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老苍,我去看看我的老部下们,你又有何事?”
望着周继君渐远的背影,步空堂若有所思地一笑。
“只是为了看看他们吗?”苍怒子瞥了眼这个数十年来始终看不透的老伙计,不露声色地叹了口气,随后迈开脚步朝东方走去。
“步空堂,我们也七日后再见吧。”
“这老苍,又开始鬼鬼祟祟了。”
乐呵呵地笑了笑,步空堂渐渐沉下脸,摸了摸下巴上愈发浓密的胡渣,低声喃喃道。
“小周公子呵,若没了我们,你还能请来你预想的援兵,那不用等你一个月内修成道侯,我步空堂也心甘情愿和你这个二十岁不到的娃娃结成真正的盟友。否则,即便是再可怕的修炼天才,不通人情世故,不会用手段,只是空说大话,也是昙花一现。”
“不过你也太低估了屹立数千年的一流宗派了,黑水门虽然比不上天下顶尖门派,可里面也是有尊级怪物坐镇的。你一个小娃娃如何能说动他们和大煜翻脸呵,还是你真有什么凭仗吗?”
步空堂砸了咂嘴,微微摇头,似乎不满自己刚刚说的话。
“那时候看尊级人物便如怪物一般的存在,如今我也成老怪物了,这岁月呵,还真他妈的摧人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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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流沙河畔,周继君运起《玄武神经》上的身法狂奔着。
空气中飘着流沙河水咸湿的气息,周继君身形时沉时浮,却始终离地半尺。他抬脚间便一下跃出数丈,一个呼吸便奔出十数丈。远远看去,就见一身形挺拔的白衣少年很诡异地离地半尺疾行着,风将他的长发卷到脑后,眉宇中透着匆匆之色。
那黑水门便在流沙河畔的半岛上,它与和皇室关系极好的刹境宗是云州大地上仅有的两个一流宗派,不管是为了名利还是为了弟子来源,它们从扎根云州后便成了死对头。云州还有上百个中小宗派,皆与这两派关系紧密。千年来,两大势力之间的争斗从未停止过。
疾驰大约两个时辰后,待到周继君头顶蒸起丝丝热气,他终于看到了那个位于雾云半岛的黑水门了。
“黑水门,身处云州流沙河,崛起于两千年前的武道大战。其功法黑水煞力乃七州有数的凶残武道,然则刚猛有余,至刚伤神,其弊甚大,若是.….”
当年在天机府时,周继君博览群书,曾看到有关黑水们的记载。因这黑水们身处云州,而且功法奇特,周继君特意多看了几眼,如今正派上用处了。
然而,当周继君走进白雾缭绕的半岛,看到那个隐藏在氤氲白雾后的宗门,不由得眉头皱起。
在偌大的黑水门大门上方,高高挂着一个牌匾——
——本门闭宗一旬,恕不见客。
“这么巧?”
周继君口中喃喃道,随即嘴角微咧。
“不见客嘛,可我身上有你们黑水门求之不得的东西,我就不信会不见我。”
周继君正要迈开脚步朝黑水门走去,就在这时,旁边的偏门突然打开,一个穿着陈旧麻布衣裳的老人抹了抹发黄的老眼,怔怔地看向周继君。
“喂,傻小子,愣着干嘛,快过来。”老人向周继君招了招手,随后匆匆转打量四周,眼见没人,这才舒了口气,对着向他走来的周继君骂咧咧道,“笨小子,拜师怎么跑到正门来了,我老人家好心,带你去辅殿吧。”
拜师?这个借口也不错。
周继君不露声色地避开老头扯向他的手,随着他走进黑水门。
“小子,意思下吧。”
刚进宗门,那老头忽地转过身将周继君拦下,讪笑两手向周继君伸出手来。
“意思下?”周继君微微一怔,随即恍然,“不好意思,我身上没带金铢。”
老头闻言双眼立马瞪得老大,围着周继君转了两圈,不住地冷笑着。
“我说这么位公子,看你这身打扮也不像没钱的主。不管你什么来头,进我黑水门,就要守我黑水门的规矩。嘿嘿,小老儿我带你从正门进来要是被大老爷们发现了,少不了一顿责罚,我可是为你冒了很大的风险。”
“可是我真的没钱。”
周继君双手一摊,随后无奈地揉了揉眉头。他可不想和着老头纠缠下去,他来这的目的也不是什么无聊的拜师。
“你们掌门在哪?”
