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元年的春天,来得格外迟一些,上午的时候庄成贵太妃和淑慎太妃进宫来陪温皙说了好一会儿子的话,大半温皙都没有听进去,她们只是絮絮叨叨无非是儿孙的事儿,她们一生没有得到帝王长久的宠爱,所以康熙驾崩,也没有太多的悲伤,尤其是特许出宫搬到儿子府上住着,就更是忙活着儿孙的事儿了,虽然忙,却乐在其中。
元禄的妻妾都加封了,自然先帝的嫔妃也要上尊号,则了吉日挪出宫,一则是要给新皇的嫔妃挪地方,二则当初千叟宴上康熙答允的事情元禄身为儿子自然要替皇父履行。
加封先帝皇七子淳郡王为亲王,其母成妃加封庄成贵太妃,是先帝嫔妃中唯一一个贵太妃;先帝皇十五子胤禑封和硕愉亲王,跳过多罗郡王一级,直接封亲王,其生母皇考勤贵人陈氏晋勤太嫔,养母赫舍里氏尊为淑慎太妃。
这二位太妃与温皙多年亲厚,故而是诸多太妃中最尊荣的了。先帝有十六个儿子,除了圈禁中的废太子胤礽、皇长子胤褆和皇十四子胤祯,其余俱已为亲王。早年被割爵八爷胤禩加封为和硕廉亲王,九贝子胤禟加封和硕度亲王,敦郡王胤俄晋敦亲王,十二贝勒胤裪封履亲王,十三贝勒胤祥封和硕怡亲王,十五贝勒胤禑封为和硕愉亲王,襄郡王胤礼晋襄亲王、哲郡王胤祄晋哲亲王。
这样大举加封诸多兄弟,元禄的手笔可比他的皇父当年也大方多了。只是这样的大方并不代表他对这么诸多兄弟放心,晋封之后,前面诸往所在势力纷纷被新皇打乱,廉亲王与度亲王被重新启用,负责礼部事宜。而多年以礼部为地盘的诚亲王胤祉则被调往工部负责。多年闲散的敦亲王胤俄却被委以重任,出任新一任的宗人令,而新官上任第一件事就是把矫诏的雍亲王胤祯奉旨捉进了宗人府关押着。
原镶黄旗都统因参与伪造遗诏与隆科多、额尔赫三人俱被问斩,怡亲王胤祥调任镶黄旗都统。襄亲王胤礼则被负责丰台大营事务。
“你打算怎么处置雍亲王?”私底下的时候,温皙也开诚布公地问了元禄。
元禄道:“儿子不想担当残害手足恶名,只是四哥...下半辈子也只能再宗人府度过了。儿子不会亏待他的饮食,也会保留他的爵位,待他百年之后有世子弘晖承袭。”
这样的处置也算手下留情了,此时此刻,温皙更多是是同情胤禛,他年幼之时曾经被生母养母双双抛弃,与她多年交好的十三爷胤祥也从未与他真正交心!他这辈子不曾对谁真心,故而也不曾得到任何人的真心,包括他的福晋乌拉那拉氏!因为在乌拉那拉氏心中。儿子比丈夫更重要。弘晖...是个很孝顺的孩子。
大约元禄是刚刚上朝回来,还穿着帝王的缂丝九龙朝服,那明晃晃的颜色刺得温皙有些睁不开眼睛,迷离中...还是那样清晰的记忆,康熙也常常这个时候来承乾宫。
斜照进正殿的朝阳仿佛是金色的,度在元禄已经年过三十的面庞上,可能是多日来的劳碌,眼下已经有了乌青。只是那眉毛、那眼睛、那鼻子,无不肖似他的父亲...
温皙怔怔看得出身。手缓缓地抬了起来,不自觉地抚摸上他的脸庞,露出柔和如许的笑容,嘴里不自觉地喃喃:“玄烨,你下朝了吗?冲一盏茉莉雀舌毫,可好?”
“额娘!”
一声“额娘”。把温皙从梦幻泡影中拉了回来,元禄眼中有几许湿润,缓缓道:“皇额娘,皇阿玛已经去了!”
温皙急忙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是啊。康熙已经去了,只是每每初阳灿烂的时候,她总记得玄烨这个时候会过来,有时候什么也不多说,只陪着她品一杯新沏的茉莉雀舌毫,茉莉雀舌毫是温皙最喜欢的茶,却不是康熙最喜欢的茶,他是喜欢龙井和碧螺春的。只是来了,却总要喝她最爱喝的茶。
“是啊,他已经不在了...”说完这句话,温皙疲惫极了,她感觉自己真的好像已经老去了,发自内心的苍老。
元禄微微叹一口气,又是这样...他看了看自己这一身龙袍,想着或许下次来请安的时候穿寻常装束是否会好一点?心中想着,嘴上却急忙转移话题道:“皇额娘,移宫的事儿不能再拖延了。”
“移宫吗?”温皙常常叹息着,是啊,她现在是太后了,承乾宫是嫔妃住的地方。现在东西六宫里住着的都是元禄的嫔妃们。
新皇登基,封嫡福晋瓜尔佳氏为中宫皇后,封侧福晋富察氏为媛妃、侧福晋年氏为姝妃,庶福晋伊尔佳氏为温嫔,二阿哥弘显生母庶福晋扭颜氏为仪嫔,四公主和欣生母孔氏为贞贵人,五公主和乐生母为杜氏、七阿哥生母刘氏俱为贵人,其余常在、答应各得位份。
六阿哥弘智生母庶福晋珠格氏追封为悯嫔。珠格氏生弘智的时候尚且十五岁,千难万险才产下这个儿子,只可惜坏了身子,十八岁就殁了。这一点也是温皙的过失,后来事多忙碌,无暇顾及太多,胤禄自己也把十八岁以前不能生孩子这点给抛诸脑后了!
