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4.原来如此
雷振远看那个伏在床上哭泣的人。那哭声是这样的凄婉、悲怆,叫雷振远的脑袋涨大了几倍。
不知道回娘家这七天中,那个谢老头子跟她都说了些什么,抵毁自己的话肯定说了不少,说不定把自己说成了十恶不赦的魔鬼,时时都在伺机吞噬她。
夫人是仇人的女儿,真够呛。夫人回娘家一趟,回来时小心她被洗脑,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情。雷振远现在就很担心,夫人现在是否在盘算要再次逃离自己。
雷振远抱起小婴儿走出房间,叫奶妈来抱了去。返回房间里,雷振远反手关上门,焦急地来到床边,大手放到哭得微微颤抖的肩膀上,急急地解释:“夫人,你听我说,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
如月抬头打掉肩膀上的手,脸颊上满是泪水,哭红的眼睛愤怒地盯住雷振远,痛苦地哽咽:“别说了。十年前的事,八年前的事。一年前的事,我统统都知道了。”过去的七天中,老夫人把这些事详细地向如月说过,谢老爷子恼怒地向如月絮叨了不知道有几遍了。
瞧瞧,这话中夹带了许多的仇恨,绝对是从谢老头那里传染过来的。
雷振远更加着急,如月受到娘家人的影响,对自己产生恨意,这是雷振远最担心的。雷振远不期望如月站在自己的一边,去指责谢老爷子,但是要让她知道自己的苦处,体谅自己的艰辛,原谅已经成为事实的过错。
“你一定要听我说。”雷振远固执地盯住如月。
“不听,谁愿意听,你鬼话连篇。”如月捂住耳朵,坚持不听雷振远的解释。雷振远过去老是欺骗自己,谁知道他现在说的是真是假。
“你一定要听,我就要你听。”雷振远伸手将如月揽在胸前,把如月的双手牢牢禁锢,让如月没有办法捂住耳朵,然后才靠在床拦上,缓缓地向如月讲述十年前的事。
整个人被雷振远揽在胸前,紧贴着这结实的胸脯一动不能动,如月愤怒地仰望雷振远。这下,不听也得听了。
雷振远凝望某个遥远的地方,似乎穿越时空隧道,回到了过去:
“十年前。你父亲在外地做通判,我一次押镖经过那里,被人陷害被关入大牢中。我打通各方人士,叫人配合官府调查,当地的知府很快查出与我无关,要释放我出来。我本来已经可以出狱了,可是你父亲叫扣住不放,说是疑点太多,没有彻底排查之前,不准放我出来,让我又在大牢中多呆了六天。只是多呆六天本来也没什么,可是磊轩的母亲见到我迟迟不回家,十分担心。她赶了近百里的路程去探望我,为我送来了她亲手做的饭菜,陪我在大牢中吃饭。她为我担心,伤心得一直哭个不停。我安慰她,让她回家等我,我很快就回去的。可是三天后,我却得到消息,她快不行了,等我回去见最后一面。我用重金收买了当时的知府。才得以提前回家。等我赶到家中,她已经奄奄一息了,只是含泪抓住我的手,指了指她的兄长,就断了气。”
这些悲痛的往事,雷振远一直把它埋藏在深处,竭力让自己忽视它的存在,一旦让这些往事展现出来,他的心就隐隐作痛。十年过去了,再提起这些事,雷振远仍是心酸,极力抑制不让泪水涌出,身体因此而微微地颤抖,双手不自觉地放开了如月,遥望某个不存在的地方,沉湎悲伤中。
十年前,那个第一次走入雷振远生命中的女子,就这样匆匆地走了,走得这样的悲惨,叫雷振远心碎。她走了,撇下年轻的雷振远和幼子雷磊轩。
如月静静地看雷振远,没有怀疑他说的话。如月被震撼了,这个威震江湖的人,平日里强悍无比勇不可挡,看似冷酷无情,原来内心深处隐藏着这样深的伤痛。十年过去了,他仍然没有忘记雷磊轩的母亲,当年他和雷磊轩的母亲一定情投意合,否则刚才说到雷磊轩的母亲时眼神就不会突然变得柔和。不会为雷磊轩母亲的死迁怒于谢老爷子。
如月心中为谢老爷子叫屈,这样被人仇恨、报复,太冤了。如月不理解地问:“磊轩的母亲为什么去世的?”
