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勇往直前的傻孩子

我站在教室门外，在那个偌大的阶梯教室里，我却一眼就可以看到他的背影，他正在不停的抬头低头，目光在黑板与书本间流转。我依然是这样喜欢看他认真的样子。仿佛又回到了那老旧的筒子楼，我们两个放学就牵着手一起回家，然后搬张方凳在楼道里做作业。那时的他，也有这样认真迷人的侧脸。

我对他的气息是那样熟悉，就是这种熟悉让我常常沉浸在那些回忆里找不到出口。

这是从那晚之后我第一次见到他。

我夹着书，猫着腰悄悄的从教室后门溜进去。

讲台上的老教授侃侃而谈，在他一个转身之际，我就从后门跑到他身边坐下。他似乎总是习惯坐在角落里，将自己安全的包裹起来。

正在记录的他突然发现旁边多了一个人，吓的转头，等看到是我的时候，满脸更是一副见鬼的惊恐样子。

我想我真是得了苏紫八卦的真传，可以打听到他的排课，更是从数十间这样的大教室里找到他。

我冲他笑的开心，不理会那些看到我露出惊讶之色的同学们。

“你怎么来了？”他环顾四周，然后压低声音对我说。

我笑着摇头，有时候真的很奇怪，我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笑容可以给他，即使他让我伤心，我也不忍心不对他笑。

“我来给你送这个！”我把一小块蛋糕推到他面前，“生日快乐！”老教授的声音突然高昂，我吓得慌忙转过头，一副认真的找不到任何破绽的样子，看着黑板。我心中有些遗憾，如果再能亲口给他唱首生日歌就好了。

今天应该还是我第一个和他说生日快乐吧！从他的父亲坐上轮椅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过过生日了。他的母亲每天只有不停的工作才能支付他们全家的花销以及张叔叔后期庞大的医疗费用。渐渐的，他的生日在现实生活的胁迫下而变的微不足道。每年的生日都只有我给他买蛋糕，给他送礼物，给他说生日快乐。偶尔，张阿姨会给他煮一个红鸡蛋，但每当那时，他都必须承受着父亲的咒骂。

“娇娇，我以后有好多好多钱了，你生日的时候我给你买最大的蛋糕，买全世界最好的礼物！”那时，他是一个单纯的小男孩，稚嫩的声音许诺着这世界最美好的誓言。

张瑜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块蛋糕上，许久他才抬起头看我，那清亮的眼睛轻易的让我想到C市那被雨水冲刷过的天空。

“娇娇，谢谢你！”他说，语气真诚。

我笑着摇摇头说：“不客气！我还有礼物送给你呢！晚上你有空了就给我打电话哈！”

他点点头。

我看着他笑，他也笑了，似乎是从他成年后，从他越来越成熟后的第一次，对我露出这样单纯的笑容。因为能看到这样的笑容，即使今天逃课被老师抓包也值了！

本来心里就一直想在这里赖下去了，可电话在口袋里一阵狂震，让我的腿一阵阵的发麻。我掏出电话一看：下课要点名，速回！是苏紫。

我关掉信息页，恋恋不舍的对张瑜低声说：“我得先走啦！记得晚上给我打电话啊！”

张瑜点点头。

我又趁老教授转身之际，拿起书包朝教室的后门跑去。

眼看大门就在眼前，突然耳边就传来低沉的怒吼：“那位女同学，准备去哪啊！你可真行啊！敢再我的课上早退！”我一个急刹车，停住脚步。

“报告老师，我，我走错教室了！”我转过头，垂着眼帘。

“走错教室？都快下课了才发现自己走错教室了？！”老教授执意的质问让我无法回答。

“那个，那个……”我扭着书包带一脸为难。我下意识的看看张瑜，希望他可以替我解围，可他依旧低着头，在所有目光都投向我的人群里，他的不理不睬显的那样突兀。

“赵教授，是我找她！”教室外传来那似曾相识的声音。

教授伸长脖子往教室的后门看。

是那位好心的师兄！

赵教授一脸堆笑，看了看手表，“是你小子啊！”

这时教室里传来了窃窃私语声。

“赵教授，麻烦给通融一下吧！”他的语气里竟带着些许撒娇。

“走吧，走吧！下次记得请假，提前说一声也行啊，居然当众逃跑，罪不可孰！”

我好害怕赵教授下一句就说：拉出去斩了！

我拿着书包，说：谢谢老师，然后转身跟着师兄走出教室。我闲庭信步，故作镇定。看着师兄的背影，我心里一阵感激。

“师兄，谢谢你救了我！”我一脸讨好且狗腿的笑容。

“赶紧走吧！”师兄抬起眼睛瞄我一眼。

我抬手看了看表，惨了，快下课了！

“师兄，我走了！这个送给你，谢谢啊！”我从书包里掏出那块贿赂苏紫帮我通风报信的蛋糕塞进师兄手里，然后拼命的朝教学楼外跑。我转过身，可师兄还站在原地看着我，我停下脚步，再次冲他挥了挥手，“师兄，再见！”那高昂的声音估计全教学楼都听到了吧。

