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玄幻 仙侠 都市 历史 网游 科幻 言情 其它 男频 女频 排行
搜索
今日热搜
消息
历史

你暂时还没有看过的小说

「 去追一部小说 」
查看全部历史
收藏

同步收藏的小说,实时追更

你暂时还没有收藏过小说

「 去追一部小说 」
查看全部收藏

金币

0

月票

0

第十六章 奋起!

作者:天下归元 字数:10980 更新:2024-08-05 21:44:22

一秒记住【宝书网】 lzbao.net,更新快,无弹窗!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之前她还遗憾在襄国的时候她逃掉了,没机会给她来一下狠的。没想到这么快就重见了。

先前沼泽上她扔出火折子,照见那巨兽两点幽绿眼睛时,也照见了巨兽身上人影的轮廓,当时就觉得有点眼熟,后来在霏霏身上闻到浓郁的香气,她所认识的女人中,香气这么浓的,还就是绯罗。

只是觉得太巧合,一时不敢信,不动声色跟在耶律祁身后跟来,果然是她。

景横波唇角笑意冷而艳,对于耶律祁的隐瞒不觉失望,只快意和绯罗的狭路相逢。

从那日之后,她已经不再那么傻兮兮的对人全抛一份心,耶律祁现在私会绯罗也好,打算密谋暗害她也好,她都觉得无所谓。

风雪之后藏刀怀刃,谁害她她捅谁。

“哥哥,我就知道你会认出我。”绯罗笑意幽幽。

耶律祁声音里也有笑意,却显出几分冷,“解药呢?”

火光下他摊开手,被衣袖遮住的右手上,果然好几道深切的割痕,现在那些伤口已经肿了起来,一片黑紫,看起来很是瘆人。

景横波皱皱眉——耶律祁果然受伤了,却特意瞒着她。

“哥哥对那贱人还真是掏心掏肺,”绯罗不接他的话,讥诮地冷笑一声,“明明知道寻金兽细爪有毒,却为了她,连命都不顾了。”

“为他人不要性命,”火光里耶律祁微笑温柔,“总比被他人不顾性命来得好。”

绯罗粉脸一青,又被耶律祁刺中,随即冷笑,“就怕你为他人不要性命,他人未必领你情,关键时候,一样不顾你的命。”

“那也无妨。”耶律祁从容地道,“她若不顾我的命,那也是我的命。所谓咎由自取,恩怨该偿。我这人就这点好处,对自己做过的事,向来认得干脆。”

绯罗脸色一变,随即幽幽叹口长气,凌厉愤怒不见,换一脸哀怨神情。

“哥哥,不要这样,不要每次见面,你就对我刻毒嘲讽,我们就唇枪舌剑。到最后拂袖而去,换一个两相怨恨。”她凄然道,“你忘了我们以前的情分了吗……现在我都沦落到这地步了,你就……你就不能心疼心疼我吗?”

“方才我说自己的一句话,同样可以赠送给你。”耶律祁近乎亲切地道,“咎由自取。”

绯罗身子一震,似乎并没有生气,垂下头,双手抚住了脸,五指慢慢痉挛地,抓进了头皮。

火光将她身影转转折折映在山壁上,深黑蠕动如鬼影。

“你说吧……你尽管说吧……”她近乎疲倦地道,“你既然和那贱人走在一起,护着她,瞒着我。咱们的情分,也就这样了。”

“我们有过情分吗?”他笑道。

景横波盯着面前冰冷的石壁,心想男人狠起来都是一样啊。这位的段数也相当了得。

“我也没想到我败得这么快,这么快……”绯罗好像没听见他的话,喃喃道,“宫胤太厉害了……那一晚他看似退让,转手便将我们一个个割裂了。襄国的事一定有他的手笔,否则不会这么巧在此刻雍希正要上位,他逼我不得不离开帝歌,现在我已经联系不上帝歌的任何手下以及帮手,我在襄国的明桩暗线,一夜之间统统被拔起,没被拔起的也叛变了,我逃出襄王宫,先后托庇于三个属下那里,三人里两人卖了我,一个人直接要杀我,幸亏我警醒……我只得孤身先逃出襄国……不得不藏在深山沼泽里,暂且和这些恶心的野兽为伍……耶律祁,你不用笑这么欢喜,他出手第一个对付的是你,第二个是我,下一个也许是轩辕镜,也许是成孤漠……那晚我们看似胜了,其实是失败了……亢龙玉照依旧是他的……我有预感……当日广场上逼他的人,一个都逃不掉,一个都逃不掉……”