“因中毒去世的。她在探望我回家的路中,被别人暗害,回到家中已经不能说话,请了清州城中最好的大夫来医治,只能让她多撑几天,支撑到我回来见上最后一面。”
如月拭去泪水,迷惑不解地看雷振远:“你应该去找那些毒害仇夫人的人报仇雪恨,我父亲又没有害仇夫人,你为什么要这样恨他?”
“可是,我不知道是谁毒害了磊轩的母亲。跟随磊轩母亲一起去的人,全部中毒,在回到家中的当晚,都死去了。磊轩的母亲是请来大夫百般医治,才多支撑了几天。直到现在我都一进在追查,当年是谁害死了磊轩的母亲,可毫无进展。”雷振远痛苦地捧住脑袋,不能为亲人报仇雪恨,叫他真不甘心。
原来如此!直接毒害仇夫人的人没有找到,他只能将心中的仇恨发泄到间接害死仇夫人的谢老爷子身了。
雷振远这样难受,如月不忍心,用同情的目光注视雷振远。同时为谢老爷子鸣冤:“可这与我父亲没有多大关系呀,他只是公事公办而已,并没有谋害仇夫人。”
“要不是他多事,硬要将我关在大牢中不放人,磊轩的母亲就不会去探望我,就不会在回家的半道上被人暗害。”雷振远放开双手,恨恨地说,像要叫谢老爷子给雷磊轩的母亲低命。
“你。”如月想说不可理喻,可是这些事过去了许多年,没有必要再挖出来,评论谁是谁非。过去的事。与如月本人没有多大关系,如月关心的是现在的事和将来的事。
“你很恨我父亲?”如月小心翼翼地问。
“恨。要不是你父亲,我不会失去磊轩的母亲。”
当然了,要不是当年谢通判坚持继续关押雷振远,这身子原主也不会被抢来到这里。这身子原主香消玉殒后,如月这个倒霉的穿越者就一头撞到了虎穴中。
“八年前我父亲告老还乡时,你是特意拦路报复我父亲的?”如月想起了谢老爷子脸颊上的刀疤,想到了老夫人所说的雷振远拦路抢劫打人的事。这事在雷振远口中说出的,不知道跟老夫人所说的,有多大的出入。
“对。我失去了磊轩的母亲,独自一人带磊轩过日子,过得很艰难。我听说你父亲告老还乡了,就带人在半路拦截。我看到你们一家人欢欢乐乐的,很是气愤,就大打出手,还抢走了一些物品作纪念。要不是我二姐夫就在当地做知县,他派人来阻拦,我会连你们一家子都杀了。”
如月吓一大跳,真得感谢现在这位清州城的知府大人,要不是他,谢府的一家子早在八年前,全都丧命于雷振远的掌下了。
雷振远恨死了谢老爷子,连带仇恨姓谢的人。他看到自己的时候,肯定会想到当年的仇恨。
如月不得不为自己的将来担忧,难过地说:“你是为了报复我父亲才抢我来的。你的报复心真强,八年前你不仅殴打我父亲泄愤,这样多年了,还处心积虑地抢我来以报复我父亲。”
跟一个存心报复的人生活,真不敢想像以后会是个什么结果。如月有些绝望,愤懑地看雷振远:“你是打定主意,从我身上报复我父亲了。”
如月的泪水又流下来了。
如月的痛楚和绝望叫雷振远清醒过来,过去的已经无法改变,当务之急是惜取眼前人,让现在这位夫人安心地呆在自己的身边。她,是要跟自己共度未来的人。
“不是的,夫人。你别胡思乱想,我什么时候用你来报复你父亲了。”雷振远看到那双眼睛中的绝望。心慌意乱,掏出手巾笨拙地给如月擦拭眼泪。
可是那泪水总是擦不干,涓涓而出。
雷振远放弃了要为如月拭干眼泪的念头,将如月搂在怀中,急急地说明:“我没有骗你,从我跟你拜堂成亲的那时起,我就没有想过要折磨你来报复你父亲。我只想你一切好好的,陪伴在我身边。”
彷徨中的如月将信将疑,仰着头泪汪汪地问:“你别骗我。”如月含泪审视雷振远,要从他的眼睛中读出自己将来的生活。如月希望能够相信雷振远,可又害怕被他欺骗了。
