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后第一天上班,大办公室变成战场,一屋子电话声唱接力,不待给人喘口气儿的。杜瑾涛掐着厚厚的一摞单子,夹着电话在那儿翻,小杨在旁边叽哩咕噜说了一长串她一个字儿也没听清,捂着话筒让他等着。李常乐脑袋一边儿一个手机感受辐射,嘴恨不得生出两张,脚还不闲着的踢了踢杜瑾涛的椅子,跟她打口型,研究借口跟拖延战术。
催货的催帐的都赶在这一天,好像过个节就能把货跟钱过缩水了一样。
要说最闲的,大概就只有待在自己办公室的穆总监,咖啡该喝喝,秘书该搂搂,十分惬意,十分享受,让一众在外面忙的翻江倒海的苦逼基层十分蛋疼。
一直持续到两点,才算是慢慢的消停下来,杜瑾涛捂着饿瘪的肚子往外走,想起刚才忙的四脚朝天没给蒋澜欣个电话短信的让她别来找自己吃饭,慌忙翻出手机来准备打电话,正低头翻通话记录,飘着饭香的塑料袋空降到眼前。
蒋澜欣举着袋子,带着宠溺的笑容问:"忙完了?"
"你来多久了?!"杜瑾涛接过她的午餐,透过包装盒感觉得到里面的菜已经没有温度了,看来时间不短。
"没多久,知道你忙所以没叫你。"她看了眼手表,说:"我要走了,下午还有预约,你乖乖吃饭,记得热一热,下了班我来接你。"
"哦。"杜瑾涛点点头,朝着进电梯的蒋澜欣摆着手。正要返回办公室,前台的小姑娘一脸羡慕的朝她倾了倾身子:"蒋医生之前来等了你半个小时,看你没有忙完的架势,去给你带了饭回来,又等了一个多小时!你也太幸福了吧!"
说不感动不幸福那忒假了,杜瑾涛心里的小涟漪一圈圈的荡漾开,一上午的那点儿苦那点儿累都跟玩儿似的飞走了。不过,被人嫉妒的幸福要偷着乐,不然会飞走的。所以,偷着乐的杜瑾涛清了清嗓子:"其实没什么,真的没什么。"
"想笑就笑吧!憋死你!"小姑娘哼了一声,啃着硬面包,猛吸了一口鲜橙多。
在开水间热了饭菜,杜瑾涛抱着饭盒靠着落地的玻璃窗,一大口一大口的用饭菜填满自己的口腔,看着楼下蚂蚁大小的同类和玩具一样的车流,觉得生活没什么不好,人生没什么不满。幸福来的很突然,幸福也来的很淡然。原先对于蒋澜欣的种种不确定虽然还有遗存,但是在这个中午显得不那么重要了。所以,你瞧,她是个多么容易满足的人,不需要壮志雄心的誓言,一份全心为自己的午饭就足够的。
李常乐端着泡面来接开水的时候看见杜瑾涛的豪华午餐阵容默默的在心里仇富了一把,酸溜溜地:"大中午吃鲍鱼,太过份!"
杜瑾涛拿着筷子插起被要了一口的鲍鱼摇啊摇:"怎样啊?羡慕嫉妒恨,你也找个高富帅来养啊!"
李常乐愤恨的咬着泡面叉子:"杜瑾涛你简直没有节操!"
"哈哈哈!所以我吃鲍鱼你吃泡面…"面字还在空气里回荡,本来就插的不牢固的鲍鱼被杜瑾涛甩飞了,抛物线只划了一半就被白色风琴褶的衬衣拦截了,印染上一圈酱汁。
李常乐僵硬的喊了声:"穆总……"
杜瑾涛亦跟着僵硬的转过脖子:"穆总……"
穆总监黑着一张脸,握着水杯的手抖啊抖,抖啊抖,做了几个呼吸之后,总算维持住一个高层的冷静,看着杜瑾涛:"要么现在马上立刻消失,要么……"
"我立刻马上现在就消失!"杜瑾涛抱着饭盒就要跑,被穆总监抬胳膊给拦下了,咬着牙:"把地上的鲍鱼一并带着!"
"是!"
你看,幸福果然不能拿来得瑟。
杜瑾涛抱着盒饭回办公室,收拾了东西跷班走人,借口依然是万年不变的:见客户。惹了小心眼儿的穆总监还留在办公室,那是嫌日子过的舒坦了,欠虐!
阳光很明媚,秋风很惬意,正直不冷不热的好时节。虽然鲍鱼损失了半颗有点儿心疼,但相比她的好心情简直不值得一提。而且她得罪穆总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所谓虱子多了不咬人,债多了不愁人,反正姓穆的也不能把她怎么样。啃着剩下的鲍鱼,坐在出租车里的杜瑾涛盘算着该怎么给蒋澜欣来一次小惊喜。
蒋澜欣有钱,有多少钱杜瑾涛没有概念,毕竟她没兴趣去翻一翻蒋澜欣有几张存折几张卡,存款又是多少位零。这跟杜妈的教育方式有莫大的关联,杜妈秉承女儿要富养的原理,在杜瑾涛的吃穿用度上十分舍得花钱,所以杜瑾涛这个人很爱钱,但是只爱自己的钱。所以蒋澜欣可以在她的身上花钱,但是不能给她钱。前者是交往,后者是包养,性质不一样。对于蒋澜欣的钱,从某些时候来讲,杜瑾涛是有些避讳的,这也导致了她想要给蒋澜欣买个礼物的时候有些无从下手,因为根本不知道什么样的价位才合适。
要是有人说,要是两个真心在一起,礼物的价位不重要,心意才重要。杜瑾涛一定会指着那人骂扯蛋!买礼物的目的是什么?是要收礼物的人开心!所以,四十几块钱的一条项链跟四万多的一条项链带来的结果会一样吗?说会的一辈子都只能收四十几块钱会掉色的项链!