她霍然抬起头,“哥哥!我们要抛弃旧怨,不能再内讧了!我们必须联手抵抗宫胤!他永远不会放过任何敢于对抗忤逆他的人!我始终觉得,就算现在你我的狼狈,都不是对我们最后的处置!他绝不会仅仅就流放你,还给你个八部巡回使的官职,让你潇洒巡游天下,也绝不会仅仅将我驱赶出襄国和帝歌,仅仅剥夺了女相职位……他一定还有别的打算……哥哥!宫胤如此心狠手辣,你若还执着旧怨,不肯和我合力,将来,我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

她渐渐激动,激越的声音在山腹中回荡,震得石壁嗡嗡作响。

景横波凝神看着石壁上渗出的水珠,冰凉地流到她的指尖。

是啊,绯罗说得对,这是他的风格。

隐忍退后,只不过是为了后撤一步,方便更狠地劈刀。

沉默其表,凌厉在骨。

她听得仔细,并争取不让自己在听见那个名字时,乱了呼吸被人发现。

乍一听见绯罗说他,她心中一颤,绯罗的说法和她心中猜测相印证,不禁有更多迷惑涌上心头。

他对绯罗出手,到底是因为他们对抗忤逆了他,触犯了他不可侵犯的权威,还是因为……

她轻轻甩头,搁下这一份乱糟糟的心思,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该平心静气,好好学习。

学习这世间一切的政客手段,借他人心智,铸自身的慧心之剑,等待有朝一日,也那么漂亮地回撤一步,转身,出刀,劈!

耶律祁的声音,轻轻缓缓地传来。

“下场么……”他轻笑,“我肯定和你不一样的。”

“你以为你此刻一路护佑在景横波身边,她就会感激你,护你,谢你,将来不和你清算旧账?”绯罗讥嘲地笑,“耶律祁,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幼稚了?你懂不懂女人?你知不知道,我如果是景横波,只要有机会,一定杀了你!”

“你不是景横波。”耶律祁淡淡道,“别拿你自己和她比。别那么多废话——解药。”

“想要解药吗?”绯罗格格地笑,“我不是说了吗?和我结盟啊。别像上次那样骗我,真心和我结盟。”

“如何真心法?”

“回去杀了景横波。”

山洞中一静,随即响起耶律祁的轻笑,“你在说笑话吧?”

“你知道不是。”

“你刚还说了,景横波现在不会信任我,你以为我在她身边,就能杀了她?你当七杀和天弃,是吃素的?”

“你也不是吃素的。”绯罗撇嘴,“耶律祁,别装了。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你?这么多年,你因赎罪,被耶律家族选中来做这个左国师,为家族提供各种庇佑。家族待你不厚道,你内心根本不愿意做这个国师,只不过虚以委蛇罢了。和宫胤的争斗,你根本没尽全力,大事小事,一涉及关键时刻,你就后撤。你何尝不是借着宫胤势力,打压耶律家族,以免他们太过得势,钳制了你?”

“你失势之后,似乎变聪明了。”耶律祁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微笑看着她,“不过也许,是变笨了。”

他语气越发温柔,景横波却发现,不知何时,他站得已经离绯罗很近了。

绯罗似乎也有所察觉,身子向后一仰,冷笑道:“哥哥,你是想杀我么?”

“他不敢!”蓦然一声怒喝,从山腹深处响起。

耶律祁抬头,火光下侧影并无意外之色,唇角依旧带笑,笑意却慢慢冷了。

脚步杂沓,在空旷的山腹内听来吵杂,黑暗深处走出七八个人来,景横波皱皱眉,没想到藏在暗处的人这么多,她悄悄打个手势,霏霏无声地从洞顶之上蹿过去。

“耶律祁!”当先出来的是一个锦袍老者,身材干瘦,说话却中气十足,“我听了已经多时了!你现在真是越发昏聩!不在帝歌保护营救我家族子弟,却跑来一路护佑那个被放逐的妖女!你将家族置于何地!跪下!”

