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只说大老爷好美色没能耐,哪知道一碰上了分家的事情,浑身竟好像有了使不完的力气一般。还不到三天,就联系好了大大小小的宗室长老来,又通知了东府的一干人等,连后街的亲戚们也不愿落下,一个分家竟给他搞得喜气洋洋的,浑不知背后的是是非非已经离谱的不行了。
第二天元春就携着一家老少来了,她是纯粹的贤妻良母,成婚三四年的功夫,丈夫已经纳了三房姨娘了,就连娘家的两个兄弟都很看不惯,元春倒好像没事人一样,后头还有个姨娘反倒是她做主纳下的。许是因为这样,家里的婆婆一直有些看中她,喜欢她明事理顾大局,早早的叫她接了大权,丈夫也很是敬重她,轻易得到的姨娘们反而不当回事了,府里竟只有她诞下嫡子的,不出了半年,又怀上一胎,如今已大腹便便的模样了。
一车的嬷嬷们便好似对待珍宝一般小心翼翼的,又搀又扶恨不能抱了她进府,一旁的小少爷也被包的紧紧的,生怕受着了初夏的风。
申儿已很有些小大人的模样了,贾珏宝玉一等逗他也不哭,流流畅畅的背了长长一首劝学诗,顶着一脸未愈的小麻子凝重的在喂元宝儿吃银杏果。
元春一见着面儿就泪雨滂沱的,急的一旁带来的嬷嬷抓耳挠腮。
好容易劝住了,又说起分家的事儿,听一旁林之孝家的细细说了那日的经过,登时气急:“大伯一家简直欺人太甚!哪个不知道大太太什么样儿的清穷?随随便便拉来个下作东西就要往二房插一脚,做的甚么春秋大梦!?”
又上来个好似有些头脸的叫做王贵的管家娘子,温言细语劝着,怕元春动了胎,又转头对着王夫人郑重的道:“府里的事儿,家中老太太也知道一些的,我们爷儿只说带来一句话,这家分了也未必不好。”王夫人点点头对元春说:“很是,你出阁已久,许是不知道府里的情形,那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我与老爷商议过,倒不如现下分了家,再叫你两个弟弟好好经营吧!”“还有环儿呢!”贾珏这时插嘴。王夫人瞪他一眼,又附和一句“是了,还有你环儿弟弟。”
元春这才平息了愤怒,转为了一脸的惊奇,挥退了一屋子的下人,只留下方才那个王嬷嬷,才开口询问:“听母亲的意思,这府里竟然到了这般境地么?”王夫人摇摇头道:“虽不中亦不远了。我前几年当家,还放过几年利钱,还是凤哥儿进了门,才渐渐收的手····”谈起凤姐,又生出些无奈来“这两年凤哥儿当了家,虽看去一片的繁荣,可暗地里已有些维持不下了,除了老太太和几个管家主子的院儿,下头些的小姐们那儿,连下人的月钱都越放越晚。跟我也不像从前那样亲近了。”说着长叹了一口气。
元春也有些伤感的劝慰:“母亲自不用在意,到底是一家子出来的亲戚,能远到那儿去呢?”
王夫人摇摇头,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儿,又有些懊恼:“说到底,我也没安得什么好心罢了,也怪不得她。琏儿那样的性子,跟你大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见着标致些的就走不动道儿,凤哥儿又是个要强的性子,维持着一片的平和也很不容易····唉·····只可惜珠儿那样早就去了,否则怎会成了两家的人·····”
母女俩又凄凄哀哀的哭了一遭,方才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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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贾珏贾宝玉已经被老太太招到前院儿去了,刚到的申哥儿也被老太太捂在怀里,嘘寒问暖的好不在意!
重外孙的乖巧懂事儿让老太太很得到一些安慰,也能从榻上半坐起来了,一旁的鸳鸯儿伺候她喝了一碗补身药盅,老太太的脸上才多了些中气血色。
老太太逗了一会儿申哥儿,许是又想到了分家那档子破事儿,眼里又溢出些泪花儿来,也不急着拿帕子搽,只伸手要去摸宝玉的脸。
贾宝玉连忙将自个儿的脸蛋凑过去。
老太太摸了一会儿,又细细端详起宝玉脖子下面项圈儿上的玉来。轻声念了两遍玉上面的诗句,又醒醒鼻子,嘴里交代道:“你们大伯最是个不争气的,打一开始我就没想过叫他来当这个家。可从没想过他会闹出这样的事情来·······这家是必分无疑了,你们过不得几日就要春闱,我只愿你们不要因这糟心事儿误了前程。不过是换个住处罢了,得了空子也多来瞧瞧我这老太婆·······”又强撑着缓了几口气儿,继续道:“我这儿也有几分私房,道走时,我叫鸳鸯儿给你们送去,不要怨恨祖母薄情,我这也是没办法的,府里还有那个愿意听我的话呢?只盼着你们给我争口气·······”
又絮絮叨叨说了好多,听得坐在一旁的贾宝玉贾珏泪流满面。老太太待他们是真的好,如今分别,心里说不出的不舍,又听见这些肺腑之言,当即就再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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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似眨眼之间,便入了宗谱报了圣听,二房分得府里不到一半的财产田地,也不过四个田庄上下两万七千两白银罢了。
阖府上下统计出来不过五万五千多的银钱,只把薛姨妈唬一跳,又去问王夫人。王夫人偷偷摸摸取出个匣子来,一打开,满满当当放得都是银票,仔细数数,竟有十五万两之多。
薛姨妈吓得直念佛,王夫人嘲讽的笑笑:“若想将我们就这样清清爽爽的打发了,断断不可能的!你瞧着吧,那位鼠目寸光的,怕是从未见过这样多银子,还以为捞了什么好处呢!”薛姨妈有些疑惑:“我听闻现下凤哥儿管家,她一向又很有能耐的,怎么会没有发觉?”
