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娘打死,等我死了,我儿子也不会放过你们这对狗男女,等他长大了,有力气了,就把你们全杀了!都杀光!”
孙志莲这几句话几乎是从心脏里扯出来的,声嘶力竭,惊天动地。
她一心只想发泄自己的怨气,却丝毫没有考虑到这些话对一个七岁的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
乔雀一动不动,站在旁边沉默地注视着他的父母,像两头疯狂的野兽一般在地上翻滚撕咬。
周围的大人们七嘴八舌,一会说乔明东真不是个东西,一会说孙志莲没本事,看不住自己的男人,最后说他们的儿子才可怜,造孽呢。
这场捉奸的闹剧一直持续到日上三竿。
乔明东实在打累了,大手一挥,说明天就去办离婚手续,儿子归孙志莲,房子归他。
孙志莲被打得很疼,肚子大腿全是伤,脸上也有几道血痕,她晃晃悠悠从地上爬起来,冷笑道:“你个不要脸的死畜生,房子是我爸我妈出钱建的,那是我们老孙家的东西,你算个屁!还想要房子?老娘一块砖都不留给你!”
乔明东死死瞪了孙志莲一眼,什么都没说,反手摔门,找赵寡妇去了。
凑完热闹,人群一哄而散,各回各家准备午饭。
孙志莲在原地歇了会儿,然后领着乔雀慢慢往回走。
路上她也不消停,边哭边跟儿子抱怨乔明东这些年有多混账,她当初猪油蒙了心才会跟这种男人结婚,乔明东想离婚没那么容易,除非先给她拿十万块钱,否则打死都不离。
“雀儿,妈跟你说,你要牢牢记住今天发生的一切,乔明东那个王八蛋往死里打我,等你以后长大了,都得替妈还回来。”
乔雀低着头,不说话。
小孩心思浅,想什么一眼就看得出来,就是被刚才的场面吓着了,现在还没缓过来。
孙志莲一咬牙,恨铁不成钢般地一巴掌拍在乔雀的后脑勺上,声音特大,听着都疼。
“你可别学乔明东,那王八蛋当初就是你这种窝窝囊囊的样子把老娘给骗了,以为是只大傻狗,结果是只白眼狼。”
乔雀还是不吭声,孙志莲开始自说自话,一会笑一会哭,像疯了似的,可等她一回到家,拿毛巾洗把脸,立刻又变回那个风风火火的孙志莲。
之后,乔明东和孙志莲离婚的事进行得很不顺利,反而两口子那点破事闹得人尽皆知,成了全村津津乐道的大笑话。
又过了大概半年,离婚手续拖拖拉拉始终办不完。
乔明东铁了心不愿意给钱,孙志莲就跟他耗着,和乔雀的日常开销全凭父母接济,日子过得很难。
村子里的流言蜚语也跟着越传越离谱,说孙志莲受了刺激,变成脑子不正常的神经病,一天到晚去赵寡妇门前闹,又哭又嚎。
人家不搭理她,她还要砸门放火,闹得村委会主任都没办法,亲自登门去找乔雀,让小孩盯着孙志莲这颗定时炸弹。
乔雀成了疯女人的儿子,同村的小孩都不乐意跟他玩,没有可结交的小伙伴,乔雀就每天蹲在家门口,孙志莲去哪儿他去哪儿。
有人骂孙志莲是疯子,他就冲上去打那个人,力气再小,也要护着他妈。
“呸!小疯子,一家都是神经病!怪不得乔明东不要你们娘俩,该!”
村里人都这么说,乔雀成了整个村最不受待见的小孩。
自从孙志莲上门大闹一场之后,乔明东和赵寡妇这对名不正言不顺的半路夫妻也饱受非议,终于在大年三十,除夕那天,趁着家家户户都忙着张罗年夜饭,两个人偷偷摸摸买了票,坐上前往省城的大巴车,跑了。
乔明东就此远走高飞,孙志莲被气得生了场大病,疾病加速着她的衰老,同时也让心如死灰的孙志莲做出了一个无比重大的决定。
第2章
孙志莲在病床上躺了两个月,骨头外面只剩一层松松垮垮的皮,精气神全被磨没了,说话颠三倒四,念叨的全是她和乔明东之间那点恩怨情仇。
乔雀每天守着孙志莲,给她擦脸洗脚,吃药喂饭,自己身上的衣服七八天没换,反倒把孙志莲照顾的很干净。
母子俩就这么熬到立春。
村子里的人很少再见他们出门,都以为孙志莲快病死了,于是在厌恶她的基础上又多了一层微不足道的怜悯。
不过谁都没想到,就在立春后的第五天,村里突然来了一辆挂着省城车牌号的白色轿车。
司机东拐西绕,对村子里的路好像还挺熟,开了大概四五分钟,最后停在孙志莲家门口。
一个烫着棕色大波浪卷发,打扮很靓丽的女人从车上下来,和闲着没事蹲在门口数蚂蚁的乔雀撞个正着。
女人把乔雀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笑着问他:“你是孙志莲的儿子吧?”
乔雀对陌生人的警惕心很强,没吭声,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牢牢盯着对面的女人。
他虽然年纪小,但这几年在孙志莲的耳濡目染之下,脾气变得尤其暴戾,眉眼间那股生人勿进的野劲特别能唬人。
女人被乔雀的样子吓了一跳,笑容有些僵,但语气还是温温柔柔的,“我来找孙志莲,她在家吗?”
乔雀眨眨眼,一句话不说,转身飞快往屋里跑。
女人在门外等了快五分钟,正打算给孙志莲拨通电话时,眼见刚才那小孩又出来了,像颗小炮弹似的哐哐冲到她面前,指了指里面,说:“我妈让你进去。”
女人跟着乔雀进屋,孙志莲就坐在客厅等她。
“阿烟。”
孙志莲叫女人的名字,招呼她快坐,转头又让乔雀去倒水。
“你那个杯子要先用开水烫一遍,消消毒,小烟阿姨是从大城市来的,金贵得很,喝了脏水要生病,记得不?”孙志莲朝乔雀嘱咐。
乔雀点点头,转身往厨房走。
陈烟站在那儿,她看见孙志莲的第一秒都没敢认。
这是孙志莲?这个瘦骨嶙峋,满脸黄斑的女人竟然是孙志莲?
她以前的皮肤明明又白又亮,大大的眼睛,乌黑的长发,是同学公认的‘班花’,学校里的男生大多都给她递过情书。
“志莲?”陈烟难以置信,眼睛很快红了,“你到底生了什么病?怎么搞成这个鬼样子了?”
孙志莲勉强笑了笑,抓着陈烟的手,不答反问:“你这些年在城里过得很好吧?看看你这个头发,烫的多好看呐,还有这个唇彩,亮晶晶的,很贵吧?”
陈烟的眼泪掉下来,啪嗒砸在孙志莲枯黄的手背上,她张口想说些什么,目光却在触及到孙志莲那双空茫茫的眼睛时,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地哀鸣。
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活,才能把一个风华正茂的女人折磨成这个样子?
在陈烟的记忆中,从小学到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