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江接完那通电话准备下楼的时候,正巧在走廊的拐角处看到了已经穿戴整齐的云锦书。
他让管家准备好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意外合适,轻浅的颜色很衬云锦书偏白的肤色,显得格外灵动潇洒,这样的男人到底是当明星的料子。
云锦书早在打开卧室房门的时候就看到了韩江,之前在餐桌上跌倒谷底的心情已经舒缓了很多,此时的他已经可以面带微笑的走过去说:
“刚才在餐桌上估计着你可能有要紧的事,所以我就擅自跟管家招呼了一声,一会儿你去忙就行,不用为了我特意跑一趟星辉。”
韩江勾起嘴角,之前他还在想怎么委婉的拒绝今天的约会,而云锦书竟然贴心的帮他找好了台阶,一时间他对这个包养来的小情人更满意了几分。
进退有度,谦逊有礼,最重要的是还足够听话,果然没有选错人。
“抱歉,这一次是我食言了,一会儿我会派司机送你去,星辉那边我也已经打好招呼,你放心。”
云锦书弯起嘴角说,“该放心是你吧?我又不是小孩子,还需要你亲自接送不成?你的‘公事’比较重要。”
韩江搂住他的脖子,在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那我先走了,大概要忙到很晚,所以今晚就不回来了,你记得好好吃饭。”
“嗯。”云锦书应了一声,像以前无数次做过的那样,伸手帮他整理好脖子上的领带,看着他下了楼走出了大门,直到别墅外传来汽车离去的声音,全身的肌肉才松弛下来。
大概要忙到晚上,所以今晚不回来了?
呵,这谎话说得这么顺溜,也不知道究竟在多少人身上练习过了。
他韩江的确是太忙了,忙到接了电话就风风火火的往外跑,连平时的淡然和气度都可以扔掉不要了,果然他只有对上真正在乎的人才会变得急切而热情。
“云先生,车子已经为您准备好了。”
老管家的的声音打断了云锦书的思绪,他回头看他一眼点了点头。
五年里他从不觉得这个老管家哪里有问题,因为从始至终他对自己都是一副有礼却不亲近的样子,而如今再看到这个为韩家服务了近三十年的老人,他突然明白了过来。
这样的态度不代表这位管家本身性格冷漠,而是他完全把自己当成了外人,或者是因为韩江与自己之间那见不得人的关系,他不得不称呼一声“先生”,而实际心里是很看不起的。
“麻烦您了,我回房间拿一下外套就走。”
管家疏离有礼的欠了欠身子说,“少爷与星辉公司约好的时间是上午十点半,云先生最好快一点。”
他没有主动要求为云锦书拿外套,反而一副害怕云锦书会迟到给韩江丢面子似的神态,让云锦书哭笑不得,连管家都给他脸色看,自己到底是有多不受欢迎?
随意的笑了笑了,他没打算跟老人家计较,“放心,我比您更怕迟到。”
***
一路上云锦书想了很多,心里后悔的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
明明吃早饭时他坐的离韩江那么近,怎么就在那通神秘电话响起的时候没有多看一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
他知道电话那头一定就是韩江那个小心保护的神秘爱人,虽然从始至终都没有听见这人的声音,可是心里的直觉太过鲜明,让他想自欺欺人都没有办法。
即使从来没有彻底摸透过韩江的心思,可是朝夕相处五年,他还是能从他的一举一动中看出端倪,韩江脸上的笑意太刺目,反而让他这个被“包养”的情人没脸见人了。
“正宫娘娘”打电话来视察工作,自己这个不知廉耻的男小三立刻被打入“冷宫”,“皇帝陛下”后宫庞大,偏偏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当真痴情一片。
脑袋里不由自主的带入了一把“后宫甄x传”,云锦书立刻被自己的脑补雷出一身鸡皮疙瘩,一定是演多了偶像剧,智商是硬伤啊。
这边某人脑补的相当欢乐,司机那边已经开到了目的地,云锦书收拾起脑袋里的乱七八糟,定了定心神下了车,望着星辉的大楼对自己说:
云锦书,这是老天给你的机会,从哪里摔倒就从哪里爬起来,这一世你要活出自己的生路。
进了星辉的大门,前台小姐一听到韩江的大名,立刻带着他走进了vip通道,乘着专用电梯一路上到了最顶层。
坐在豪华宽敞的会客厅里,云锦书的心跳的很厉害,即使前世他曾风光无限,但到底是靠韩江捧出来的,而这一次清零从来,他不需要任何人帮助,包括韩江,他要靠自己的努力证明自己有资本也有实力留在星辉。
太久没有这样振奋了,那些前世在韩江身上耗尽的热情和对未来的憧憬,好像在这一刻都回来了,他突然开始对以后的日子充满期待,而不是仅仅活在探寻过往真相当中。
“咔嚓。”
会客厅大门打开了,云锦书站起来刚想打招呼,正好看到一个挺拔高挑的男人走了进来,他愣了一下接着心里有些震惊。
怎么会是他?
男人看他一眼,冷着脸走过来,对他摆摆手说:“坐。”
云锦书汗颜,这人果然和传说中一样冷淡,多说一个字都觉得多余。
配合着坐下之后,男人目光灼灼的盯着他看了良久,直到云锦书实在顶不住压力率先开口:“赵先生,没想到今天来见我的会是您,说实话我很惊讶。”
那人挑起狭长的眼睛看他一眼,“你认识我?”