雷振远用粗糙的大手捧住这张细嫩的脸颊,深深凝望这双惊惶的眼睛,要把自己情意传递给她:“我是真心的,我只要你陪伴在身边。”
“真的?”如月仍是不能相信。
“真的。相信我。”雷振远深深凝望着,郑重地点头:“即使过去我曾经有过用你报复你父亲的念头,可是我现在真的没有这种想法,你是我的夫人,我只希望我们能够共度此生。”
在雷振远的眼中读出虔诚,如月这才放心,扑在雷振远的胸前哽咽个不停。雷振远松了一口气,将如月搂在怀中,想不出说什么话安慰她才合适,唯有将她纳入胸怀,用这无言的搂抱来表达自己的情意。
雷振远的胸膛宽阔、结实,散发出温热的体温,带着股浓浓的男子气息,如月伏在上面,尽情地哭泣,在这气息中惊恐和伤痛渐渐消散,一颗心慢慢地归于平静。雷振远用大手轻柔地抚摸如月披散的长发,无言地抚慰这伤心的夫人。月伏在雷振远的胸前,渐渐地停止了哭泣。
雷振远长吁一口气,泪水终于停止了,麻烦总算结束了。
如月将事情思前想后,总觉得不对劲,仰头问:“你绞尽脑汁把我抢了来,就是要通过折磨我,来报复我父亲的,你怎么可能轻易地改变了主意?”
又来了。
雷振远苦笑着,为自己申辩:“我没有绞尽脑汁地把你抢来。”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把我抢了来?”不要说是本人来你家玩耍忘记了回家,本人刚刚清醒过来时,可是额头上有伤,这身子的原主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去世的。
“我可没有处心积虑地抢你,我抢你来,纯属偶然。去年正月刚过,我路过常乐镇,在离镇子四里路的地方,一不小心所骑的马碰到了一乘小轿子,轿子掉落地上,从轿子中有个年轻美丽的女子摔出来。你的容貌过于出众了,跟从的人不过多看了几眼,你的那些随从人员就骂,说你是告老还乡的谢通判的二小姐,我们这些人是赖蛤蟆想吃天鹅肉。我一听你是谢通判的女儿,就已经来气,他们这样辱骂我,叫我怒从心中生,一气之下就把你抢回家。我当时想,你父亲让我失去了一个夫人,正好用他的一个女儿来做抵偿。”
雷振远没敢说出来,当时他抢谢府二小姐时,是打算奸污后抛弃的。雷振远把人带回到府中,越看越觉得这谢二小姐娇柔迷人,动了怜香惜玉之心,三天后大摆宴席地跟她拜堂成亲,要她做自己的夫人。谢二小姐在洞房花烛夜那一撞,叫雷振远十分扫兴,过了半年才到周家村与如月圆房,总算美梦成真。
一气之下就把一个活生生的人抢回家,也只有他雷老虎说得出口。
如月生气地推开雷振远,带泪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你这浑蛋。你以后还会一气之下,杀了我吧?”
雷振远注视身边的人,这张娇艳如花的脸颊,泪痕未干宛若带露梨花,柔弱而楚楚动人,让人直想搂入怀中,用自己宽阔强健的胸膛为她挚起一片天,让她遮挡风雨。
“夫人,我哪里舍得。”雷振远重新伸出双手,强而有力地将如月搂入胸前,将自己的脸埋入细嫩的脖子间,低声说:“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的。我也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