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踩芦苇,周继君穿着浣洗干净的白衣逆风而上,在他面前是一湾叉流。
向右将转入万泉道,不达七州钜子所在的华清府,离扬州商会所在的锦翮城相距八座府城。而向左依旧是在巨容道上,可却要途经天行将们严阵以待的四座府城。
从斩杀豫州将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时辰,周继君带着齐灵儿沿水疾行,脑中一遍遍地模仿修习豫州将的鱼龙斗数,却依旧没能理出半丝头绪。
“斗数这两字除了在《玄武神经》中,似乎还在哪见到过……对了,那块功法典籍。”
从天机府的典经阁中,周继君带出了七本残破不全的经书,除了《玄武神经》、《极墟天书》、《与天谋道》和《藏道论》这四部修炼过的功法外,还有三部,其中就有一部名为《星野斗数》的功法。和其余几部功法典籍不同,它的功法名并非书写于纸张或竹简上,而是刻在一块微微发紫的玉石之上。
周继君心意想到,便张口将《星野斗数》吐了出来。三道蛇人皆沉眠不醒,它们的法宝诸如诡道棋盘、魔珠都各自飘散在周继君体内穹宇的上中下丹田内,周继君心意一动就能取出。而除了炎霸在白衣庵守护着洛青游外,其余两只小狻猊竟也陪着玄道蛇人和诡道蛇人一同沉眠于两大丹田内,殊为怪异。
轻轻抚摸浑然天成的紫玉,周继君聚精会神地凝视着紫玉上那些斑驳陆离的纹路,陡然间,游荡在体内穹宇之中的心念微微颤动,眸中闪过精光,周继君的莹白中透着紫火的心念从眉心蹿出,忽地没入玉石中。
陡然间,周继君身形微晃,眼前顿时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光华闪过,待他又能看清事物时却发现自己的心念正身处九天之上的穹宇星海之中。脚下是浩瀚的天河,如一条莹白色的柔软绸带飘向看不见尽头的远方,而头顶则是数不清的熠熠闪烁的星斗,茫茫无垠。就在这时,无数星辰的光辉瞬间涌入那颗心念之中,渺渺星野陡然缩小了数倍呈现于周继君眼前。
漫天星斗分为三处,北斗、南斗和中天,各自拥有数以亿计的星辰,散发出忽明忽暗的光芒。在这三处星地之中,却有十四颗星斗最为明亮耀目,将周围的星辰遮蔽在它们的光辉之下。弹指刹那后,周继君便知道了它们的名称,却是很自然地出现在他脑中。分别为中天的太阳、太阴,北斗之中的紫薇、武曲、廉贞、贪狼、巨门和破军,南斗之中的天机、天同、天府、天相、天梁和七杀。
这十四颗星斗在天图之上缓缓运转着,它们每移动一寸便牵动身后的漫天星辰改变轨迹,偌大的星图随着它们的划行永远无休无止地变幻着,星辰之力亦是诡异莫测地相互缠绕着。这无数般从未出现过一次相似的星图变阵看得周继君目瞪口呆,刚开始诡道还能跟上它们的变化,到后来却只能凭着推算勉强跟随,而现在,诡道棋盘算乱零落,偌大的星图变阵已然将周继君的诡道心思冲击得震荡纷乱,再无法操控…...
“噗!”
周继君喷出一口鲜血洒入淇水,一旁乐此不彼玩弄着小蛇人的齐灵儿脸色微变,焦急地看着周继君大声问道,“师父,你怎么了,受伤了吗?”
“没事。”周继君抹去嘴角的血渍,轻笑着说道,眼中却溢出兴奋的光泽,低声喃喃道,“这《天野斗数》到底是何人创出的,如此玄奥莫测,却又暗含无穷变化,若是修炼成了当真威力无穷。光是这些变招就能让敌人陷入梦靥般的囿阵之中,除非灭杀施展斗数的人,否则永远无法脱困呵。如此强大莫测的功法,我便是耗费再多心血和功夫也要修炼成。”
“那鱼龙斗数,看似变化无穷将我陷入死局,可比之这天野斗数却微渺得连萤火之光都不如。这《天野斗数》的功法典籍是平天收纳于典经阁之中,莫非鱼龙斗数也是他根据这套功法仿制而创的……就算是模仿,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那平天君圣究竟是何方神圣?平天,平天,莫非他真有扫平天野的修为实力。”
周继君自言自语着,一旁的齐灵儿小嘴却早已翘得老高。
“师父,你在嘀嘀咕咕什么呢?咦,这块紫玉好漂亮,师父,你送个灵儿吧。”
白衣少年微微一怔,错愕地看向齐灵儿,眼中神色变幻着。
以前那些功法,精妙如《玄武神经》,高深如《极墟天书》,玄奥如《与天谋道》,落到自己手中一习便通,可这《天野斗数》自己刚刚动点心思想要修习它,却立马遭受反噬,当真是无比深奥的神奇功法。那么换做齐灵儿,自己这个至今尚未摸透虚实的徒儿,以她惊世骇俗的修行速度,《藏道论》这般晦涩的功法到她手中变得简单无比,不用看道论总纲就能修炼出《极墟天书》的筑人篇,仿佛玩儿似的。若她去修炼这《天野斗数》,会不会还是如之前一般畅通无阻。
周继君目光复杂地看向痴痴盯着手中紫玉的齐灵儿,陡然间,彻骨的寒意从心底涌起,将刚刚生出的好奇心硬生生地压制了下去。张口,周继君将那块紫玉收回中丹田,随后转身继续沿着句容道漂流而上。
“师父~~~”
齐灵儿讨好似地学着周继君把小蛇人也收回肚中,甩着粉嫩的小腿爬上周继君肩头,皱着小脸,幽幽地喊道。眼见她师父面无表情地看向前方,眼中时明时暗想着心思,并理睬自己。齐灵儿眼圈发红,嘟着小嘴坐在周继君肩膀上,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半天未再开口。
乘芦漂流而上,又过了半个多时辰,前方出现了数道分叉,却是通往其余各道府城。周继君轻叹口气,放下仍旧毫无头绪的天野斗数的推算,托着齐灵儿跃上岸边。
走在在荒凉凄清的道陌上,不多时,眼前出现了一座高大的城府,而在路边的那块长满杂草的石碑上,刻着四个大字——大辖府境。其下还有几行字迹雄浑的碑文:开陈年间,扬州有大盗,其人不盗富户珠宝家财,专取畜禽狗彘,牧民屠户惮其武技皆以为大害……后有人献计,以橹车乘狗彘于府城外,聚黑油干草以火困之,可除此害……大盗既除,府官上奏天听请名大辖府,以警后人。
这篇碑文断断续续,中间斧凿的痕迹深重明显,似乎有意剜去不让路人看全。
“开陈年间,似乎是大煜第三位人皇在位时候,却是刚开国不久。啧啧,这大辖府还真是历史悠久。大辖嘛,用车字隔开大害,却是以橹车除大盗的意思,倒也有趣。”
周继君放开心思饶有兴致地看着碑文,仿佛游走各州的学究儒生,对世间一切都充满好奇。就在这时,从不远处传来一阵豪迈的笑声。
“世人往往断章取义,自以为有所得,却往往是愚昧无知到极致。君公子呵,莫非你也是这种人?”
周继君眉宇间浮起一丝煞气,扭头望去,只见不远处残破的古亭中躺着一人,他身躯壮硕,满面虬髯,却无比奇妙地和四周的野草荒陌融为一体,若不是他这一开口,恐怕直到周继君进了大辖府,都未能察觉到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