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5.过招
昨天,小少爷中毒。夫人传讯了厨房中的人,并将两个丫头关押进地牢中。今天,两个沁芳院的丫头砸厨房,被夫人逮个正着,关到了柴房里。
雷府,正是风云暗涌。
极少数人,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多数人,暗中猜测,翘首以待。
午餐后,卢夫人再也等不住了,她已经等了半天,都没有能和如月打个照面,就不顾仇洪良的劝阻,到玉馨院来找如月,要救秀莲出地牢。一个丫头给卢夫人打伞,一群丫头媳妇在后面簇拥,浩浩荡荡地向玉馨院走来。
如月和雷振远在广玉兰花树下乘凉。如月在为雷振远不跟自己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共同对付卢夫人生气,板起脸威胁地盯住雷振远,咬着嘴唇不说话。雷振远同样沉默不语,避开如月的逼视。讨好似地给如月打扇子。
“你真的不觉得这些事,跟卢夫人有关?”如月很不甘心,如月很想趁势将卢夫人一家扫地出门。
“夫人,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当家后,卢夫人自然掀不起风浪,不必理会她,就当多养几个闲人。”雷振远顾左右而言。雷振远当然看出卢夫人在纵容人闹事,可只要一想起雷磊轩的母亲仇夫人临终前的托负,为这点小事将仇洪良一家赶走,对不起雷磊轩的母亲——那个今生第一个占据他内心的心爱女子。
如月无奈,向雷振远说出自己将要处理沁芳院中的两个丫头,要从秀莲身上找出幕后指使者。
雷振远一口应承。
“要是让我查出,是卢夫人在背后挑唆秀莲下毒谋害鹏儿,你是否还坚持不让我赶他们走?”如月气恼地看雷振远,这个老江湖有时像个傻瓜。
雷振远脸色一变,杀气腾腾地说:“要是真的那样,我当然不能赶他们走。我要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如月盯住这个一身杀气的人,研究着,满意地拍他的肩头:“那我就放心了。”
两个人脸色都放松弛,低声商谈处理家中事务。习惯于午睡的如月开始犯困,不断地打呵欠。
莲儿走来,对树荫下的两个人说:“老爷、夫人,卢夫人在外面求见。”
呃,秀莲的大姑奶奶找上门了。
如月精神焕发,刚才的困倦一扫而光,一双美目灵敏地转动,一看就知道在找点子对付卢夫人。如月充满了自信。自己拥有现代化的智慧,又是这府上名正言顺的女主人,跟卢夫人过招,是稳操胜券。
雷振远站立起来,钻进房间前提醒如月:“夫人,别忘刚才我们说的话。”雷振远很担心这位夫人冲动之下,将仇洪良一家子驱逐。
这浑蛋老是为别人着想。如月狠狠地瞪眼看雷振远,凶巴巴的目光一直将雷振远送入房间。
卢夫人跟随莲儿进入玉馨院,只看到如月独自坐在树荫下打呵欠。
“打扰夫人午睡,真是过意不去。”卢夫人深表歉意,心里却在质疑,府上关着四个丫头,不信你能睡得着。
“没关系的。”如月虚伪地说,双手捂住嘴巴,故意打个长长的呵欠。不料,这故意的装作,却诱发起潜在的困倦,竟是一发而不可收拾,一连打了几个呵欠,眼角溢出几滴泪珠。如月轻轻拭去泪珠,对坐在对面的卢夫人说:“午睡习惯了。一到这时就犯困。”
如月这绝非虚假的困倦,叫卢夫人尴尬,此行来得真不是时候,可要是不来,最担心的是如月一觉睡醒,就把人处置了。
莲儿瞟卢夫人,流露出不满意,要不是卢夫人到来,夫人可以去午睡,自己也可以趁机打个盹。这大热的天,最难以忍受的就是犯困了。
如月接过莲儿泡来的香茶,轻轻地啜几下,满嘴的清香,沁人心脾,不觉神清气爽,幽然地注视手中袅袅轻烟,一颗心宁静而致远。如月静静地等候着。
广玉兰花树下很静,只有头顶上传来风吹树叶的沙沙沙声。
“我冒然来打扰夫人,是要问我院子里的秀莲丫头,为什么被关押起来?”卢夫人看如月总不询问来意,只得主动开口。
