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两年前的冬天里的事了,王大为当时还是峡州电力公司办公室的主任,看了几份下面送来的有关报告和材料,一抬头,就看见了那位不速之客,他一下子就注意到来人有一双目光敏锐的眼睛。
那是一个没有预约的来客,腋下夹着一件已经落伍的老式军大衣,都洗得有些发白了,裤子质地倒是很好,却有些皱皱巴巴的,穿着一双不伦不类的旅游鞋,却显得精神十足;他的头顶的中间部位已经有些稀疏了,所以特意将左边的头发蓄长了,掩饰般的梳向右边,个子高高的,足有一米七以,如果那个人不低头,绝大多数人都看不见他那秃顶部位;嘴唇薄薄的、国字脸、轮廓分明、显得很刚毅也很有学问;五十多岁的人了,身体结实、腰板硬朗,平时肯定勤于锻炼;一副宽边眼镜显得他有些学者味十足,镜片后面有一双敏捷而又炯炯有神的眼睛,王大为就欣赏拥有这样眼光的男人,他们绝不是碌碌之辈。
他又一次的再看了一遍来人填写的会客单,姓孙,山东蓬莱人,要求见杨汉生。字写得不大、却很有力,肯定懂得法,而且在年轻的时候练过字帖,是柳体,点捺之间更显功底,他就更喜欢这个连一张普普通通的会客单也写得如此飘逸的来客了,他们大多都是意志坚定、潇洒自如、心胸宽广、有一定文学造诣的文人,所谓“字如其人”大多都是如此。
“杨总不在,昨天刚走。”王大为恭恭敬敬的站起来向来人解释着。他说的是实话,他知道杨汉生又提了一箱子崭新的钞票悄悄的飞到南面去了,也就是去来两天,他知道明天杨叔还得在江城停留一下,白姨可也是望眼欲穿了。他就对来客有了些歉意:“对不起,您有事找他?”
“真是不凑巧,那就算了。本来也是一时兴起,本来应该给他打个电话的。”老孙多少有些遗憾,嘴里咕噜着:“忆昔西池池饮,年年多少欢娱!别来不寄一行,寻常相见了,犹道不如初。”
“我读过这首词。”因为宋词,他就更喜欢老孙了,他记得来人背的是晁冲之的《临江仙》,就接着背了下去:“安稳锦屏今夜梦,月明好渡江湖。相思休问定何如。情知春去后,管得落花无。”
“哈哈,不错。”老孙停住脚,转过身来,很认真地望着他淡淡一笑:“我知道你是谁了,汉生可是对你一直赞不绝口,在我家里把你吹得天花乱坠、神乎其神,你肯定就是那个长得一表人才、和我一样喜爱宋词、当过特种兵、身强力壮、还有些聪明过人的王大为。”
“先生见笑了,王大为正是在下。”当面听见这样的夸奖,他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过杨叔喜欢在别人面前吹牛,我只不过就是当过几天兵,读过几本宋词别集,也就记得了三言两语而已。”
“好家伙。”老孙脸露出了一丝掩饰不住的笑意:“三言两语就记得如此清晰,开口就有,真是后生可畏。”
“只是从中学时代就喜欢而已,闲暇之间随便读读、陶冶情操罢了。”他回答道:“先生的一手柳体写的行云流水,那才叫好呢。”
“看来汉生说得不错,小伙子着实了得,真得要另眼相看了。”老孙笑得开朗了一些:“单凭一张会客单,半片宋词就说得头头是道,不简单、叫人刮目相看。”
“那是杨叔信口开河,也是您的偏爱。”王大为有些忐忑不安:“我不过只是他的一个秘。”
“一个当过兵的读人、一个会读的小伙子。”老孙在打量着他,点头说道:“的确是雄姿英发、粗犷帅气,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还有些会讨女孩子喜欢。你们杨总说得没错,的确是个人物。”
“您找杨总有事吗?”他扭转了话题:“怎么不先打个电话过来?”
“不过就是顺路而已,反正也没什么事。”老孙开始在穿那件臃肿的军大衣:“我有公事要到渝州去,从峡州路过,顺便看看他这位山东老乡,也是七八年没见了。既然不在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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