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冶子为越国铸造大剑三、小剑二,巨阙便是其中之一,五剑之中,胜邪最上,巨阙最次,巨阙铸造之时铜离,因此固然可以保存良久,却算不得当时的宝剑。只是没想到秦王扫六合之时,越国后人将吴越两国最终的复国大计与强兵之术藏于巨阙之中,其余四剑均被秦王收入囊中,唯独中看不中用的巨阙仍流落于民间。”
“于是给你们三代教主得到了,就沉入这洞庭湖里?”
夜焱对司徒灵蕴的提问不置可否,倒是说:“我并没有在巨阙剑中发现什么所谓的复国大计、强兵之术。”
“也许那个兵,是兵器的兵呢?”司徒灵蕴脱下鞋袜,用脚拨弄起水花。
“哦?”非礼勿视,夜焱侧身前行。
司徒灵蕴举起了神兵的例子:“当年越国攻吴,吴国掌握了欧冶子铸造的大多神兵利器,其徒弟之中唯二能锻造利刃的,也是杀一废一,目的就是断绝神兵的铸造技术,不让他国得到。可是,越国最终还是战胜了吴国,你可晓得为何?”
“为何?”
“越国将武艺和铸造之工艺传诸民众,一月而得三千越甲可吞吴。而吴国铸造工艺停滞不前,多兴鼎炉,不事兵戎,再加上越王卧薪尝胆,可谓哀兵必胜,方才越霸东南。”司徒灵蕴美目流转,就好像在这古史之中看到了某人的身影一般,说得甚是形象。
夜焱好似听出个中味道,又补充了一句:“范蠡将西施送给吴王也是很关键的一点吧。”
司徒灵蕴霎时哑然。
“这近一个月来,蝎子岭已算是被你转了个遍,除了洞庭湖外,可还有什么你喜欢的好景去处?”夜焱举目远眺,目穷千里,皆是层峦叠嶂,郁郁葱葱。
“这近一个月来,夜大侠你无时无刻不在关心你那小徒弟的生活与习武,除了这洞庭湖外,恐怕只有校武场可担得上‘好景去处’了。”
“呵呵,你似是有些不满。”夜焱笑着摇了摇头,“毕竟姑娘家,能够耐住性子练武的还是少数。”
“不过,你一直不让人接近校武场那间木屋,是不是你的故人曾经在那儿习武?”
“算是,从日出到星落,整整三五年韶华皆贡献给了这校武场。”
“她是个女人?”司徒灵蕴问得很小心。
夜焱点了点头。
“你喜欢她?”
“过去的事情了”
司徒灵蕴揪着这儿不放,因为她抓住了一点线索。
“那个女人后来是不是出嫁了?”
夜焱没有作声。
“然后她男人找你比武,她又杀了你是吗?”司徒灵蕴好像也放弃了理智与礼节,打破砂锅问到底。
司徒灵蕴本以为自己会被横眉冷对或是赏一巴掌,然而,夜焱被问到这种地步的时候,他反而释然如斯。
“是啊,我被她抛弃了,扔在天山天池,很悲惨不是么,哈哈。”夜焱僵硬地笑着。
“她还在吧?我说陆皓雪。”此时此刻,司徒灵蕴看向夜焱的目光已截然不同,就像是自己一直扮演的角色,故事里的人忽然化作真人来到自己面前,一个真,一个假,就算不自惭形秽,说话的底气也好,作为人的气概也好,“赝品”总归是不如正品的。
“我我不知道。”
“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去找她吗?”司徒灵蕴的语气就像在声讨,好似她又变成了戏台上的那个射剑人。
依稀,洞庭湖起了雾,白茫茫的一片,让湖边的两人好似身在蜃楼之中。
雾越来越大,雾里是湿的,但夜焱却觉得口干舌燥。
“你为何要纠结于一个跟我已经没有什么联系的、跟你更无亲无故的人呢?”
司徒灵蕴正了正身子,不惜双脚踩着污泥淌水走到夜焱面前,昂首挺胸道:“因为我就是你这故事里的主人翁,陆皓雪这一角儿的戏子!”
夜焱略吃一惊,思忖道:“难怪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穿着和她一模一样的衣服,本以为是巧合,没想到,我和她的故事已经流传在民间了吗。”
“我很难过地告诉你,不是你和她的故事,而是禁军统领萧斌易和陆皓雪两位神仙眷侣打败西域神秘剑客的故事。”司徒灵蕴反倒是嘟起了嘴,好似在替眼前这位活着的传奇鸣不平。
“既然剧本这么写,那你又为何要替我说话呢?”夜焱摸不准司徒灵蕴的小心思,有些好笑地问道。
“我不相信那是真的!那是现在的剧本,我没有演过那个剧本!”
“你演的是哪个?”
“演的是和你相爱的那个!但但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杀了你的悲情故事。”司徒灵蕴越说声音越小,微露娇羞神色。
“哈哈哈说到底,你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因为你自己心里想的,以为我是一个盖世大英雄,因为被误会而遭到不公待遇咯?”夜焱心底哭笑不得。
雾隐湖心岛,这雾气在湖面上弥漫开来,更是让平日里看起来波光粼粼的湖景笼罩上一层窗纱一般的朦胧美。
“也许吧也许只是我的幻想,也许是剧作者的幻想,但不管怎样,我以前是雾里看花,现在,我见到了你,故事里真正的男主角,我就问你:你认为自己该杀?!”
这时,夜焱看司徒灵蕴也大不一样,她的性格让他很是在意,时而大家闺秀,时而古灵精怪,固执起来又得理不饶人。
“没有人认为自己该杀,我没有超脱凡人的范畴,我当然不觉得身中那一剑是合理的,我只怪我自己太年轻,不知道怎么保护心上人,反而怪罪命运,怪罪自己,以为自己是多余的第三人。”夜焱早已看开,因此说起来毫无停顿,心境也毫无波澜。
“那你恨她么?恨她跟了别人?”司徒灵蕴正视着夜焱,夜焱也回应着她的期待。
“不恨,因为她其实早就把她内心的一切都给了我。”夜焱说着说着,就回想起那一帛千缕青丝书。
“那你恨萧斌易吗?”
夜焱沉默了。
“所以,我虽然作为一个戏子,但我的眼光还是不呀!”
蜃雾越逼越近,说时迟那时快,就当司徒灵蕴叉着腰为自己的正确判断而津津乐道之时,一只巨钳将司徒灵蕴狠狠夹住,但是,就当这不明正体的怪物想要将她带走的那一瞬间,夜焱出手了。
没有人能够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只能从那纷飞的血肉中得知他拔剑了。
那是一柄没有剑格的直刃,剑身通体漆黑,挥舞之时隐隐有暗黑的戾炎在剑刃跳动。
这一刻,夜焱的杀气竟逼退了吞没一切的蜃楼浓雾!
“显露真身吧,该死的蛀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