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还是妖,于我而言,其实感觉不到有多大差别,但是寿命那一点让我很在意,说实话,我倾向于小狐狸选择妖,毕竟能够活的很久,反正比我久就是了。
然而孙璟天却不这么想,我不知道他在思考什么,但是从那长久的沉默之中,我意识到这个问题很严峻,也很难做决定,毕竟任何一个都会影响到小狐狸的一生。
过了足足十多分钟,我终于抬起头问吕同:“必须要现在给出答案吗?”
吕同摇了摇头,说:“你作为她的生父,作为前辈高人,我觉得你可以做出比较合理的决定,毕竟现在的情况你估计坚持不了多久了。”
我微微点着头,情绪低落,这个时候我才想到小狐狸至今没能见到孙璟天一眼,每次孙璟天出现的时候,小狐狸都处于沉睡或者昏迷之中,对于小狐狸而言,醒来后什么也不知道,一切照常。而对于孙璟天而言,一个一辈子没能和自己女儿说上话的父亲,就算转世之后也是如此,那有多么让人难过和遗憾。
孙璟天又一次陷入了沉默,不过这一次时间很短,然后孙璟天才抬起头说:“决定让云翼和念儿去做吧,既然念儿在这里能够得到治疗,我就放心了,接下来,还是抓紧将云翼的意识换回主导吧。”
我这般一开口,几个人都纷纷点头了。
当吕同说出能够治好小狐狸的时候孙璟天已经放下心来,至于这个决定,他最后还是选择抛给了我,抛给了小狐狸。孙璟天的心境并非是我能够理解的,或许他早已经释然,只要小狐狸过得好就够了。
谁也没有告诉我我的意识还能维持多久,至少现在我觉得自己的意识很清醒,除了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之外,别无异样。
从海滩边回来的时候,吕同已经问清楚我的情况,所以在我开口之后,他就立即让除了他、干爷爷和师父以外的人离开了堂屋。
他关上门,然后回头,几个人都看着我。
师父开口问道:“师叔,你还会回来吗?”
我没有回答他,凝视师父,说:“我的意识暂时不会消亡。”
师父点了点头,然后我又接着说道:“道家有一种叫做天罡七星步的禹步,能够压制人的精神意识,想必你们二位都会吧?”
干爷爷和吕同分别点了点头,然后我又问师父:“柽儿,师门的天威镇山术你可通晓?”
师父也点了点头。
我接着说道:“两种镇压之术,一为天镇,一为地压,须合力压制我的意识,你们注意了,我的意识由意念本源支持,意念本源气势磅礴浑厚,万不可手下留情,否则很有可能失败,甚至受伤,而且必须一次成功。而剩下一人需要用法门在我意识退去的时候勾引云翼的意识,同时另外两个人要立即停止施术,我意识消退到云翼意识恢复其间间隔不可超出两秒,否则意念本源很有可能再次将我的意识强制拉回,届时云翼怕会凶多吉少。”
三个人点了点头,接着,干爷爷就打开门对外面的人说道:“等一下不管是谁都不要大声喧哗,但凡有人接近立即驱赶,知道我们打开门知道了吗?”
众人皆回应:“知道了。”
然后干爷爷关上门,他面对着我席地而坐,然后在我中指,脖子分别系上了一根红绳,他打结的手法十分特殊,完全不是简简单单的蝴蝶结,而是一种类似中国结一般的复杂结法,干爷爷手指飞舞,但是还是用了五六分钟。
然后他又将绳子的另一端让吕同系在自己的两根中指和脖子上,吕同明显比干爷爷慢一些,差不多十分钟才完成。
这个时候,我感觉自己的意识变得越来越轻盈飘忽,就好像要往上飘一般。
紧接着,师父和吕同就站在我两侧,师父的法杖断裂,他就用晶石飞快地在地上画符阵,两个人在前面已经先商量过了,师父没有法杖,行术会慢一些,所以由师父先开始,而吕同在师父画了一分钟之后,开始双手结印,就地快速踏禹步。
天罡七星步,当初在镇压村子古庙中的国师尸魔时,干爷爷就用过一次,是一种用禹步来聚集北斗七星之力的道法,其中玄机莫测,我只是听干爷爷介绍过,乃是禹步之中最为厉害的步法之一。
而天威镇山术,我并未听过,后来才知道乃是师门一种镇压法门,说是天威,聚集的实际上是地脉之力,从字面意思就可以理解,可镇山川巨峰,传闻乃是当年夸父逐日累垮之后,先人从他临死前发出的那一声怒吼之中推演而来,是真是假不得而知,与天罡七星步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比起天罡七星步稍差一分,也不是师门镇压法门最为厉害的。
两者一为天降之力,一为地起之力,为的就是将孙璟天的意识强行压入我意念本源深处去。如此一比较,我方才意识到意念本源的恐怖之处,天地同镇,方可压制,这是多么恐怖的力量。
就在我思绪飘忽之际,就听见吕同和师父同时一声大喝,就感觉两股惊天撼地的气势陡然分别从上下降临到我身上,刹那间,我通过孙璟天看到的视线一片模糊,如同蒙上了一层水纹,就好似从水面之下仰望天空,只有那一丝丝光芒照耀。
与此同时,我感觉到体内一股磅礴的气息陡然间迸发,就如同决堤的山洪,试图与这天地之力对抗,而与此同时,孙璟天的意识毫不犹豫地开始控制和抑制意念本源倾泻而出的意念力。
我没法感受到孙璟天此时此刻所面对的境况,但是可想而知,在天罡七星步和天威镇山术两股庞大力量的镇压下,孙璟天要想压制意念本源有多么艰难。
这个曾经拥有意念本源之人的意念力到底有多么强大?难以揣度。
意念本源爆发的力量在孙璟天的抑制下快速退却,渐渐减弱,当孙璟天最后消失在意念本源那一汪金色的清水之中时,一道符阵倏然出现在意念本源之上,这是什么?