“耶律祁,还不给大先生立即跪下!”另外几人纷纷怒喝。

绯罗优雅地站起身来,拍拍衣襟,对那大先生亭亭一礼,站到了他身后,唇角浅浅得意微笑。

耶律祁没动。

火光下他侧脸如雕刻,眼眸深深。

“大先生如此威风,本来我吓得膝盖一抖,险些要跪,”他浅笑道,“忽然想起,家族子弟,无罪不受刑堂审判。为免大先生知法犯法,这跪还是免了吧。”

“耶律祁!”那老者越发愤怒,连胡须都似要横飞而起,“你敢说你无罪?你没保住左国师位置就是有罪!你没有留在帝歌营救在京耶律家族子弟就是有罪!你拒绝绯罗女相联盟协议就是有罪!你得了半部皇图绢书至今没有上交就是有罪!你不肯去杀景横波那贱人,就是有罪!”

“左国师之位,你们当初也只说了,需要我保住五年便可,如今五年已至,我有何罪?”耶律祁冷冷道,“耶律家族在京子弟获罪,我也同样下狱,出京时孑然一身,城门关闭,我如何营救?绯罗已经不是女相,和一个丧家之犬联盟,不过是个拖累,我为什么要和狗结盟?皇图绢书我没有,就算我有,这种祸国殃民的预言之书,不是耶律家配瞧的,劝你们最好死心。至于杀景横波……”他慢慢笑了笑,“你又收了绯罗什么贿赂,要听她挑唆乱命?杀景横波,对耶律家族有什么好处?”

“耶律祁!你好大胆子!”那老者气得脸色发紫,“你敢这么对我说话!”

耶律祁眉宇间满是厌倦之色,连答都懒得答了。

“老夫一生清正,不能随意给你污蔑!”那老者怒道,“和女相结盟,是家族的意思!是家主的意思!女相虽然暂时失势,但她和黄金部交联紧密,现在女相有个绝好的计划,可以获得黄金部的支持,以及相当一部分人力物力。这关键时刻,我不允许你对女相不敬,更不允许你违背女相的意思!”

“哦?什么计划?说来听听。也许我会改变主意。”耶律祁笑得颇有兴趣。

“跪着听!”老者怒气未休。

耶律祁想了想,跪下了。跪在嶙峋冰冷的地面上。仰头一笑,道:“遵命。”

景横波心中一震,万万没想到他真的跪了。

看四周众人得意神态,似乎这样的事也不是一次。

老者怒气消散,得意捋须,悠悠道:“虽然你此刻终于表现出诚意,但似乎太晚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

“告诉你这个黑心小子?转头你把我们卖了怎么办?”

“还真信呢哈哈,从来就没打算告诉你啊傻小子!”

耶律祁脸上笑意渐渐凝结,玉也似的脸庞上,闪着幽幽寒光。

“生气了?”那老者睨他一眼,训道,“你有什么资格和老夫生气?老夫还没生你的气呢!你先给老夫说清楚,为什么没有全力对付宫胤,为什么没有在那晚事变中出动燕杀,为什么死活不肯杀景横波还要公开护着她,你是不是借此机会自我放逐出帝歌,打算和家族决裂?”

“大先生也不用问了,”周围有人怪里怪气地道,“事实明摆着,他就是想脱离家族,另起炉灶。可惜他眼神不好,投了个女王,还是个失势流亡女王,也不知道我们的耶律公子投靠黑水女王,是打算在黑水沼泽上建立新王国吗?新王国打算什么国号?黑水国?哟,这黑水国第一任国师,听起来也颇威风。不过黑水之泽那地方,不是毒兽就是奸人,到时候难道黑螭做宰相,大盗小偷做都督?哈哈哈……”

众人齐声大笑,声音在洞壁上方四散碰撞,满洞“黑水黑水黑水”之声。洞壁上的渗水被震落,簌簌落了众人一头。

耶律祁一言不发,单手拄地欲起。景横波注意到他中毒的手已经再次被衣袖覆盖。

“不准起来!”那老者冷喝,“给我跪着思过!”

耶律祁听而不闻。继续起身。

老者眼底闪过一丝冷光,忽然抬手掷过来一样东西,道:“不死心的叛徒!你敢起来?看这是什么!”

耶律祁一低头,浑身一僵。

景横波清晰地看见他的手背忽然绽出青筋!