王夫人翻了个白眼,满不在乎的说:“我的好姐姐!凤丫头可是个能耐人!只怕拿的并不比我少吧。你当她离了我就当真和大房一条心了么?便是只凭当日那一口唾沫,也绝不可能了。”
薛姨妈也想起听到的章姨太太的一番作为,捂着嘴轻笑道:“也是呢!单凭这不长眼睛的亲戚,那位就绝翻不起什么风浪来,即便分了家,也落不到什么好下场罢了。我们这‘低贱商贾’们,可要好好瞧瞧日后的热闹呢!”又想起薛宝钗听见那些流言,关了院门大病一场的模样,心里简直恨得不行,只盼着邢夫人快快倒了霉,才有机会痛打落水狗。
邢夫人的确得意着呢!她这一辈子就从未见过这样多的银钱。原来叫她抬头挺胸的一屋子嫁妆,此时也已经连陪衬都比不上了,看着帐房里那厚厚的帐簿子,库房里堆成山的绫罗绸缎,摸着贴身荷包里并着四五个一串的钥匙,邢夫人简直美得连觉都睡不着了,至于府里老太太下人们的脸色?那算什么?
贾珏原来就托了胡柏帮他留意合适的宅院,恰逢寻到了一处原属内阁宰相胡庆日,后来因贪腐被上皇所抄的宅子来,地段一等一的好,原本上皇属意推了给长公主盖个别院儿的,只是院内修饰奢华名贵,实在可惜了,就留了下来,久而久之竟被忘在了脑后,留到了现在依旧空着。
一家子人先是去看过,被府里的精细庭阁打败,当即拿出了分家所得的一半银钱,定下了这所宅子,大肆修缮起来。
贾珏在心里夸奖胡柏能干,竟能够同时得到家里两尊祖宗的满意,简直比登天取月还要难得。
知道了王夫人的行为,贾珏到底良心不安,掏了自个儿的一万两硬是已贾政的名义塞给了贾母,且誓死不肯收下她的私房银子,才稍稍安稳了一些。
胡柏这两日消息灵通的很,也不知哪里知道的那样全面,几乎一天三顿饭的来信,无非是安慰劝导,叫贾珏不要伤心什么的,一副二十四孝好哥哥的嘴脸。贾珏虽然觉得有些烦人,但更多的还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满足感,只把它归咎为了逃脱既定命运的庆幸,不愿多想。直觉告诉他,多想无益。
于是,在春闱的最后五天前,二房一家子人浩浩荡荡的搬离了荣喜堂,住进了挂上新匾的府邸,那一街的搬家队伍,就好似送亲一样透着喜气,叫围观的平头百姓们只道稀奇,从没见过把分家搞成这样的人家,不像家丑反倒像捡了金子一样,叫他们传八卦都没了兴致。
真讨厌!
贾政说来不过一个五品芝麻官,王夫人也只是个小宜人罢了,新宅子当然不会像荣国公府那样得尽了脸面,不过内里倒是真的不容小觑,只怕比原来那个大观园也不会差了。
贾珏得到了一个三进三出的大院子,也是自己设计的,他尤其喜欢桃花,便满满当当种了一院子的。又叫厂子里赶了一大批的玻璃,取代了不遮风又易破的纸窗。但实际已经忘记原来现代的装潢模式了,就不伦不类的在卧房里铺了大大一块长毛波斯地毯,进了门槛就感觉暖融融的一片,不知道哪里弄来一套子懒人沙发,外罩着丝绸面子,内里不过是最简单的原始弹簧并着厚棉垫子罢了,单是做到这个程度也很不容易了。又同理做了个简易席梦思,虽然不甚软和,却比木头床也好得多了,贾珏简直满意的不得了。
贾政一看见这满屋子的不伦不类就想喷他,好容易被奇先生连拉带哄的劝走了,也没忘记给他一眼鄙视。
贾珏才不鸟他们呢!这就是封建思想不懂得与时俱进!单单看来凑热闹的贾宝玉薛宝钗和贾环探春的反应就叫他十分得意,一边嘲笑他们好似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一边掏光了他们所有的私房钱。
家里人的钞票也是要赚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