老头的脸色变了变,看向周继君的眼神中流露出说不尽的轻慢。
一个初来乍到的小子便想拜掌门为师,妄想一步登天。哼,既然不给钱,免不得好好整你一顿了。
“你随我来。”
说完,老头不再看周继君,径直朝宗门里走去。
黑水门的驻地是整个雾云半岛,从外面看它的宗门不大,待到里面,周继君只觉得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在他面前是十来座大小不一的宫殿,再远处是一片偌大的演武场,迷雾间,依稀还可以看到几个人影。
拍了拍正在四周打量着的周继君,老头嫌恶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指着不远处的偏殿道,“你从那进去便可拜师了。”
“多谢。”朝老头拱了拱手,周继君头也不回匆匆而去。
“哼,以后有你谢我的。”老头恶狠狠地望向周继君的背影,啐了两口,哼着小曲离去。
走进偏殿,瞬间,无数道目光射向周继君。
周继君微微错愕,只见殿内清一色的玄衣弟子,分成几拨打坐运气着。放眼望去都是不到四十的年轻人,哪有他想象中的宗门长老。
“你是何人,竟敢擅闯我黑水门?”
一个二十出头的白净青年站了出来,凝视着周继君冷声问道。
“我有要事寻你们的掌门,烦请代为引见。”
周继君本着尽量不多惹是非的念头,客气地拱了拱手问道。
“哦?这样,本门近日有大事,恕不见外客。你可……”
还未等那青年说完,从另一拨人中站起一个身材壮实却一脸阴鸷的青年,他嗤笑一声打断那人的话。
“李史武你莫非没看出来吗,这小子又是个被老鳅子坑来的倒霉蛋。哼,肯定又是哪家的狗屁富贵公子,自仗身份从正门来拜师,又不肯给老鳅子金铢。你们这些所谓的富家子弟还真都是这副德性。”
“柳八,你什么意思!”
从李史武身边霍地站起几个人对着柳八怒目而视,而柳八身边也走出几人不甘示弱地围拱在他身边。
原来这黑水门下的弟子分成贫富两派呵,看起来矛盾也不小。
周继君低头看了眼自己这身沾满风尘的白衣,眼里露出一丝自嘲。
自己被当成了富家公子了?也是,无论当年的周家还是如今的洛家都是大煜王朝有数的大世家,不过自己似乎从没什么富家公子的觉悟。周家已没落,而洛家却是自己发誓要毁灭的家族。自己虽生在权贵之家,可从小吃的苦却是这些普通人一辈子都品尝不到的。
柳八扭头望向周继君,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他恨这天地不公,让他从小便乞讨为生,因此对那些从小便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富家公子有种骨子里的仇恨,如今他进入黑水门成了修行进度排名前几的得意弟子,身边有了一群同是贫苦人家出生的弟子,他更有底气来对付他所恨的富家子们。大黑水门的大多数弟子并不知道,这个骨子里欺软怕硬的柳八常常在夜里偷偷溜出黑水门,寻找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强行那不轨之事,而那些富户又怕他身怀武道,因此只得打碎牙齿往肚里吞。因为他是黑水门这一代排名前几的修炼之才,门中长老又极为护短,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不犯下公愤,也不多管他。
“李史武,你莫忘了门规,凡非本门贵客或者弟子,擅闯习武殿者,杀无赦。”冷冷一笑,柳八狠狠地盯着周继君,眼中闪着兴奋,“就算你是来拜师的,嘿嘿,破了本门规矩,作为将来师兄的不得不好好教训你一番了。”
眼中的厌恶之色一闪而过,周继君不去搭理柳八,朝默然不语的李史武拱了拱手。
“在下其实并非来拜师的,实有要事来见贵掌门,还请指引一番。”
“掌门如今在演武场……”
对周继君颇有好感的李史武话未说完,就被柳八打断。
“小子,你以为你是谁,拜师就拜师,还说想见掌门?是不是听到要受师兄我的惩罚,怕了?哈哈,这可不是你家,想干嘛就干嘛,在我这黑水门要守规矩,你爹娘没教过你吗?”
正欲去演武场的周继君闻言脚步一顿,冷冷回望向柳八,沉声道,“我爹娘怎样,轮不到你说。”
被周继君冰冷的目光激得心底一寒的柳八微微一怔,随即嘴角划过残忍之色。
“怎么,臭小子,在这黑水门你也敢对小爷我摆架子,你给我滚回来。”
不屑地一笑,周继君打量了眼同是武师地品的柳八,随后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继续朝殿外走去。
他毕竟有求于黑水门,那柳八再如何讨厌,他也没必要招惹是非。况且现在时间对于他宝贵无比,周继君不想浪费一分一毫。
“果然是无胆小鬼,也不知是从哪冒出的野种,哈哈哈哈……”
柳八笑到一半,便戛然而止。
却是那个将要走到门口的少年猛地顿住脚步,扭过头死死望着他,那双眸子陡然间滚起一片赤红,仿佛地狱的磷火河在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