一霎僵硬之后,便是颤抖,越抖越急,以至于景横波竟恍惚听见他齿关因为愤怒微微碰撞的声音。

她心中一紧,没来由地觉得不好,同时也觉得疑惑——耶律祁隐忍深沉,能屈能伸,刚才都能跪下,被那般羞辱嘲讽都能一笑了之,认识他这么久,虽见他让步失败多次,但她也确实从未见过他沮丧失态,是真正内心强大的人。

是什么样巨大的打击,令他痛苦如此?

“家族容不下反骨贼!自有惩治手段!”老者断喝,“你行差踏错一步,便斩耶律询如手指一根!你现在敢起来,老夫就下令斩第二根!”

耶律祁身子一颤,砰然跪倒,膝盖触及地面咔嚓一声,地上碎石无数,可以想见这一跪,膝盖定然破了。

但他却似没有感觉,双手撑地,低头看着面前的东西,撑地的手竟在发抖。

景横波运足目力,也只看见一点白白的影子,这是……手指?

询如?

这名字有点熟悉,她仔细想了想,似乎耶律祁提过?

“万恨询如家姐因你遭受噩运……”

是他姐姐?

“你服不服!听不听!”老者怒喝逼问,“家族的命令,你敢再说一句不听?”

耶律祁抬起头来。

只这一瞬间,他额头已经汗湿,乌黑的发贴在玉白的脸颊,色泽对比得令人惊心。

“你们……”他声音再不复先前悠闲,字字森然,“对询如……”

“你想怎样?”老者警惕地退后一步,“耶律祁,你武功高,一身反骨,但老夫劝你,别鬼迷心窍,做下让自己后悔的事!今日我等前来,有家族授意。你若敢对我们动手,我们便放出烟花,询如便会立即被处死。”

“就算我们放不出烟花,”另一人狞狠地接道,“今夜之内我们不回去,明天询如那贱人一样会被处死!”

“家族这次来到城中人手极多,不允许出一分差错,我们有任何不对劲,询如都会被处死!”

“耶律祁!”老者大吼,扔出一枚药丸,“吃下去!然后回到景横波身边!今夜之内杀了她!不然,你就永远见不到你那瞎子姐姐了!”

“吃下去!”

“立即吃!”

火光将幢幢黑影映上山壁,化为巨大的狰狞的群像,持利刃,舞悍刀,逼向中间双手撑地微微颤抖的身影……

吼声激荡,山壁上的渗水,扑簌簌落得更急。

……

吼声之后,就是令人窒息的寂静。

霏霏从洞顶上倒蹿而回,大眼睛慢慢对景横波眨了眨,景横波点点头,又摇摇头。

她唇角微微翘起,似乎还是在笑,只是弧度斜而邪。

半晌,洞里响起耶律祁的语声,微哑。

“好,我吃。”

一众人等笑得如意,洞壁上黑影颤动不休。

耶律祁慢慢伸手去抓那药。

众人笑声如豺。

景横波挑起眉毛。

耶律祁伸出去的手,忽然向后一伸,一伸便伸进了身后蜿蜒流过的淤泥池,五指如钩,猛地向下一抓!

“哗啦”一声,泥水四溅,巨大的黑影腾空而起,泥水中一个巨物竟被他单手抓起,半空中狠狠一抡!

“砰。”一声闷响,风声猛烈,那团巨物狠狠地砸在人堆里!那老者首当其冲!

老者一抬头,便看见头顶巨大黑影砸下,泥水哗啦啦倾倒满头,他大惊退后,身后的人却跌跌绊绊,动作迟缓,他全力出双掌想要抵挡,却已经慢了一步。

风声如虎吼,眼前黑暗降临。

巨物砸下的沉闷巨震,整个山腹都似被震得嗡嗡作响。

老者半身被压住,哇地喷出一口鲜血。

他瞪大眼,嘶声道:“你竟敢……你竟敢……耶律祁你疯了!你中毒之后妄动真气,你的手……”

他话音未落,耶律祁已经掠了过来,半空中银黑色衣袂飞闪,似一只苍青色天穹上飞渡的夜魔。

另外几个没砸到的人,来不及扶那老者,拔腿就跑,但步子不知道为什么歪歪斜斜,喝醉酒一般。

耶律祁落下,一脚踩在老者脸上,将他的怒骂踏成惨呼,随即决然拔剑,向下一刺!