出租车拉着杜瑾涛一路直奔中央大街的新丽广场,目的地到了她的午餐也解决完毕,回味着鲍鱼的香甜味儿开始她挑选礼物的征程。新丽广场走中高端的路线,一二线的品牌居多。杜瑾涛一年只进来一次,给自己选个新年礼物犒劳自己,这一次算是把新年礼物换成给蒋澜欣的……她想了想,所有恋人适合送礼物的日子好像都与她们不相极,既不是纪念日,也不是生日。不过,谁说送礼物非得挑节日呢?
可是送什么,却是个棘手的难题。
首饰?蒋澜欣除了一对儿耳钉什么首饰也不带。衣服?家里的衣帽间五花八门的,而蒋澜欣穿的永远都是那几套。鞋子?是谁说过恋爱的人送鞋子不吉利来着?
杜瑾涛买了杯咖啡嘬着在一间一间被冠以奢侈为名的店铺里流连,用时一个小时又二十分钟,看了无数张用模子刻画出的笑脸,尽管笑脸背后有着毫不掩饰的敷衍,可这算不了什么,没有选中她力所能及又合适送给蒋澜欣的礼物才让她很忧伤。
新丽广场的正中央摆了架漆黑铮亮的三角钢琴,一头牛舔过的发型的帅小伙儿坐在琴前弹着柴科夫斯基四季套曲中的一首。杜瑾涛之所以能听的出不是因为她对古典乐有兴趣,只是蒋澜欣的车上正好有这个套曲的cd。她打着呵欠扔掉空了的纸杯时灵光一闪的记起之前蒋澜欣给自己别披肩的那枚胸针有个划痕,送个新的似乎不错!
有目的的去选择后,只用了十五分钟杜瑾涛就选定了一家t字开头的品牌胸针,红罂粟的造型,十八k的品质,却卖得比千足金还贵。工资卡瞬间少了五位数让她不能自已的心疼了半天,可想想自己这两个月的专车接送,私家午餐,还有一些金钱无法衡量的东西就平复了,抱着她的礼物颠儿颠儿的打车回家。
杜瑾涛不是没给情人送过礼物,但那时候送个精品店的卡通杯子,就可以号称一辈子的年轻时光早就一去不复返了,所以礼物选好了反而有些怯场,怎么送成了新难题。她跟蒋澜欣之间,一直都欠着点儿什么,以至于送个礼物这么简单寻常的事情反倒有些别扭。想了一路的说辞,都没能筛选出个满意的。
一踏进院子,阿猛对着她甩了甩尾巴以示欢迎。她握着阿猛的耳朵强迫它模仿兔子,恶狠狠的审问:"坦白从宽,你主子喜欢什么样的送礼方式?直白的?浪漫的?委婉的?还是引经据典的那种?"
阿猛呜了两声,伸出湿漉漉的大舌头对准凶神恶煞的杜瑾涛一舔,趁着她去抹脸的功夫钻进狗窝,留下屁股在外面,尾巴还在摇啊摇的。
"臭阿猛!臭死了!你主子喂你吃罐头了吧?啊,满嘴腥味!"杜瑾涛嫌恶的掏出湿巾擦脸。
进门发现小助理不在,估计下午的预约已经结束了,看了眼时间已经五点了,心叫不好,没跟蒋澜欣说下午不上班了,她给不会去接自己了吧?赶紧往楼上跑,楼梯跑了一半听见楼上有动静才安下心来。可再上两级台阶,正好能看见客厅时,杜瑾涛把着楼梯扶手考虑自己要不要先出去逛两圈。客厅在沙发上坐着的是她只见过一面就有点儿终生难忘的人,蒋澜欣的前任,姜媛。
又来叙旧?杜瑾涛忍不住笑了笑,把胸针有些粗鲁的塞进包里,尽管她没看见蒋澜欣,尽管她不知道姜媛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她不能控制自己心里的不适,她不想去猜忌,只是傅葳给予她的过去使她无法往太好的方面去想。
所以,眼不见为净,杜瑾涛没多犹豫一秒,悄声下楼,一路小跑出去。
就在她扭头下楼后,蒋澜欣从衣帽间拿了风衣出来,对姜媛说:"时间不早了,我要接她下班。"
"好。"姜媛站起来理了理裙子,慢条斯理的开口:"那,这个周末我来接你?"
"不用,我有车。"蒋澜欣轻轻皱了下眉,说:"还有,以后有什么事情直接打电话给我,不必过来了。"
姜媛点头说:"好。"下楼到一半的时候,突然转过来,无辜状的眨眼,问:"你的小女朋友刚刚好像回来了,不过…看见我就直接扭头走了。我想,你应该接不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