为什么不来。
那个时候,小幸所露出的,充满悲伤的笑容,我这辈子都无法忘记。
“爱美,你一定不懂吧。”
是啊,我不懂。
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可能会懂呢?
你的话语呢?你的音乐呢?
用你的那些来告诉我啊!
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那我究竟要怎么样才能懂呢?
“小幸,逐渐变成我不认识的样子了。”
“爱美才是,我啊……还是喜欢以前那个,什么都不会,只是安静地听我弹琴的你。
为什么,你要如此优秀呢?”
语言是有温度的。
小幸的这句话,带走了我内心所有的炙热,只剩下一望无际的冰寒,连带着我的眼神,都变得充满死气。
什么都是假的。
伙伴,音乐,青春。
至今为止的一切,忽然变得毫无意义,我以为我追逐她的背影,与她站在一块,能够给予我们彼此更多的了解。
可是,我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小幸的真心。
她认为我代替了她,她的位置变得不再重要,担心自己会像过去的我那样,被排出在团队之外。
明明谁都不会做这种事,可是我们却还是令她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人与人之间,果然是无法理解的。
……
小幸退部了。
轻音社变成了四个人,如果无法在一周内找到新成员的话,会被废部。
包括我在内,所有人都沉浸在这份打击中。
那个时候,究竟是否有人说呢?
我已经记不得了。
现在回想起来,更有可能是我心中的臆想。
臆想我心中的负罪感,能够化为实体。
那道声音令我分不清是我的内心,还是坐在我身旁的伙伴。
在我耳边细语,如同恶魔的低言:
“都是……你的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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