“哧。”一声,鲜血飚飞,红红白白射上洞壁。

耶律祁踩着老者的脑袋飞起,脚下那张脸满是死亡前的惊骇,眉心一个对穿的洞。

“耶律祁疯啦!快逃!快把消息传出去!”

那群人被这一剑的杀气和神威惊得连拔剑都不敢,转身扑入黑暗中,身后不远,就是可以出山的山缝,跑在最前面的人,一边跑一边伸手入怀取烟花。

银黑色衣袂烈烈飞舞,剑光在红白液体之间飞射,直追那群奔逃的人背影。

“哧哧”连响,剑尖连穿三人,后心穿出的鲜血贯成长虹。又如血桥横跨阴暗山腹。

剑光太快,以至于在半空中亦连成白虹,将整个山腹照亮,黑暗中白气纵横,切割黑暗如落雪。

飞剑落,寒气生。嘶嘶之声不绝,每一声都收割一条性命。剑起、剑落、血溅,血落,都只在须臾之间。人体不断倒地砰砰之声,如重鼓擂在大地上,片刻地面上就横陈一地尸首,而他一路踏尸首而去,衣袂横飞,足底不染鲜血。

他背后景横波仰起脸,眼神迷醉,雪亮的剑光将她脸色映得斑驳,眼眸也似生利光。

这是她第一次见耶律祁施展剑术,没想过那个风流懒散,笑起来都似带三分醉和魅的耶律祁,一手剑术竟如深夜狂雪,狂乱而凌厉,放纵又收敛,收放之间干净绝伦,让人感觉一分力气也不曾浪费,而姿态飘举,恰如写一首带血的诗。

景横波想着他因暴怒出剑,以杀气写诗,一生从容自在,不喜绝地决裂,却愿意为两个女子,暴起杀人,自蹈绝境。

心间微热又一冷,她抚住心口。

“救命——”最后一人奔向山缝之外,已经看见缝隙漏进的冷冷月光,只差一步就能踏向生的空旷,手中烟花已经拉开引信,也只差一步,便将灿烂直飚长空,写在远处等候消息的人眼里。

“嚓。”

响声短促,收取生命绵长。

那人喉头发出咯咯之声,脚踏出洞外,身子却半转回头,努力地去看那个一直隐忍,却在一霎之后忽然变身为魔的男人。

耶律祁立在一地尸首上,剑尖鲜血犹落,唇角冷意未散,染三分死亡血色。

“你……”那人艰难地抬手,指住耶律祁,唇角竟现古怪笑意。

景横波目光一跳。

此时才发现耶律祁右手衣衫碎裂,露出手臂,臂上青紫已经化为一条黑线,直逼到肘弯。

他中毒后妄动真气,毒性上逼了!

那人似乎十分快意,嘎嘎一笑,趁耶律祁低眼看自己手臂,忽然将手中烟花向外一抛。

“咝。”剑气狂啸,一霎绞碎他身躯,耶律祁身影穿他身而过,一剑长劈。

那哧哧冒烟的烟花,坠落。

烟花落地,耶律祁一回首,看见已经没有了绯罗身影,心知她必定是趁混乱跑了,眼看剑将落,毫不犹豫回剑换手,一剑对自己右臂斩下!

“啪。”一块碎石凶猛砸来,将他的剑荡开。

与此同时,窈窕身影一闪,从耶律祁身边掠过,一边笑道:“这么急着砍手干嘛?还有一个人呢!”

