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此刻站在我面前的曹景墨,似乎还是大学时候的样子。他就站在我对面,像曾经无数次那样向我张开手臂,我扑进他的怀里,双手紧紧的抱着他的脖子,像无尾熊一样挂在他身上。
“曹景墨,我再也不想离开你了”!
我把头埋在他的颈窝,依然像大学时候一样,在他怀里磨蹭撒娇。
“如果你现在愿意放开我,我会很感激你!”
我抬起头,惊恐的望看着他,他的声音分明就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我吓的一把推开他,然后听到他的一声尖叫。
我坐起身,茫然的看了看周围,沙发旁边,Lily正揉着屁股,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Lily?”我抓了抓乱蓬蓬的头发,五年过去,我终于从俏丽短发的青春少女变成了一个长发飘飘的熟女。
我茫然的看看四周,昨晚又失眠了,所以才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怎么叫你起床这么难啊!人都差点被你勒死!”Lily抱怨着。
原来一切都只是梦,我还以为那个如玉般的男子又回到我身边了呢。
我从沙发上爬起来,穿着黑色的蕾丝内裤,随手套上一件T恤,扭着屁股去洗澡。走进浴室,看着镜子里的我,我居然有点想念那个穿着hellokitty睡衣的小女孩。如果变成短发,换上T恤牛仔裤,如果再能换上纯真的眼神,就又成了六年前和曹景墨相爱的那个乔娇娇。而如今,只有锁骨间的那条海豚项链依旧闪闪发亮,其余的一切都已经变了。
洗完澡出来,Lily已经把早餐端上了桌子,我不客气的坐下来端起牛奶喝起来。
两年前我以优秀的成绩从昆士兰大学毕业,取得了荣誉硕士的学位,很快又顺利考上心理咨询师的执照,然后继续在亨利的诊所里工作。只是,我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办公室,而Lily成了我的助理。Lily常常抱怨,她现在真的成了我的专职老妈子,工作上伺候我,生活上依然要伺候我,我笑着说没办法,这是上天对我的厚爱。
Lily无意在事业上扑腾,她说她此生最大的梦想就是和那个叫喻谨的男人在一起。我说,那好吧,那你就只能继续当我的保姆了。
“我说,那个茱莉的案子你准备接吗?”Lily问我。
茱莉的案子是亨利医生拜托给我的,茱莉是他的一位中国朋友的女儿,据说今年14岁了,可是却因为失恋得了严重的抑郁症,她现在非常抗拒治疗,更别提药物干预了。
“那孩子都16岁了,已经脱离了我能控制的范畴了!”这两年来和有关系的孩子基本上都是十岁以下的孩子。而且茱莉在中国,如果我接就意味着我要回到A市去。这五年里,我没有回去过,始终躲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我来到布里斯班的第二年春节时,我把爸妈接过来小住,可他们却说不适应,每次来都是住一两个星期又匆匆回去。
“那倒是!”Lily喝着牛奶点了点头。
“不过……”我话还没有说完,电话铃就响了。
“喂?”
“是我!”
“我知道是您,女王陛下!”
电话那边传来王洋的轻笑。
“给你说件事情。”
“什么事啊?”
“我要结婚了!”王洋的声音里满是羞涩和幸福。
“是嘛!恭喜你啊!”
“你可一定要回来!你和苏紫要给我做伴娘呢!”
那些年少时的伙伴,如今我们都有了各自的人生,欣喜之余,我却觉得伤感和失落。
“你放心吧,我一定回去。不过先替我和徐师兄道贺啊!”
“那个,婚礼是这个月的二十五号,你早点回来啊,先回来我们再聊。”王洋急匆匆的挂了电话。
“终于要回去啦?”Lily笑着问我。
我点点头,“好朋友要结婚了,不得不回去了!”
吃着Lily做的香喷喷的早餐,可我的心里却又酸又涩。
那里,不知道已经变成什么样子了。
他应该也要结婚了吧,算起来他今年也三十三岁了。总是在电话里听王洋说他彻底入了花丛,换女朋友的速度比换衣服还快,可那个叫余澄之的姑娘还在痴痴的等着他,而他在外交部干的更是风生水起。
到了办公室,亨利医生又来找我。我站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亨利医生,不是我不愿意接这个案子,而是我真怕回辜负你的期望。”
亨利站起来说:“不会的angle,我是看着你成长起来的,所以我了解你!敢把这个案子交给你,就说明我对你有把握。”
回A市我只是为了参加王洋的婚礼,准备呆两三天就回来了,可如果我接了这个案子,可能短期内我就没有办法回布里斯班。
亨利医生看我还在犹豫,于是就把病例交给我,“这是从中国的心理医生那里转过来的,你知道的我看不懂中文,你看一看再决定要不要接。”
我看自己实在无法拒绝,“好吧,我看看!”
亨利刚刚出去,Lily就进来了,她把整理好的病例交给我,然后一脸贼笑,“亨利又来逼宫了?”
我无奈的点点头。
我随手翻开那本病例。
柳言馨,16岁,抑郁症病例的第一页是她的资料和照片,看到那张照片我恍然回到了七年前。
“乔老师,我这条弹的对吗?”
“乔老师,这是李泽然送给我的!”
“乔老师,你在想你的男朋友吗?”