故而皇后宜兰带着嫔妃来请安,人数不算多,比起当初温皙当皇后的时候的确要少多了,只有二个妃子、二个嫔和三个贵人。
后宫的凤印从温皙手中转交到儿媳妇手中,宜兰是个贤惠的妻子,虽然是有限的贤惠,但是作为皇后,她是十分合格的。故而择了个适当的日子,温皙当着嫔妃的面把凤印及中宫笺表一并交给了她。
宜兰急忙福身跪下:“媳妇无德无能,不敢领受!”
温皙笑了笑,身为皇后,哪里会不希望得到这个东西呢?!便语气和蔼地道:“你是皇后,该是你的便是你的。”
宜兰双手颤抖地接过凤印与中宫笺表,一旁的姝妃年氏差点将手中的绢帕给撕破了。倒是媛妃富察毓秀气度从容,只露出端庄的微笑。
“以后后宫大小事务,你都看着办。本宫...”温皙嘴里微微一顿,随即道:“哀家累了。”
哀家,的确是哀家了。一个寡妇,可不就是“哀”家吗?!当初她一怒之下飞出宫墙。曾经去往那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在哪里遇见了乌尔衮兄妹,便是自称“寡妇”,如今却成了真正的寡妇了!
“谢皇额娘恩典,儿媳一定不负所望!”瓜尔佳宜兰此刻自然是高兴极了的,却不曾察觉温皙脸上沉沉的落寞。
作为太后,的确和这些年轻娇艳的嫔妃们,没有什么共同语言,草草打发了她们。温皙一个人独自走在慈宁宫前面景色秀丽的慈宁花园中。
“儿子给皇额娘请安!”
温皙回身一看。原来是胤祄,穿着一身亲王的朝服,在她身后一丈外跪着行大礼。
温皙挤出一个带着愁绪的笑容:“怎么没有带云陌一起进宫来?”
“云陌半路被皇后嫂嫂请了去...”胤祄又急忙道,“皇后嫂嫂久不见云陌,说想念得很。”
是了,胤祄的福晋索绰罗云陌与宜兰很是交好呢。温皙虽然不过问前朝的事儿,却也知道宜兰如此长袖善舞的用意,如今前朝有人提及立储之事。元禄有长子弘明、嫡子弘旦等七个儿子,前朝的争执无非又是立嫡立长的问题。
“儿子听沈姑姑说。额娘独自一人来了慈宁花园,故而便也独自过来,儿子想和额娘说些私底下的话!”胤祄突然定神望着温皙,徐徐道:“额娘以后打算怎么办?”
温皙轻轻一笑,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胤祄咬了咬嘴唇,追问道:“额娘是否打算离开?”
“说什么傻话呢!”温皙半是责备地道。她如何听不出胤祄话中的意思的,只是康熙才驾崩没多久,她怎么会考虑那种问题,现在不会,将来更不会!
“师傅他”胤祄顿了顿。眼中颇有几分难言的怒色,“额娘千万不要跟他走!”
温皙此刻满心满腹是愁绪,也没太关注儿子的表情,只道:“我自然不会跟他走。”语气是缓缓的,却是十分肯定的。她这辈子都不会再爱上别的男人了,哪怕她的一生有千年一般漫长,这千年的岁月只怕都要自己一个人了。如此想着,难道她真得要虚活千年吗?漫长的寿命到底又何用处?!还不如换十分之一的相守白头到老!
听温皙这样说,胤祄也稍稍放松了些许,只是想到师傅的法力,以他的能力,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来找额娘了。虽然石静一是胤祄十数年的师傅,与他相处的时日不见得比皇阿玛少,只是在胤祄心中,石静一到底不能与皇阿玛相提并论的!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也只不过是客气的说法罢了!
“对了,静一不是给了你一个芥子袋吗?能给额娘把玩几日吗?”温皙突然开口道。
胤祄一愣,他有些捉摸不出额娘说这句话的用意,却没有迟疑地将袖中的芥子袋取了出来,问道:“额娘要做什么?”
温皙笑了笑,道:“闲着无聊,总要找点事情做罢了。”
胤祄急忙将芥子袋的口打开,道:“芥子袋的封口,只有儿子才能打开,只不过一旦打开,只要有法力的人都能够使用。额娘尽管拿去把玩,儿子也没装什么东西。”(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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