耶律祁霍然抬头。

景横波身影已经闪到了山腹另一端的黑暗里,那里看起来就是一道山壁,但此刻却有急促的喘息声发出,过了片刻,一条人影,慢慢从那一团黑暗中退了出来。背心衣衫全湿。

是绯罗。

她的对面,是霏霏。

小怪兽摇晃着尾巴,一步一步逼向绯罗,幽紫的大眼睛盯着绯罗眼睛,慢慢地眨啊眨。

绯罗脊背僵硬,步伐踉跄,满脸迷茫紧张之色——她似乎感觉到有人就站在背后,但却无法脱离霏霏控制,极度恐惧不安之下,连身体都在微微抽搐。

景横波站在她背后,微笑着张开双臂。

看起来像绯罗正要投入她怀抱一样。

黑暗山腹,急促喘息,生平死敌,正一步一步将后心要害送来。

气氛诡异,景横波眼神却很满意。

她挥挥手,霏霏一个跟斗翻开。

解除了禁制的绯罗浑身一松,忍不住出一口长气,腿一软又后退一步,随即便觉得撞入一个怀抱中。

她一惊,随即以为是耶律祁,忙挂上最温柔甜蜜的笑意,款款要转过身来。

然而这身子转了一半,便僵住。

背后的身体,和她一样,凸凸凹凹,柔软弹性,甚至比她还凸凸凹凹,曲线惊人。

而一只手,一只冰冷的手,已经温柔又决然地,摸上了她的脸。

景横波的声音,笑吟吟响在她耳侧,“嘿,晚上好啊,女相大人。”

……

绯罗只觉得浑身的血都似冷了。

这声音如此熟悉,慵懒沙哑,魅力独特,以前听着只是讨厌,此刻听着便是恐惧。

“景……景……”她想说话,想怒骂,声音到了嘴边却化为破碎的颤音。

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她没有畏惧过景横波,甚至有些轻视,然而那夜风雪中,亲眼见她逃出宫还敢返回皇城广场,亲眼见她一刀插入宫胤胸膛,亲眼见她绝路之时赶走救星,忽然便心底发寒,不得不因为这个女子关键时刻展现的决然冷酷,而将她重新审视。

她看过景横波之前的烂漫和娇纵,所以分外震惊于那夜她的冷静和杀气。

扪心自问,若换她自己,未必能做到。

所以分外想杀景横波,不惜为此和人结盟,因为总觉得景横波不死,才是她将来最深的梦魇。

现在,这梦魇就站在她身后,紧紧贴住她,还在笑。

越笑,越觉得可怕。

“女相大人好本事啊,”景横波悠悠地道,“宰相做不成了,流亡他国了,还是能说动耶律家族,搞什么重大计划,这搞七捻三的本事,真是醉了。对了,能不能问一下,到底是什么重大计划啊?”

她一边笑,一边手指在绯罗脸上摸索,嘴里喃喃自语,“哎,背对着就是不方便,眼睛在哪里呢?”

她留着一点指甲,冰冷坚硬,在绯罗脸上毫无顾忌地戳来戳去,绯罗毫不怀疑,她只要一不欢喜,手指就会对着她最脆弱的眼睛狠狠戳下去。

她见识过景横波的狠。

“你放下手……我说,我说。”她立即道。

景横波轻笑一声,手指落下,偏偏落得很慢,顺着绯罗的咽喉慢慢划下去,绯罗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紧张地竖起,忍不住咽一口口水,生怕她兴致一来,在咽喉上也戳个洞。

“你急着说,我忽然又不急着听了。”景横波曼声道,“解药拿来先。”

正走过来的耶律祁微微一怔,黑暗中目光流转。

他没想到景横波第一件事竟然是为他要解药。

“没有解药……”绯罗生怕景横波生气,急忙补充,“这是寻金兽的爪上毒,我还没研制出解药,不过这毒伤还是有办法可解,只需要黄金部特殊产出的天青月石研末就行。月石虽稀罕,但王宫应该有珍藏,以及黄金部几大禁地也有……”

“王宫、禁地,”景横波嘿嘿笑,“真是些安全可靠的好地方,你怎么不干脆说月球,火星?”

绯罗听不懂她的话,却也听出她的怀疑和杀机,急忙从怀里掏出一枚药丸,道:“这个虽然不完全对症,但可以抑制毒性,三天之内不至于毒发。黄金部族长为人刻毒霸道,除了几个禁地他不敢去外,部族内所有好东西几乎都集中在他的王宫,这个你问耶律祁,他可以为我作证……”

景横波看向耶律祁,耶律祁点点头。

“来,试吃一下。”景横波让绯罗吃了一点那药,又等了一会,才将药丸抛给耶律祁。

“第二件事,你们那个伟大计划?”

绯罗犹豫了一下,景横波立即知道她是在组织谎言。等下说的必然半真半假。

怎么能逼出她的真话?