“乔老师……”
“乔老师……”
“angle,angle,你怎么了?”
我抬起头看见Lily一脸担心的看着我,看着病例上的斑斑水印,我才知道自己流泪了。
“怎么,怎么会是她?!”我不敢相信,曾经那个快乐的小女孩,如今居然是一个抑郁症的患者。
“谁?”
“果果,是小果果!”我抱住Lily哭起来,当初因为张瑜的原因,我连一声再见都没有和她说。可七年后再见,小果果却已经不是曾经的果果。
“果果?”Lily依旧不明白我到底说的是谁。
“Lily,我现在出去一下,回头和你说。”我拿起背包,向门口走了几步又退回来,“车钥匙!”
Lily急急忙忙把车拿给我。
“喂?”
“张瑜,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学校啊!”
“你等着,我现在马上过去。”
没等张瑜回话,我就挂下电话,开着车到昆士兰去找他,两年前我们一起硕士毕业,而他又继续读博士,一直留在昆士兰。
一路上,我不断的想着果果,但都是记忆中那个可爱的,活泼的果果。这七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她会得上抑郁症?!
我刚开车到学校门口,就看见张瑜站在校牌下等我。
“发生什么事情了?”他走过来看着我慌张的样子问我。
“你可以联系到柳絮吗?”
“啊?”张瑜眼神一篇茫然,柳絮好像早已经远离了我们的世界。
“啊什么?你快点帮我找找!”我急得原地跺着脚。
“你也得给我时间啊,走吧,先去我办公室,我现在就帮你找!”他拉着我往他办公室走。一路上,他开始不断得联系一些有可能知道柳絮联系方式的老同学。每个人还要客气的寒暄几句,我心烦意乱的在他的办公室来回踱步。最后,索性从包里拿出烟,点燃。这五年里,烟,成了我最好的朋友,我所有的痛苦,思念,疼痛都靠它来平息。
张瑜一边打电话,一边十分不满的瞪了我几眼,我冲他尴尬的笑笑,继续吞云吐雾。
“喏,给你!”
“谢谢!”我接过那张便签纸。
“我说你什么时候才能戒烟?”他严肃的问我。
“你什么时候找女朋友,我就什么时候戒烟!”这几年他一直独身一人,像他这样优秀的东方男人在这里是很受欢迎的,可他却总是和所有女性都保持着礼貌的距离。
“你……”张瑜气的说不出话。
我冲他笑笑,无辜的眨眼睛,我走到他面前,冲他吐出一口烟,他厌恶的偏过头,“张瑜,别等我了!走啦!”
我越过他向前走,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张瑜,我可能一个星期后要回国了!”
他转过身,看着我。
“可我不是去见他,还记得果果吗?就是我大一时给她教钢琴的那个小姑娘,柳絮的小侄女。”
“她怎么了?”张瑜问我。
“抑郁症……”
有时候我们真的无法想像一个身处抑郁症的病人有多痛苦,一个人长期生活在痛苦中,严重的患者还会出现幻觉,或者妄想等一些精神上的疾病。
我赶回办公室时,午饭时间刚过。
“Lily,你进来一下!”我按响办公室的内线。
一分钟以后,就听到敲门声。
“Lily,你帮我订下个周一回国的机票。”
“A市?”
“是的!”
“好的,我现在就去!”
Lily转身准备出门。
“等一下,Lily,是两张机票哦!”看着Lily不明所以的眼神,我笑着说,“你也要和我一起回去!”
“啊?!为什么啊!”
“柳言馨的案子我接了。”
Lily愁眉不展的走出去订机票,我才翻开果果的病例看起来。她的病例很多空白,因为她患病的这一年里,她一直是拒绝治疗的。
我拨通了柳絮的电话。
“你好,哪位?”电话里传来轻快的声音。
“你好,柳絮,我是乔娇娇!”
“谁?”她不确定的又问了一次,五年足够我们忘记一个人。
“乔娇娇!”我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好让她听的更清楚些。
“乔娇娇,你怎么会给我打电话?!”她的声调居然比我还高!
“为什么不能呢?”我反问她。
“你还在澳洲?”
“是的!”
“你都走了这么多年了,你当年一声不响走了之后,曹景墨大闹K大,大家都说啊K大才子一怒为红颜啊……”柳絮絮絮叨叨的说起那些旧事,居然有没完没了说下去的尽头。
“柳絮,那个,我是想和你聊聊果果。”
“果果?”
“是啊!我想问一些关于她的事情!”
柳絮停了停说:“她,不太好!”
我从病例上查到果果妈妈的电话,直接就拨了过去。
“你好,哪一位?”果果妈妈的声音听上去无精打采。
“你好!您是柳太太是吗?”我压抑自己的情绪,试图用最冷静和专业的态度与她交流。
“您是?”
“我是angle,亨利医生的同事!”我介绍自己。
“哦,你好,你好!是不是茱莉……”她还没有说完已经有点哽咽。
“是的,柳太太,亨利已经把这个案子交给我了!”
“那太好了,亨利和我们说起过你,他说你很专业,你愿意帮助茱莉,我们就放心了!”
“柳太太,我下个星期就会回国,到时候我必须见到茱莉之后,清楚她的病情才能做定夺。那到时候我们电话联系。”
我不愿意再多说什么,因为多说也无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