“你院子里的秀莲丫头?是哪个?是关押在地牢里的,还是关押在柴房里的?”如月显得糊里糊涂,侧脸问卢夫人。
卢夫人听出,如月是在嘲讽自己院子里的丫头不安分守己,一下子被关押了几个。可如月没有明说,卢夫人也趁势装傻:“夫人,关押在地牢中的那个是秀莲。”
如月点头表示明白,淡然说:“看得出,卢夫人特别喜欢这个秀莲。”三个丫头被关押。只询问秀莲的情况,够偏心的。
卢夫人头脑飞快地转动,很快就有了应对之词:“这个秀莲是我院落里的使唤丫头,聪明伶俐反应灵敏,使唤起来得心应手,是个讨人喜欢的丫头。”
使唤丫头?是堂侄女!别骗我了,本人早就打听得一清二楚了。
如月装傻,皱眉说:“可惜,你这个使唤丫头聪明过头了。她因为嫌涉投毒谋害小少爷,被关进了地牢中,没有老爷的点头,谁也救不了她。”
卢夫人惶恐不安,望向如月,思索着如何开口说情。
如月故作不懂,对卢夫人说:“说来真是奇怪,这两天中你沁芳院的人一而再地犯事。天下竟有这种巧事,不安分守己的丫头都跑到你沁芳院去了。”
卢夫人不愧是老狐狸,她叹息说:“唉,都是因为我不是她们的正经主子,这些人不听从我的管教。真拿她们没办法!”
听听这为难的口气,就知道卢夫人曾经苦口婆心地劝说过、循循善诱地教导过这些丫头。只可惜,这些丫头都是朽木不可雕,辜负了卢夫人的殷切期望。
如月心中冷笑。脸上浮现出惊讶:“什么!这些丫头敢不听从你的话。你管理府上事务多年,我一直以为府上的人对你言听计从。真没想到竟是这样!”
“唉!不仅是我院落里的丫头,就是府上的下人,也有一些平日里不听管教的。有些刁钻的下人还故意为难,这几年中我遇到不少,很是头疼。”为证明自己管束不了沁芳院中的丫头,卢夫人又接着叹息,同时也暗暗向如月夸耀自己几年来管理雷府,功劳不小。
如月听到这话,如获至宝,接过话茬儿说:“这些年你帮着管理府上事务。日夜操劳,辛苦了!我就是再想偷懒,自家的事,也不好老麻烦你。以后府上的事,不好再叫你操劳了,我自个来处理。”
如月刚才还在想,找什么借口从卢夫人手中收回雷府的管理权。现在好了,卢夫人这一声叹息,为如月铺好了路,如月感激卢夫人之时,就自然而然地收回了雷府的管理权。
卢夫人讪讪地,刚才说出那样的话,悔之晚矣。然而说出的话难以收回,就是自己刚才不那样说,如月迟早会收回雷府的管理权的。想到这些,卢夫人一副卸下重担似的轻松:“有夫人亲自管理府上事务,我可以安心地相夫教子了。”
站立旁边侍候的莲儿,听得目瞪口呆,被如月和卢夫人的精湛演技折服。明明是不满对方掌控雷府事务,却衷心地感谢;明明是被夺回管理权心疼得要命,居然装得如释重负。
卢夫人想到来玉馨院的初衷,焦急地问:“夫人,不是已经查明,向汤中投毒的另有其人,与秀莲无关吗?”
“经我调查,向汤中投毒的,必定是这两个丫头中的一个。”如月沉下脸,说得斩钉截铁。
“夫人。”卢夫人急急地说:“可是已经从三丫的床底下搜出有毒的竹筒,足可以证明是三丫那个贱丫头干的。那个三丫自以为聪明,向汤中投毒后恰巧遇到秀莲,就趁机诬赖秀莲,没有想到的是,夫人你派人搜出了证据。夫人,是三丫干的,与秀莲无关。”
“应该是这样。”如月思忖着,小心应对。
“夫人,既然如此。是否可以放那秀莲出地牢了?”卢夫人看如月松了口风,打铁趁热,趁机要求放出秀莲。
如月原本的打算是再等多一会,到召集下人训话时才放出那个秀莲的,既然这卢夫人特意前来求情,不妨让秀莲提早出来一会。如月主意已定,却故意要再折腾卢夫人一会,一口回绝:“不行!老爷说了,既然已经确定是这两个丫头,宁可杀错,不可放过。地牢中的两个丫头,是绝不能再放出来了。”
卢夫人急得“呼”的一声站立,差点要向如月跪下:“夫人,求求你,放出秀莲。”
“秀莲不过是一个普通丫头,你何必如此着急。这丫头不在了,自然会另有好的丫头去服侍你。”如月故作惊讶地仰面看卢夫人,心中偷偷地乐:我就是要急死你!