正当我疑惑之际,两股天地之力骤然撤去,而与此同时,我看到一个金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我眼前,一把抓住了我的手,飞速朝上方奔走,无比坚决果断。
而与此同时,我看到下方的意念本源陡然波纹四起,一股宏大的气息陡然上冲,但是在那一刻,那个浮现在意念本源上方的符阵倏然发出白色的光来,意念本源爆发的力量陡然击中符阵,符阵猛然一抖,但是并没有崩塌,而是牢牢地锁住了那一股意念力,意念本源也在那一刻恢复平静。
我还在愣神,紧接着就感觉眼前突然化作一片雪白,紧接着,景象开始清晰,我看大了干爷爷那瘦长的身影,渐渐地,他那和蔼的面庞也显现出来,然后是师父和吕同,以及堂屋内的家具。
我转了转头,感觉身体不太受控制,浑身上下几乎没有半点知觉,但是感知在快速地恢复,不过十秒,我猛地吸了一口气,一股檀香味刹那间涌入鼻腔,我就感觉自己失去了嗅觉好几年,刚刚恢复,无比贪婪地吸食着外面的空气,接着,我就听见师父和干爷爷在我耳边呼唤我,那声音无比熟悉和亲切,让人顿时热泪盈眶。
虽然在孙璟天控制我的时候我同样能够闻到味道听到声音,但是那是用意念作用于意识之中,远没有现在那边真切。
眼泪一瞬间模糊了我的双眼,滑落到嘴唇,咸咸的,让人回味无穷。
干爷爷欣喜地对我说道:“阿光!阿光!叫我一声!”
我张了张嘴,感觉发不出声儿来,有些难受,就好像喉咙里被什么哽住了,费了好大劲,才艰涩地说道:“噶……干,爷、额,一……爷!”
“唉!”干爷爷激动地应了一声,上来一把抱住了我,顿时就老泪纵横,“诶哟,我的乖孙子,我可怜的乖孙子!”
师父也一把搂住我,两个老头子就好像十几年不见我一般,激动不已。
吕同却在一旁感慨万分地念叨着:“啧啧,师兄啊,我都多少年没见过你流眼泪了,这事儿可以说道说道一年呢!”
干爷爷带着哭腔说道:“我乖孙子变成这样,我心里难受,你能当没看见么!”
吕同抬头四十五度瞧着天花板说:“不能。”
干爷爷哑口无言。
我这时感觉自己的手也有了知觉,动了动,然后试着捏了一下拳头,随后就抬起手来,去抓师父的胡子,粗糙的胡须捏在手中,触感无比真实,让人欣喜若狂。我情不自禁地咧嘴笑了。
接着我开口说道:“小狐狸在哪儿,我要去看看。”
吕同回答我说:“她已经被带到四灵潭了,我今晚会去用道法稳定她体内的气息,明天应该就能醒转,那时你再去看一看也不迟。”
这是我腿脚无力还不能站起来,就坐在地上,反正之前烧伤坐轮椅习惯了。
待干爷爷止住了激动地泪水,他和师父把我扶起来坐到椅子上,而吕同就去开门,让其他人进来。
几个人一进来就等着大眼瞧我,之前我被孙璟天控制,大家都不怎么跟我说话,毕竟一点都不熟,陌生得很。
师姐小心翼翼地问我:“你是云翼吗?”
我笑着点了点头,叫了一声师姐,就看见两个人喜上眉梢,师兄更是骂了一连串的我艹,立即聚拢过来,热切地跟我问这问那。
而大家最关心的也自然是车祸之后我与怀玉老母的那场恶战,我作为亲身经历的旁观者,自然记忆犹新,便一五一十道来,而孙璟天将龙血化剑的事情我也说给他们听。
在得知孙璟天竟然落了下风,师父早一旁喃喃自语道:“估计是担心使用意念力引起意念本源的波动,从而对你的意识造成影响,才不得已用近身搏斗。”
干爷爷则接着补充道:“龙血本身是一种无形无状的特殊物质,将之逼出体内,凝固成剑需要有特殊的法门,这种法门只有在龙脉之中修炼过方才能够感悟,并非靠意念就能够做到,不知道你这位先辈有没有将法门传授于你?”
我摇了摇头说:“孙师叔祖除了落尘咒亲传给我之外,没有传给我任何法门。”
而关于怀玉老母坐下的地龙几个人也表示那应该也是某种精怪妖兽,师父说他曾经在南海的海底龙眼中见过,十分凶猛,当时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也不敢招惹。
除此之外,干爷爷还问起了我们在西南的遭遇,我和师父你一言我一语地给他讲明了。
末了他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唉,真是天命难违呀,阿光你最得很对,只不过万法教坐享其成,不知道他们要拿旱魃的躯体做什么。”
师父说道:“我担心他们要用旱魃的躯体做吴哲的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