她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动作。

在襄国,那地下丹室内,那个猥琐的太监,曾经用手指按在她头部某个位置,然后她就觉得脑袋一阵混乱,疼痛似要爆炸,虽然那感觉只是极短一瞬,但她当时就觉得完全无法思考,她确定那个时候,就算有人问她最不愿意对外说的秘密,她都会和盘托出。

那会是刑讯逼供的最好办法……

她的手指移动,凭着记忆,摸索到了那个位置,双指用力,狠狠按了下去!

“啊!”绯罗立即发出一声尖叫,拼命甩头。

景横波心中一喜,知道果然奏效了。

“你们的计划!”她厉喝。

“我……我和黄金部族长近年来有些交往,无意中知道了他一点秘密。”绯罗果然答得飞快,似乎要甩脱这样的混乱,“似乎是当初桑侗轩辕镜和黄金部曾经有过约定,具体什么约定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黄金部族长在桑侗死后很生气,说是因为桑侗损失的东西,他要拿回来。听他的意思,好像又想反了。但当年黄金部一场叛乱,元气大伤,如今无论是人力还是物力,都有些不足,黄金部族长就把心思动到了天灰谷……”

“天灰谷?”

“天灰谷!”耶律祁一怔。他吃完药,看着手臂上青紫虽然未消,但那一线黑线,已经停止往上蔓延。

“你知道?”景横波看他。

“黄金部三大禁地之一。传说中内藏可以制造最强大弓弩武器的矿石,还生有许多克制天下奇毒的草药。但也不知道是那些矿石有问题还是草药有问题,天灰谷内沼泽遍地也罢了,还终年弥漫一层灰雾,任何人一旦进入,决计活不过三天。三天之内出去的,也很容易皮肤溃烂早早死亡。所以虽然天灰谷里的产出令所有人垂涎欲滴,但这么多年死过那么多人之后,渐渐就再没有人敢去了。”

耶律祁想了想又补充道,“而且,官家虽然不敢进去,大荒的江湖高士还是有人在不停地试验的,三天时间对普通人有限制,普通人也许三天都走不过谷中一个沼泽,自然寻不到东西。但对于轻功出众的江湖中人来说,三天时间可以将谷中走个来回。所以这些年也不乏高手进入,但奇怪的是,高手也是死得越来越多,有去无回,现在天灰谷已经不是天灰谷,是名符其实的死亡谷了。”

“大荒多神秘之地,每个部族封国其实都有自己的禁地,都是这么多年用无数人死亡证明过可怕的禁地……”绯罗道,“天灰谷不过是其中之一。”

“既然是死地,黄金族长怎么又动了心思?”

“因为他隐约听说了一个消息。”绯罗道,“就在前不久,又有人误入天灰谷,这人是个高手,最后逃出来了,虽然他最终还是在几天后死亡,但死前曾说,看见谷内有人。”

“哦?”耶律祁眉毛一挑,似乎来了兴趣。

“也许也是临时进入的?”

“不,是住在谷里的人。”绯罗道,“这高手和对方有过短暂交谈,对方神智不是很清楚,在对他出手时,口口声声叫他回去和明城小婊子和宫胤那个暴君说,欠下的血债,迟早要还……”

景横波和耶律祁神情都一震。

万万没想到居然听见这样的话。

明城?那岂不是好几年前的事?

景横波也觉得奇异,那么多高手三天都熬不下来的地方,怎么会有人一呆几年?

“当年黄金部叛乱,被镇压后原族长自尽。现族长被宫胤扶持继位,献出了麾下几乎一大半的金矿赎罪。而当年参与叛乱的所有将领,宫胤要求族长自行处理,所谓的自行处理,自然不能随便处理,所以他们都被投入了天灰谷,当时族长将天灰谷封闭一个月,确保没人能逃出来,都死在里面了才重新开启。”

说到这个,连绯罗都摇头唏嘘了一下,道:“那些其实也大多是天下名将啊……黄金部之所以天生反骨,就是因为他们天生骁勇善战,桀骜不驯。尤其那些人当中,还有裴枢……那么一个少年英才,未来的绝世战神,就这么陨落了……”

景横波心里忽然有点发寒,想着那些人被赶入谷中,无处逃生,头顶阴冷冷的灰色天空下,毒雾缓缓逼来……

这下场比死亡还惨。

看绯罗神情,对那个什么裴枢可惜得很,绯罗向来只对优秀美男感兴趣,这位大概也是个出众人物,可惜死得早,再帅的人,死起来都难看得很。

“裴枢。黄金部早年忽然崛起的少年名将,短短三年从平民至少帅,和玉照大统领英白齐名,号称玉白金枢。”连耶律祁都给她介绍了下,神情竟然也是可惜的,“传闻他得天方奇书,擅兵法,用兵诡谲狠辣,如今人死了,不知道那兵书是不是在天灰谷。”

