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陆压或者镇元子在,那两个山海的亚圣怕是早就横尸长安了。”
云雾缭绕,高山阔水,仙鹤嬉戏于天野,落魄寂寥的男子立于山巅坟前,手中提着一吊老酒。
“圣人说不出手,便不出手。如此,就算心怀猎圣的宏愿,可当那一日到来时,也会心生怯意。”
又灌了口酒,天地穹宇间,甚至包括山海世界,唯一敢和圣人动手的男子低声喃喃道。三上灵山战佛祖,屡败屡战,却始终未曾熄灭斩杀准提的念头,强如圣人准提,圣人接引也拿他无可耐,依旧好端端地高坐九天孔君宫,望着白云苍狗,世间冷暖依旧。
“也罢,就再帮你一次,估摸着太上要记恨我了。”
良久,天地间杀意第一的君圣缓缓转过身来,目光穿越九天山峦,天河大水,落向大唐长安城,嘴角滑过一丝冰冷。
......
“哼,风伯你莫非不知先来后到的道理。”
夸父重重哼了一声,他身形高大顶天立地,声音也极为洪亮,这一哼不次于天雷轰鸣,却将长安城中的小儿吓哭了一大片。
“你......”
未等风伯开口,夸父就已面露红光,迈开大步向垂天道上奔去。
“你们速速带着罗通回转天吾山。”
周继君低喝一声,余光掠过,就见齐灵儿、李车儿四人谁也没有动。
虽然早料到几位徒儿会如此,周继君心中还是升起淡淡的暖意,可那夸父大步奔来,离他已不足百丈,转眼即到。深吸口气,狠下心,一切情绪都抛诸脑后,周继君僵硬着脸,拂卷袍袖,掀来一阵罡风卷起诸人向天吾山飞去。
“师父不要......”
半空中,齐灵儿紧咬双唇,惨白着脸大声唤道,可弹指刹那后,她就已飞出千丈地,那个白衣银发立于道中的男子越来越远,渐渐的,变成一个黑点,而在黑点旁,那个面目狰狞的巨人却看得一清二楚。
“好一个多情的君公子,四大部洲的强者原来都看不穿情义,怪不得如此弱。”
离周继君还有十丈地时,夸父放缓脚步,看着身前面色复杂的男子,嘴角高扬。
“要怪就怪你得祝融青睐,在猎杀榜上竟排进前十,君公子,你是准备受死呢,还是放手一搏。”
促狭地打量着身前男子,就仿佛在看一个永远无法逃出手心的猎物,夸父冷笑着,却是在享受杀戮前的快*感。
怎么办。
心头已被阴霾笼罩,周继君牙齿咯吱咯吱作响,眉头皱成川字,非是害怕,而是面临抉择时的痛苦。若不出手,自己也不会引颈待戮,可即便逃到天涯海角,自己的根基却在天吾山,还剩一个月时间,一个月时间足够夸父屠光天吾山众人。如若自己放手一搏,就算能胜了夸父,可接下来迎接他的却是高不可测的太上,连君圣尚不是,面对圣人只有死路一条。
无论怎样,结局已经注定。
嘴角泛起苦涩,周继君余光瞄向一旁全身僵硬着的少年,小豪已经落于纸端,只等最后一刻的到来。
“好了,再不动手,那家伙就等不及了。”
上下打量着宛若木人呆立不动的周继君,夸父嘴角翘起,眉宇间腾出一丝杀机。
“圣人的彩头,好让人心动。”
大脚抬起,携着雷霆之势向周继君头顶踩去,猛地抬头,站在夸父脚下,四周再无半点光亮。
战还是逃......
紧抿双唇,汗水将衣衫打湿,周继君深吸口气,右脚迈出,目光已落向一旁。
“圣人的彩头,便能让你不惜性命。”
就在这时,清朗中略带几分淡漠的话音从高天传来,刺目的光华如剑般捅破云霄,乌云雷电尽被驱散,却把夸父吓了一跳。抬起头,夸父面色陡变,飞也似地迈开脚步向旁边跃去,可就算他再快,也快不过那柱刺目的光华,东西街市,一片狼藉,房屋倾倒,府邸凌乱,鳞次栉比的垂天道不再,夸父那只飞奔的大脚下满是残垣断壁。
他也想回身一战,可当那柱光华出现时,他便清楚的知道,即使再多三四个他,也不是藏在天云后那人的对手。强绝无比的气息乍露的瞬间,夸父心头恍惚,还当是圣人出手了,那股子杀气夸父只在山海圣人身上看到过,虽犹不及,可绝对比祝融等名列前茅的亚圣还要强大许多。
那人究竟是谁?
长安城中,来自山海轮回的猎人转眼间沦为猎物,仓皇逃窜,而轮回漩涡间,手持布袋的男子眸中浮起深思,犹豫片刻,狠下心,张开双臂朝向周继君飞去。
“夸父兄,既然你不要了,那彩头就归我了。”
哈哈大笑,几个刹那后,风伯离周继君只剩百丈不到。
缩地成寸,周继君忍住心头的震惊,抽身疾退。那柱光华好生熟悉,出手那人定是一强大冠绝天地的君圣,圣人之旨近在眼前,他却当着天下人面,忤逆圣人的威严,丝毫不惧的出手了......他究竟是谁。
“你为了杀我,就不惜性命吗!”
狂奔中的夸父再忍不住了,暴喝一声道。
“你就不怕圣人吗?”
“你来自山海轮回,却知道这么多四大部洲的秘事,也该找那些细作算算账了。”
冷漠的话音传来,下一刻,那道光柱忽地分成五道,光华流转,皆化作长剑飞刺向夸父。寻寻常常的一刺,可内中含着的却是天地间最为凶猛的杀意,五色神光现,几乎所有人心中都闪过一个名号,那个压在四大部洲穹天、君圣头顶无数载,最接近圣人的存在。
强如陆压都不敢正面去战圣人,而孔宣却三番五次邀战准提,如斯人物,遍数四大部洲山海世界,恐怕也只孔宣一个。
“你问我怕不怕圣人?”
“怕又如何,若不敢挑战圣人的威严,此生此世都只有做蝼蚁的命。”
冰冷的话音中,五色神光从东南西北上五处方位刺入夸父体内,巨人僵硬地立于长安城中,张了张嘴望向天头,却是想说出这辈子最后一句话。
终究未能说出。
“轰”的一声,夸父庞大的身躯宛若山岳崩塌,倾倒于长安城中,又是一片残垣断壁,冷风吹卷,枯树摇摇欲坠,叶儿飘零,曾经繁华如斯让仙神流连忘返的长安城已是千疮百孔。
“太上说不出手,尔等就真的不敢出手了?如此心境,当真是蝼蚁。”
一身沧桑尽显的男子现出身形,即便他看上去落魄如斯,酒意未消,可当他负手立于天云间,目光垂临天地,长安城中诸强只觉天地风华皆聚于此人胸怀间,天地英豪虽多,莫出孔宣。
“金翅出手被太上杀,如今我孔宣亦出手了,我倒要看看你太上能否杀了我。”
冷漠却又豪迈的话音随风回荡,就在这时,众强目光猛地扭转,齐齐落向街角某处。
白衣如雪,那个始终在后退,已退出两条长街的男子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低着头,似在沉思,冷风吹过,那幅藏着公子名剑的袍袖猎猎翻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