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到有一股暖流迅速的传遍全身,他真正领略到如释重负的感觉,那是一种思想包袱的卸载,一种挣脱精神的束缚;那是一种实在的轻松,一种获得解放的欣喜。虽然他早就知道结论一定就是这样的,杨汉生在开始自己开始澳门豪赌和贪污受贿的时候,就非常清醒的把王大为这个他最亲密朋的儿子置之度外就是做好了东窗事发的准备,就是做好了让这个年轻人有朝一日得到清白的保证,可是结论迟迟不出,一定有文章;现在突如其来的宣布审查结束,也一定有文章。
“好了,雨过天晴、又是风和日丽。”孙铁在笑着说:“大家看着热闹,其实我和这个小老弟也不过是一面之交,只是罗记问起和京城那边有些人表示关心而已,过问了一下,原来没什么大事,也就是催促有关方面加快了一些工作进度,本来就是的嘛,杨汉生的专案组都已经撤了,非得给不相干的人留条尾巴不知想些什么?小老弟,你既然来了,就跟着一起走走,也一起听听看看。”
他明白了这位和他一起喝过一次酒、谈过一会儿宋词、还拿了他一条铁灰色围巾的孙铁就是专门要挑选这样的非正式场合来亲自宣布有关王大为的组织审查结论,同时向这些相关方面的领导人有意显露这个年轻人与京城的那位三星将军、省委罗记、还有市委记之间的一些不平常的关系。也许与这条新的大道沿线的开发有关,或者与他以后的工作安排有关。
“跟着一起走。”蒋长风走过来,碰了他一下,在和他打招呼:“孙记可是极少当面夸奖过人。”
“那就更有些诚惶诚恐了。”他把话题扯开:“秘长,最近这几天,我可能有些忙不过来,但我一定会尽快抽时间和你解决那件事的。”
“不着急,干脆等你忙过了这几天再说。”蒋长风还是一脸笑,从外表看,完全看不出任何异样:“以后有的是时间,再说知道是你就更加放心大胆了,我们也可以来日方长嘛。”
于是,他在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里,跟在孙铁的身后听取各个方面的负责人对这条新建大道沿线的规划汇报、搬迁安置计划、地下管网铺设、资金筹措情况、以及工程预算说明。市委记显得很仔细,带着他们走进路边的几家农户听取他们对城市开发的建议和意见,还沿着一条坑坑洼洼的机耕路走了很远,一大帮人喘着气站在一个小山包望着脚下一片绿油油的庄稼和黄橙橙的油菜花。
他知道这个新任的市委记对这条刚刚完工不久的城东大道沿线的整体开发感兴趣了。这条全长公里,宽44米,投资亿的大道,沿线纳入规划的土地也有3000多亩,即将形成一个城东新区的庞大开发计划,无疑是他心目中的一个重要的砝码,无论是提高自己的政绩还是改变峡州城市的中心市区过于狭窄的现状,都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他很佩服孙铁对热点的切换和掌握的敏锐和果断,因为他也曾经想到过这一点,就越来越喜欢这个他所欣赏的跃跃欲试、踌躇满怀的儒雅男人。跟着这些人群边走边看边听,看得很仔细、听得很认真、还抽空向那位胖胖的马区长提出了一些问题寻求解答。他知道得努力多记下一些数据,多消化一些东西,才可能回答孙铁可能提出的提问,他知道那种提问将是个别进行的,而且是至关重要的。
等到现场办公会结束,各路领导纷纷离去之后,王大为陪着那位高个子的孙铁沿着刚刚建成不久的城东大道走回位于南苑的转盘处。那个胖胖的、处事镇定自如的蒋长风已经早就不见了踪影,他肯定知道市委记和他的这位小老弟久别重逢,自然是私下里有话要说。
“稻花香。”孙铁望着卷起一路尘土驶过的一辆6路公交车的那个白酒广告念着:“小老弟,记得辛弃疾的《鹊桥仙》吗?”
“运气好的不能再好了,昨天晚刚刚翻过。”他随口就出:“松冈避暑,茅檐避雨,闲去闲来几度?醉扶怪石看飞泉,又却是前回醒处。”
“小老弟还是记忆超群。”孙铁笑着接着背了下去:“东家娶妇,西家归女,灯火门前笑语。酿成千顷稻花香,夜夜费一天风露。”
“孙记。”王大为提醒道:“我到过那家位于龙泉的酒厂,听说稻花香酒名的来历出自辛弃疾的另一首《西江月》,那里面也有稻花香。”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孙铁只是稍稍回忆了一会儿,就一口气背了出来:“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旧时茅店社林边,路转溪桥忽见。”
“真不简单,我只是佩服您的记忆力还是和两年前一样。”他感慨地说道:“反应敏捷、随口应答、悠扬顿挫、极富感染力。”
这些话还是两年前的那个大雪纷飞的冬天的傍晚,两个偶然邂逅的宋词爱好者坐在红星酒楼热气腾腾的小包间里喝着稻花香,吃着麂子肉的时候,王大为对那位孙叔心服口服的赞扬之言,两个真的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今天再次听到王大为说出,孙铁还是很高兴的,脸一片愉快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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