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死了?”
怔怔地坐在麒麟背上,望向天头大火,过了好半晌,周继君方才艰涩的开口道,满脸的难以置信。
......
“......在人间界曾有诗云‘沧海比落天,拂尘叹无涯’。意思就是沧海之大,仿佛是天穹在世间的倒影般,没有边际。这沧海不仅大,而且充满着危险和变数,一般的船队即便用铁链串成连环船,也不敢轻易驶往那沧海深处。不仅仅因为那里充斥着暴风雨和大漩涡,更是因为在传说中,沧海深处住着神仙、妖怪和凶兽......”
“我为情伤,孤身纵帆游于沧海。世间纷扰种种只在浪间灰飞烟灭,如此宽广无尽头的海洋似比天宫还要开人胸襟。三月后,我至归墟......”
“《沧海经》中道:沧海有大渊,名曰墟,位于海之东际。墟边挂飞瀑,方圆万千里,深亦万千丈。我一直不相信,直到那日入了归墟,我才发现,原来这沧海尽的归墟竟是连通天河的……”
......
眼前浮现出那段熟悉无比的话,若无《极墟天书》,周继君或许会踏上另外一条修行之路,亦或许无法达到今日的成就,从走出落云山后,周继君便一直修炼着《极墟天书》,便是到如今创出君子斗数,却也常常在夜深人静时候取出从前的功法典籍,每次再看总有不同的感悟,和君子斗数相互印证。
无论是祝融也好,红云也罢,可对于周继君来说,这个谱写出一卷《极墟天书》的男子当为世间一等一的英豪人物,心怀天地苍生大义,比之周继君更要像君子。
目光移开,落向苦苦挣扎、浴血而战的千十七,周继君眸中闪过浓浓的杀意,收敛心意,两腿夹住水麒麟,抽出君子剑直刺而去。
察觉到直捣自己背心的猛烈杀意,千十七面色一僵,犹豫着,却没避开。
君子剑如长虹贯日,绕过千十七的脖颈,射向他身前的老者。那老者正全心全意的对付千十七,哪料斜刺里蹿出一柄杀气腾腾的长剑,剑上携着强绝的道力,转瞬后将他头颅斩落,连同心神一起绞成粉碎。
“君兄,可成了?”
千十七喘着粗气,冷声问向周继君,见着周继君嘴角翘起一抹淡淡的弧线,千十七吊了三天三夜的心终于放下了。
“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离中虚,坎中满,兑上下断......阴阳合。”
低吟歌诀,眼中两片阴阳鱼游转而出,周继君伸手探向天头,将那张八卦图抄于手心。精通衍算却初涉道法的河图大吃一惊,眸中闪过心痛之色,可却不敢滞留,急急化转原形想要遁逃,冷不防那条遍体鳞伤的紫龙法相咆哮一声,甩出长尾将河图卷落天头。
八卦图被周继君所收,幻境消失,千十七抬眼望向天头,也和周继君一般微微发怔,却非因为葬身火海的红云,而是那三个盘膝疗伤的正神。祝融临死前放了他生平最后一把大火,此火威力之大,非但烧伤了少昊和颛,连同为穹天巅峰的伏羲也中了火毒,若不及时清散,后患无穷。
“天助我也。”
千十七低声说道,站在旁边的周继君从他嘴角清晰的捕捉到一丝笑意,原来千十七也会笑。
刚一说完,千十七脊背剧颤,张口吐出一柱鲜血。他鏖战了三天三夜,未尝有一刻停歇,所战之人除了五氏族长外还有许多玄天、法天的高手。千十七虽强,可毕竟不是圣人,三天三夜守于方圆之地,守在周继君身后,惨烈拼杀,几乎耗尽了他一身的精气神。此时心中喜悦,气机牵动伤势,千十七只觉五脏六腑上下波荡、翻滚,全身再无半丝力气。
“千兄,不如......”
上前扶住千十七,周继君还未说完就被打断。
“君兄,那三人皆受重伤,眼下是最好的机会,失不再来。”
惨白的脸上忽而浮起一抹病态的红晕,望向自己一手杀出的血海山河,千十七妖冶俊美的容颜竟重新焕发神采。这漫长的三天属于千十七,这段注定记载入山海史册的惨烈屠杀亦属于他千十七,虽然和那个男人的丰功伟绩还差上不少,可只要再斩杀天头那三尊正神,他便有足够的资格和那个男人并肩而立里。
眸中紫华绚烂,千十七挣脱开周继君的臂膀,摇晃着向前迈出一步,如瀑黑发在战风中猎猎飞飏,低吼一声道。
“君兄,可敢与我共战?”
第一次见着如此神采熠熠的千十七,激昂的吼声回荡在耳边,周继君只觉得心底某处被大火灼烧般,一点一滴的沸腾起来。
“哈哈哈,君某正有此意。”
周继君上前一步,银发随风流转,翩跹起舞,长剑越出袍袖,直指天头。
祝融临死前点燃心火,何尝不是想用自己最后一死力量来削弱几分山海的实力,国战将临,凡是执义气者谁会惜命。
大火渐渐熄灭,嘹亮的战歌从天头传来,伏羲座下强者虽死伤惨重,五氏族长更是四死一伤,可少昊与颛顼却带来了大队将士。眼见自家陛下被大火所伤,南北两天的领军大将毫不犹豫的高举令旗,传令击鼓结阵,不多时,来自南北两天的数万大军以及强者从天而降,势如潮水,扑杀向周继君和千十七。
千十七凝兴衰大道为长枪,步战于侧,而周继君骑坐于水麒麟之上,君子剑以一化万,仿若倾天箭雨,射向四面八方。南北两天的将士训练有素,见着满天剑影却也不惊慌,再为首大将的率领下,合力结盾阵,集万余人之道力竭力抵御着。却不防君子剑忽而合万为一,快若流星,没入地面,再出现时,血光飘落,为首大将已被斩成两半......
周继君和千十七虽骁勇,可南北两天除了万余大军外,亦有随军强者。更何况此处位于天东,战歌响起,远处四面八方,身处东天各地的强者们见着洛水城上空血气冲天,哪还不知大祸生矣,纷纷赶来至此。每多出几名玄天甚至法天强者,周继君和千十七便会被阻许久,两人虽已穹天,可毕竟道力有限,精气神亦无法长久保持巅峰。三个时辰过去,周继君已然遍体鳞伤,而千十七更是体无完肤,两衫白衣染成猩红,就仿佛从地府磷火河里钻出的生魂般,狰狞可怖。
南北两天的士卒渐渐变少,三个时辰过去已然消减了大半,此时还有谁敢上前,和那些被周继君和千十七杀破胆了的玄天、法天强者一同纷纷后退,复杂地望向那两个来自另一方世界的魔头,不约而同的安静下来。
冷风流转,洛水城上下鸦雀无声,只能依稀听见两道粗长的喘息声,此起彼伏着。
周继君和千十七并肩而立,扬起头,望向那三名仍在盘膝疗伤的正神,凝神聚力,等待着他们山海轮回的最后一战。而伏羲、少昊、颛顼各捏手印,凝神闭目,却都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然而在他们内心深处,已然将千十七和周继君恨到极点。
是役,千十七斩穹天三名,周继君亦斩穹天两名。两人联手所杀的玄天强者约莫四十余人,法天上百,法天之下更是数以千计。
若不论那年转战百万里,杀了近万山海强者的覆海君圣。古往今来,山海和天地穹宇的历史上,千十七和周继君的这场远伐,战功之卓著,战事之惨烈,无人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