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里头渐渐地开始有些风起云涌。荔枝很敏感地嗅到了不安的苗头,不过她却没有什么机会接触到这些阴司,只能够从林潇和柳湘莲那儿断断续续地知道些什么。
柳湘莲一向讳莫如深,尽管他知道的最多,但是却并不是很愿意和荔枝讲清楚。
荔枝无法,也就知道了个大概,幸亏她聪明,倒也推了个差不多。
若是荣国府想要真的和宁国府断开的话,接着贾宝玉这个机会是很好的。只是不知道荣国府打算怎么操作?
荔枝更怀疑的是,荣国府根本没有办法操作。从前她在荣国府呆着的时候,就没有觉得那些主子有一个是聪明的,如今贾母和王夫人又因为贾宝玉的事情病着,府里面怎么可能会有人来主持大局?
所以到最后,其实还是林如海一手包办了吧……
荔枝猜的并没有错,林如海确实在这件事情里面扮演了一个幕后推手的角色。只是很多明面上的事情,林如海是交给贾琏去办的——他毕竟只是一个姑爷,而且他的妻子还已经过世了。
幸好,贾琏可能不是那么的聪明,但是绝对听话。他很佩服林如海这个姑父,对于林如海的吩咐也都一五一十地照做。
王熙凤这段时间见自家丈夫天天在外头奔走,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好不容易逮到贾琏在家,王熙凤连忙问道:“你这几日在外头做什么呢?天天不见你回来,莫不是外头有人了?”
贾琏连忙赔笑,他拉着王熙凤的手低声说道:“夫人这是怀疑我了?瞧夫人说的,我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王熙凤半信半疑:“……谅你也是不敢的,只是你究竟在做什么?仔细再不回来,英姐儿又要找你哭闹了。”
贾琏嘿嘿笑了笑,没有着急说,而是屏退了左右,接着才俯身到王熙凤的耳边,将事情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遍。
王熙凤大惊:“你竟然是去忙这件事情去了?你怎么一点口风都没有透漏?”
“这等子大事,自然是不能够说出口的,”贾琏得意洋洋,“再说了,林姑父难得给一个事儿,我自然是先办妥帖了再说。”
王熙凤想了想,倒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道:“这样也好,咱们府上本来就应该和那府上分开。你是不知道,我和尤氏偶尔说说话,听她说贾珍真的是……”
王熙凤有些说不下去,不过贾琏大体还是知道贾珍是个什么德行的,他叹了口气:“自从东府的敬大爷不管事儿了之后,那府上就越来越乱了。姑父说的也是,咱们若是想要继续抱住这富贵,和他们分开也是应该的。”
还有一件事情贾琏没有说,他将来是妥妥地要袭爵了,但是听姑父的意思……宁国府怕是不一定了。
他可不想受对方的连累。
“嗯,既然如此,你们打算怎么做?”王熙凤问道,“难不成直接撕破脸?”
贾琏诡异一笑:“哪儿有这么简单,哎你也别问了,跟着看便是了,左右也就这两天了。”
王熙凤眨了眨眼睛,最后还是压下了满肚子的疑问,专心等着看好戏。
——
这一日,贾珍照旧跟着狐朋狗友们出门玩耍,最近那京城里的天香楼来了个新花魁,这花魁据说长得国色天香,不仅美貌,甚至才情也好,简直被天香楼吹的像是天仙下凡一样。
偏偏想要见着花魁也不容易,不仅要一掷千金,还得看花魁自己的心情,若是不能够让她满意的话,管你是什么王侯将相都得靠边站。
这事情传遍了他们这些同道中人,不得不说天香楼这一手玩的很好,让所有的人心里都痒痒的,一个个上赶着想要去见见那花魁的真容如何,是不是真的和天香楼说的一样美貌举世无双。
这一日贾珍便是要跟着朋友们一起去天香楼,贾政好不容易在天香楼要了个包间,今儿就是专门冲着那花魁媚娘去的。
呼朋唤友的到了天香楼之后,老鸨熟练地堆着笑脸上前迎接,贾珍却懒得和她多说什么,只是大手一挥:“快些,我们今儿是来见媚娘姑娘的。”
“哎哟,我的爷,咱们媚娘的规矩,想来爷也是知道的,这……”老鸨故作为难的模样,“我可没有办法劝得动她,这死蹄子性子刚烈的很,若是把她逼急了,保不齐她能够做出什么出格儿的事情呢。”