卢夫人坐回椅子上,掩饰不住内心的焦急:“要是别的丫头,我就抛开了。这秀莲使唤起来得心应手,难得找到这样称心如意的丫头。夫人,秀莲要是仍有嫌疑,我不为难你;可是现在事实已经证明秀莲是无辜的,我实在舍不得那丫头。求夫人跟雷老爷说一说,能否放秀莲出来。”
如月勉强答应,进入房中。
卢夫人坐在树荫下,等得心焦,又不好盯住如月和雷振远的房间看,不停地喝茶。
莲儿不满地给卢夫人泡了一杯又一杯的茶水,心中抱怨:“又不是牛马喝水,喝这样多的茶,白白糟蹋这香茶。”
卢夫人浑然不知莲儿的抱怨,她的一颗心全在房间门口处,眼睛盯住杯中茶水,目光的佘波不时瞟向房间的门口处,焦急地等待。
卢夫人喝干了几杯茶水,才看到如月在房门口露面。
“老爷说,关进地牢中的人,绝没有放出来的道理。我劝说了老半天,老爷才勉强同意放出秀莲。”如月向卢夫人摇晃手上的钥匙,说出得来的不易。
实际上,如月进去了,就一头倒在床上,躺得差不多够时间了,才起来向雷振远索要钥匙,雷振远问都没问就给了。
卢夫人惊喜地看如月手中的钥匙。总算,救下了秀莲一命,堂哥那里总算有个交代了。
“马上到厨房中传我的话,叫李妈即刻送饭菜到地牢中来。”如月走出玉馨院,吩咐在院门外侍候的人。
“是,夫人。”一个媳妇跑向厨房。
听到这话的人,都充满了疑问。夫人要送饭菜去地牢,为的是哪样?
凌姑和莲儿簇拥着如月走在前面,卢夫人带领一群人跟随在后,一个媳妇手中提个未点着的灯笼。
打开地牢的大锁,点着灯笼,如月叫李妈一手提装饭菜的篮子,一手挑灯笼,叫卢夫人和凌姑跟随自己进入过牢中。
暗淡的灯光下,三丫和秀莲无精打采地坐在地面上,经过长时间的撕打,两个人都头发蓬松脸青鼻肿。
“夫人,是她,是秀莲向汤中投毒的,她自己承认了。”三丫激动地向如月叫喊。
如月沉默不语,静静地看三丫,暗暗对她说:“丫头,再委屈你几天。”
秀莲扑到卢夫人怀中,放声痛哭。卢夫人急忙给秀莲松绑,心疼地说:“可怜的孩子,你受苦了。”
卢夫人看到秀莲脸上的伤痕累累,虽是皮外之伤,可是差点将一个俏丽的小姑娘变成了丑八怪,低声问:“为什么会有为样多的伤痕?”
“还不是这贱丫头打的。”秀莲委屈地说,仿佛她自己是高贵的小姐。
卢夫人冷冷地看三丫,眼中流露出怨毒。
凌姑站于如月身边,冷眼旁观。
如月沉默不语,示意李妈放下手中的篮子,解开三丫身上的绳索,拿走旧的灯笼,将新拿来的灯笼放在地牢中。
李妈手指地上的篮子,对三丫关切地说:“吃吧,这是夫人特意为你准备的。”李**意思,不要灰心丧气,看,夫人还叫人送饭菜给你。
别人听了,理解就不同了。
三丫流泪看篮子,她曾听人说过,被杀死的人,在将死之前,都有一顿断头饭。这就是自己的断头饭吧。
秀莲离开卢夫人胸前,眼中泪痕未干,示威地看三丫。
这一切,都没逃过如月的眼睛。如月一声不响,率先向上走去。其他的人赶紧跟随而上,将三丫抛弃在阴沉的地牢中。
“夫人,奴婢死不足惜,可你不能放走真正要谋害小少爷的人哪。”三丫仰望渐走渐高、快要走到地牢门口的人,嘶哑地叫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