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观 战

原来，由于女真骑兵皆着重甲（指人，铁甲在宋代不算贵，贵的是马铠，因为得定做，女真骑兵除了斥候，骑兵身上是一定会披铁甲的，区别只在于马身上披不披甲，披多重的甲。），一般的弓箭和刀剑对他们的杀伤力极其有限，所以以前才有女真骑兵冲杀上百个来回也没死多少的战例。

当然，这与北宋末期年士卒普遍素质低下、训练不足也有很大关系，以当时绝大多数宋兵的臂力，只能射伤没披铁甲的战马，可女真人都备有副马，落马的话换匹坐骑就行了，所以金军当时才能在几乎没有多大伤亡的情况下横扫北方，要不然以当时女真的人口，耗也耗死他们了。（至于落马摔死，其实是很少见到的，金初的女真兵个个身着重甲，体质也普遍强壮，摔伤的都很少见，再加上他们骑术精湛，身手敏捷，很多人还没碰到地面，就已经借力翻上身旁副马的马背了......）

但现在的情况则全然不同，对面的敌人都是精锐之士（要不然弓弩再好也没用，根本拉不开。），而克敌弓的射程与可怕穿透力则令金军的重甲失去了作用，女真铁骑的伤亡自然比以前要大得多了。

再加上叠阵中的弩兵即使在敌骑杀到眼前的情况下，也会继续不停地瞄准射击，在近距离下命中率与杀伤力更是高得离谱。在今天的战斗中，一向自以为天下无敌的女真骑兵在冲阵、搏杀、后退这三个环节中都要不断承受宋军弓弩的猛烈攻击，一个来回就至少有上千人落马，哪里还可能再像以前那样冲上几十一百次啊？

而更令兀术心寒的是，对面宋军的步兵阵型虽然很像传统的枪阵，可阵型的恢复度却快得出奇，金军每次突击都好像是第一次冲阵，这简直就像是挥刀断水水更流啊！

女真骑兵再怎么精锐，依现在的情况打下去，恐怕也撑不了几个回合，一向粗莽的兀术也不得不动起脑子来。虽然只冲了两个来回，但久经战阵的兀术已经注意到一个细节，受到箭伤的女真骑兵之中很多是被前后贯穿。

在摄于神臂弓可怕穿透力的同时，兀术也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既然神臂弓射出的箭矢可以将身披重甲的金兵射穿，那么还有必要穿着沉重的铁甲吗？而既然穿甲不穿甲没多大区别，又何必让自己视若珍宝的女真铁骑来当这个先锋呢？兀术想到自己麾下那四万多异族轻骑兵，脸色终于慢慢舒展开了......

兀术跟众将“商议”过后，让各族轻骑兵先行冲杀，以消耗宋军的体力、斗志和箭矢。等到宋军力疲或是阵型被破，他再率领精锐的女真铁骑随后压上，一举将宋军击溃。由于宋军弓弩的可怕，兀术要求他们以疏散队列出战，与敌接触后不要回撤再度冲击，而是就地搏杀，全力撕开宋军阵势。

但是，这一打法诚然有很高的胜算，可缺乏重甲的轻骑兵参与近战搏杀，损失必定惨重，而最后一击由女真人完成，兀术此举摆明了就是拿他们这些异族人当炮灰，而女真人则舒舒服服地摘桃子。

各族的将领们自然心中不满，但有一万多女真铁骑作为督战队，他们也只得无奈领命。当然，他们之所以甘心听命，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们依旧以为宋军不过是仗着弓弩之利而已，只要冲到他们阵前一通砍杀，敌军肯定就会全线溃败了。

“想不到向来喜欢身先士卒的兀术，今天也来这招阴的......”，在距离战场数里之外的一个小土坡上，吴璘放下手中的望远镜，自言自语道。

这望远镜是赵旉得到商人资助后拿出一万五千两银子让人制出大量的水晶镜片鼓捣出来的，可惜由于专业不对口，简单配对的成功率太低，总共也就弄出这么一副。而且由于宋代只会磨制用作老花镜片的凸透镜，所以其实这副望远镜用来看星星更合适，因为看到的景象是倒过来的。使用起来不舒服，外加近乎天价的成本，赵旉不得不暂时放弃了继续制作望远镜的打算。

由于这次吴璘的任务极为艰巨，在马匹骑术均不如女真人的情况下，先敌现至关重要，赵旉便将这唯一的望远镜借给了吴璘......

“吴伯伯（吴璘比岳飞大一岁，其实不是他年纪大，实在是岳飞蹿升太快了......），这筒子能不能给我看看？”，岳云现在心里就像猫爪子挠似的，恨不得将吴璘手中的望远镜抢过来。

这也难怪，他虽然十二岁就开始为国厮杀，已经是有近四年军龄的老兵了，但岳云现在也不过就十六岁，他终究还是个孩子啊！

看到岳云那热烈期盼的眼神，比他年长十七岁的吴璘不觉有些好笑，便随手将望远镜交给了岳云。结果岳云由于激动和紧张，一开始居然拿反了，只能大眼瞪小眼......

“吴伯伯，我们快出战吧，要不然万一虞宣抚那边顶不住就完了！”，岳云总算通过望远镜看到了战场上的情况，不禁大惊失色。

“现在还没到时候，而且大家渡河后又走了不少路，现在还需要休息一会以恢复马力。再说现在金军的主力仍在，贸然杀过去不但帮不了他们的忙，反而会自寻死路，到时候本来能够打赢的战斗也会输掉。”，吴璘阻止道，随即拍拍岳云的肩膀道，“要相信他们的实力，这可是我练出来的兵，创出来的战法，而且还有虞宣抚使这样的奇才统率，金贼想吃掉他们，得先看看有没有那么硬的牙！小云，你现在已经是一位相当出色的将领，要想再进一步，就必须学会对军队的实力作出快准确的判断，知道哪些仗可以打，哪些不可以打，明白吗？”

岳云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这时他的心思已经全部飞到远处的战场上了......

“金军虽然人数占优，但队形散开后会很吃亏，而且一直贴上去厮杀，骑兵的冲击力优势也没了，虽然弓弩的威胁会小些，未必就多么划算......”，吴璘继续观察着战场的形势。

的确如他所言，金军在逼近宋军的过程中，付出了极大的代价，而宋军则愈战愈勇，一则是因为金军出动的大都是只着皮甲的轻骑兵，而宋军阵中除了射较慢的强弩，也有拉力为一到二石但射却要快上很多的复合弓，很好地弥补了克敌弓等强弩射偏慢的不足，而且宋军皆着防御力极强的“步人甲”，即使捱上一两下也就受点轻伤，而金军则常常被一枪毙命；二则是因为宋军的弧形阵型可以很好地化解敌军的冲击力，而金军越是往前，遇到的抵抗就越强。

才一会的工夫，金军的先锋就有上千人死于非命，有个别胆小的甚至掉头就逃，然而他们很快就成了督战队的刀下之鬼，这令其他的金军不得不奋力向前，哪怕面前就是十八层地狱。由于金军个个拼死向前，宋军面前的金兵越来越密集，他们在局部以多打少的优势渐渐不那么明显了，而金军总兵力的巨大优势则慢慢显现了出来。

“不好！”，观战中的吴璘突然脸色一变，他刚才意识到一个问题，因为在训练中不可能遇到这种情况，所以他直到今天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