跑回班里，我很幸运的赶上了最后一秒的点名，我拍着胸口低声感叹：谢天谢地，赶回来了！

“你的计划实施的怎么样了？”苏紫一脸贼笑的问我。

我用书挡住脸一脸贼笑，“非常成功！”

“也只有你们两个才会想出这么恶俗的主意！”王洋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嘲笑我和苏紫。

“难道你出的主意就好？让我花掉两个月的生活费买一支钢笔！”王洋陪我走了两天去给张瑜选礼物，事实证明我找王洋陪我是一个多么错误的决定，我跟着她进出那些完全与我丑小鸭的身份毫不匹配的高大上的购物中心，最后的结果是我花了两个月的生活费给他买了一支钢笔，而之后的两个月里，我必须勒紧裤带吃糠咽菜。

“起码比你们这幼稚且白痴的主意好！”

我和苏紫最后决定还是闭口为妙，和王洋争论的下场就是被她损的自信心顿时降低好几个档。

晚上，我站在张瑜的宿舍楼下，耐心的等待他的电话。王洋说我傻了吧，要等为什么不再宿舍等，非要跑到人家楼下等。可我也不知道我这是为什么，总之这么想了，就这么去做了。

我站在树下看夕阳，夕阳渐渐变成黑色，然后我又站在树下看星星，看月亮，最后似乎连月亮都若隐若现了。我看看表，已经快十点了，可手里紧握的手机却一直没有想过。我突然想会不会是手机坏了？于是我拨了一个电话给王洋，得到的结论是，手机没事，是我的脑子坏了。

一直到快熄灯，我才掏出手机拨了他的电话。

“喂？”电话接通的一瞬间，我居然有了想哭的冲动。

“张瑜，你在哪里呢？”我尽量让自己声音轻快。

“自修室！”

“你怎么没有给我打电话啊？我在你宿舍楼下等你呢！”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这就回来！”

我开心的等他，脚在地上画了很多圈圈，然后在这大大小小的圈圈里跳来蹦去，完全不顾人来人往的目光。

“娇娇——”

听到他的声音，扬起脸的瞬间立刻在脸上挂满笑容。

“你一直在这儿吗？”他离我越来越近，可即使那么近，即使我伸手就可以碰到他，我却反而觉得我们越来越远，那逐渐拉远的距离让我觉得心慌。

我没有说话，而是从书包里拿出送他的礼物。那粉红色小熊的包装纸，黄色的缎带的蝴蝶结，全部都标记着属于我的气息。

他只是看着我手中的小盒子。

“拿着！”我将那个小盒子塞进他手里。

他木然的拿着那个小盒子，满脸都写满了对我的不信任。那种不信任刺伤了我。

“那只是一支笔，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我看看那只盒子又看看他，“你放心吧，我不会要求你什么的！我喜欢你是我的事，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是你的事，我不会要求你做什么。”

说完我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又转头大喊一声：“张瑜，生日快乐！”

我脚步轻快，我想，年轻真好，因为年轻我们可以有无限的激情面对失败，因为年轻，我们那颗火热的心一直会勇往直前。

返回宿舍的一路上，我想着张瑜的态度，想着想着竟然忍不住自怨自哀起来。正当我准备独自疗伤时却又不巧碰上了正匆匆回宿舍的王洋。

“这垂头丧气的一看就是又斗败了！”王洋搭上我的肩膀。

“你不戳我的伤口会死啊？！”我拍下她的手瞪她。

“怎么了？那支笔他不喜欢？”

我的头垂的更低了，“他根本就没看是什么！”

“那你去干什么了？”汪洋跟着我一起往宿舍走。

“送他礼物是我的事，他看不看，喜欢不喜欢是他的事，我没办法控制！”我往楼上走，越走越快，我不想让她看出来我的伤心，我的难过。

“说的还挺有骨气，这么有骨气你别哭啊你！”王洋继续戳我，不停的戳我，戳的我很疼，疼的要命。

我终于在踏进宿舍门的那一瞬间眼泪夺眶而出，“你不说我会死啊！”我转过身，气愤的朝王洋叫，吓的苏紫和彦青都愣在了原地。

王洋没有说话，只是走过来轻轻的拦住我的肩膀，让我靠在她怀里，我开始流泪，拼命的哭。

“这样哭出来多好？何必装的那么苦！”王洋轻轻地叹了口气。

“谁哭了？我只是水喝多了好不好？”我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

“好了，好了，水喝多了，知道了！”

我心里一阵轻松，王洋终于放过我了。

“给你，娇娇！”彦青递过来一条干净的毛巾给我，“擦擦脸吧！”

“青青，还是你最好！”

是的，我真的需要好好的发泄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