景横波把这话记在了心里。

“有人说那高手临死头脑不清,出现了幻象,或者他看见的直接就是鬼魂……”绯罗道,“不管怎样,这个消息让黄金族长动了心。黄金部这几年产出减少,实力衰退,族长要想坐稳位置,急需一场战争来巩固自己的地位。想发动战争就得有人有钱有粮,听到这个消息,他觉得天灰谷或者可以试试,正在着手办这事。”

“附近村落被迫上交寻金兽,是不是因为这件事?”

“是的。寻金兽可以在谷内多支持一些时日,而且它们擅长在沼泽上行走,擅长寻找各种隐藏的矿石,有了寻金兽可以事半功倍。所以族长现在需要大量的寻金兽。”

“那你又是凭什么能和黄金部族长达成协议?耶律家族为什么又要参一脚?”

“我的第二任夫君,曾是黄金部祭司家族出身,擅长驭兽之能。我和他也学了一些本事,可以驭使各种沼泽中的猛兽,这一点在入谷的时候也很重要……至于耶律家,这得问耶律祁了。”

“耶律家在帝歌的子弟人员都被宫胤下狱,实力大减,想必也在寻求新的盟友,维持住老牌家族的地位。”耶律祁迎着景横波目光道,“耶律家很有些轻功超卓的高手,正好黄金部族长需要这样的人,想必事成之后,会给耶律家分一杯羹。”

“听了这么多,”景横波拍拍绯罗的脸,“好像和我并没有什么关系,那耶律家那个大先生,为什么非逼耶律祁去杀我?”

“那个……那个……”绯罗嗫嚅半天,才无可奈何地道,“是我不放心你,请求他先帮我铲除你……”

“呵呵真爱啊,这事儿都不忘浑水摸鱼一把,”景横波笑嘻嘻捏她的脸,“不过你现在没钱没人没地位的,拿什么来请求,不会是身体吧?”

绯罗吭哧不答,脸皮慢慢红了,半晌咬牙道:“该给的我都给了,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你放了我吧……就如你所说的,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没钱没人没地位,再也不能形成对你的威胁……你放了我……我可以发毒誓,以后永远不和你作对,我还可以把我藏在斩羽部的私产都给你……”

景横波笑而不答,手指在她颈部摸来摸去,很喜欢看见她一颤一颤的惊恐。抖得和羊癫疯似的。

玩够了她才开口。

“好呀。”她笑道。

绯罗刚刚心一松。就听见她又笑眯眯开口。

“不过,我忽然想起,有人曾经教过我,”说这句话时景横波心中微微一痛,随即以漫不经心微笑掩去,“相比于视死如归破口大骂的敌人,那种能屈能伸,能弯下膝盖求饶的敌人,才是最可怕最不能放过的。因为他们忍了此刻,将来一定会加倍讨回来。”她笑吟吟地看着绯罗因屈辱涨红的脸颊,“哟,你脸上血色好重,要不要帮你放一放?”

话音未落,她手指抬起,手上已经多了一柄匕首,寒光一现,狠抹咽喉!

题外话

……

哟,你们兜里票好多,要不要帮你们掏一掏?

打赏
回详情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目录( 570
APP
手机阅读
扫码在手机端阅读
下载APP随时随地看
夜间
日间
设置
设置
阅读背景
正文字体
雅黑
宋体
楷书
字体大小
16
月票
打赏
已收藏
收藏
顶部
该章节是收费章节,需购买后方可阅读
我的账户:0金币
购买本章
免费
0金币
立即开通VIP免费看>
立即购买>
用礼物支持大大
  • 爱心猫粮
    1金币
  • 南瓜喵
    10金币
  • 喵喵玩具
    50金币
  • 喵喵毛线
    88金币
  • 喵喵项圈
    100金币
  • 喵喵手纸
    200金币
  • 喵喵跑车
    520金币
  • 喵喵别墅
    1314金币
投月票
  • 月票x1
  • 月票x2
  • 月票x3
  • 月票x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