听了这话,顿时众人哄笑了起来,尤其是贾珍笑的最为快乐:“我道是什么呢,不就是按着媚娘姑娘的规矩来吗?这也容易,让咱们一个个的上前,让媚娘姑娘挑一个便是了。”
贾珍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玩儿法的,他愿意配合一下。反正在他的眼里,今天这个媚娘是必然要陪他的,如今这会儿不过是一些小小的调味举动。
老鸨见贾珍他们答应下来了,便连忙应了一声,安排他们去见媚娘了。
这些客人被全都带到了一个包间里面,由媚娘隔着窗户一个个地看,就和面试一样。
他们在这屋子里面坐了一会儿,只听到隔壁环佩叮咚,一股香气隔着窗户若有若无地飘了进来,叫人闻着都觉得沁人心脾。贾珍更是心里面痒得厉害,只想着能够一睹芳容。
只听窗户“噶啷”一声,开了一个小口,从那口子里,露出了一双妙目。只听窗户那头,一个娇嫩如同莺啼的声音传了过来:“见过各位爷,媚娘有礼了。”
那些花中老手自然连连道不必不必,此刻不管平日里再怎么放浪形骸,都表现的十分恭敬,仿佛是个正人君子一样。
“既然来了天香楼,自然就是按着我的规矩来,”媚娘没有废话,直入主题,“还请各位一一上前,让我仔细看看。”
那些人又是一阵忙乱,好不容易才确定了位置,一个个地往前走去。
媚娘隔着窗户观察着他们,并且偶尔会询问一些问题。她也不说行,也不说不行,总之就是吊着胃口,叫那些浪荡子们一个个抓耳挠腮的,偏偏又怕唐突了佳人,生怕叫她说出不愿意见自己的话来,见不见的倒是无所谓,主要是不能够丢了面子。
贾珍排在中间,眼看着前头的人一个一个的都到旁边去了,好不容易轮到了他,他赶紧理了理衣裳上前去,刚刚堆起了笑脸,却看到窗户对面的笑眼突然便变了。
“你是宁国府的贾珍贾大爷?”媚娘冷笑了一声,“怪道呢。”
贾珍蹙了下眉头,他脾气可不好,若不是为了美人,此刻已经爆发了:“……媚娘姑娘何出此言啊?”
“我听说你们贾家的人,为了富贵可以出卖自己,为了地位可以不要父母。为了财帛可以更名换姓,为了荣华可以改弦更张,”媚娘冷笑道,“这般不忠不孝,你们贾家的人,我是必然不会接待的。”
贾珍顿时就急了,他跳脚道:“那是荣国府的事儿!关我们宁国府什么事儿?”
“外头谁不知道你们荣宁二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同姓一个贾字,难不成还能写出来两个模样吗?”媚娘十分不给贾珍面子,“荣府的人如此,难保宁府的人不是如此。贾大爷,还请你离开吧。”
一时间,贾珍只觉得自己的面皮火烧火燎的疼,他有心想要发火,但是顶着自己那些幸灾乐祸的朋友的目光,他又不好出气——毕竟大家都是按规矩来的,自己答应在先,若是这个时候发火,便是坏了规矩了,那才是真的在朋友中丢了面子。
想来想去,贾珍居然只有离开一条路能走。他窝了一肚子的火,临走的时候踹倒了一扇门,整个人几乎被愤怒淹没。
——他居然在青楼里面遭受了这么大的侮辱!对方还是一个花娘!
开什么玩笑!
贾珍站在大街上,尽管已经出了青楼,但是怒火已经淹没了他的理智。此刻的贾珍将所有的罪过全都怪到了让他今天蒙受奇耻大辱的人身上——贾宝玉!
都是因为贾宝玉!若不是他贪财好色,怎么可能让他被一个婊子欺辱!
贾珍火冒三丈,整个人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狠厉。他没有停留,马不停蹄地就去了贾家的学堂——贾宝玉这段时日一直都在这儿,教导族中的小儿。
贾宝玉正在学堂里头教着垂髻小儿念书,突然就听见外头一阵呼和声响起,紧接着便是众人劝阻的声音,一片闹哄哄的,叫人根本静不下心来念书。
看着孩子们伸长了脖子往外头看的模样,贾宝玉不由得放下了手里面的书,去外头看看情况,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刚刚走出门外,就听见了一声爆喝:“贾宝玉!你叫我好找!”
贾宝玉循声看去,只见贾珍黑着一张脸,来势汹汹地向他冲了过来,同时还举起了自己的拳头。
于是,在贾宝玉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便结结实实地挨了贾珍一招老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