云锦书莞尔,“赵翰川,赵大经纪人,我就算是新人也听过您的鼎鼎大名啊。”
赵翰川微微蹙起眉头,上下打量了一下云锦书,内心多少有些好奇,这是第一个知道他身份却淡定自若,没有谄媚巴结的新人。
“不用给我扣这么高的帽,你可比我大有来头,鼎鼎大名这四个字我承受不起。”
云锦书显然听出了他话里的讽刺,不过却依然笑着没有生气。
其实赵翰川是谦虚了,他在08年的时候已经被誉为“神之手”,但凡他接手的艺人,没有一个日后不封后封帝,到了五年后更是成了娱乐界的神话,说他有一双“看人成金”的眼睛。
只是这个人相当挑口,且脾气古怪,几乎很少再签约艺人,自己当年与他也仅有照面之缘,没想到这一次会在星辉见到他,心里着实很惊喜。
“赵先生,我知道您大概对我有些误会,不过我今天的确是诚意来跟星辉谈签约的事情,并不是想跟您比谁的派头大。”
云锦书这句话是笑着说的,最后还开起了玩笑,赵翰川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小新人不仅没有极力掩饰自己走后门的事情,反而理所应当的默认了,甚至语气这么轻松,哪里有一点作新人的紧张。
呵,这还真是有点意思了。
赵翰川再次重新打量了一下云锦书,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上面有什么人,但是既然老总让我来找你,那么你能不能进星辉还得我说了算,跟我来吧。”
云锦书没问他要带自己去哪里,反正他相信赵翰川的水准,此时心里不仅没有害怕,反而隐隐有些兴奋。
赵翰川的脾气虽然古怪,但是能跟这样顶尖的人交锋,又何尝不是一种享受?
这里是一间教室,中间有一个不大的小舞台,四面的墙壁上贴着落地镜,看样子应该是星辉的练习房。
赵翰川连介绍都懒得多说,随手抓过一把椅子坐下,指着舞台说:“星辉不收只有脸蛋好看的花瓶,更不收自以为有后台就可以不可一世的少爷,你站上去演一段,给我一个能留下你的理由。”
云锦书挑眉,兀自觉得赵翰川这幅德行很有意思,明明态度这么恶劣却意外对自己的胃口。
他脱下身上的那件韩江为他准备的咖啡色收腰外套,只穿一件白衬衫走上舞台,展颜一笑:“赵先生,好演员虽然可以随时随地入戏,但是这样干巴巴的演总归无趣不是?不如我们换个方式?”
赵翰川皱眉,不明白他想耍什么滑头,“你又想怎么样?”
“唔,午餐之前跳个舞有助于增进食欲。”
赵翰川被逗笑了,但是冷峻的眼睛眯了起来,“我要的是会演员,可不是街边两块钱就能跳一段的卖艺人。”
“那就请赵先生看完之后给两块钱的小费吧。”云锦书笑眯眯的勾起嘴角,左脸的酒窝又露了出来。
赵翰川自负阅人无数,却从没见过像云锦书这么顺坡下的人,给点阳光就灿烂,倒真是一点都不出憷场。
不过明明是一个漂亮的有些尖锐的男孩,偏偏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一股邻家哥哥的味道,亲和力倍增,的确是女生们喜欢的类型。
“ok,你可以跳舞,不过如果跳的太烂的话,我连两块钱都不会给的。”他无所谓的耸耸肩膀,“你擅长什么舞,芭蕾?爵士?还是hip-hop?”
云锦书摸着下巴,笑的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就是会个皮毛,随便来点什么音乐都好,我随性试试看吧。”
赵翰川有些不屑的瞧他一眼,对他刚产生的那点好感又因为这一句话而消失殆尽,连自己最擅长的东西都搞不清楚的人,又怎么能在观众面前露出最自己最完美的一面,这个云锦书到底是个花瓶。
他抬手对着背后的那面落地窗打了个响指:“杰森,给他点音乐。”
话音刚落,练习房里的立体声音响就打开了,接着喇叭里传来悉悉索索的调音声。
云锦书有些吃惊,接着马上释然了,如果没有猜错这屋里的镜子都是单面的,从这里看不到隔壁,但是隔壁却能把这里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此时隔壁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在观望着他的表现,而他也只有这一次机会让星辉和赵翰川认可自己,而不是仅仅卖韩江个面子。
音乐响了起来,是激昂的西班牙舞曲,热情奔放节奏感极强,偏偏又过于柔美,如果是女人说不定还能配合着跳上一段弗朗明哥,但是很显然云锦书不是,这曲子一点都不适合一个男人。
赵翰川玩味的看着站在一边不动弹的云锦书,坐在一边看好戏,等着这个“关系户”颜面尽失。
而就在所有人以为他要放弃的时候,云锦书却出乎意料的舞了起来。
他缓缓的抬起手臂,趴伏在地上粗声的喘气,浓密的鼓点响起,仿佛暴风雨来临的前奏,以静衬动,立刻让气氛凝滞了起来,而就在这时
大提琴的声音紧随其后,他一下子跃起,目光痴缠的盯着前方像是在看自己的爱人,白色衬衫随着他轻盈的动作起伏,仿佛振翅一般轻盈灵动。
而聒噪的鼓点再次响起,提琴的声陡然转急,他以右足为轴,随之旋转,越转越快。
云锦书跳的是梁祝歌舞剧里化蝶的选段,虽然此时台上只有一个梁山伯,但他眼里那几乎化不开的情意,却好像眼前就站着那个自己深爱的人,举手投足,一个眼神足够让人心醉,即使是西班牙舞曲,这一刻也百炼成钢化成一支缠绵的昆曲。
而此时此刻,云锦书脑袋里却蓦然浮现出歌舞剧结束当晚,他一时心痒借来一身戏服在韩江面前也跳了这么一段,但还没有跳到最后,韩江就已经急不可耐的扑了上来
那是他扯着戏服上的衣带笑着对他说:“锦书,我就好梁山伯这一口。”
音乐戛然而止,梁山伯归入黄土,嘴角却带着满足的笑意,一阵掌声响起,云锦书被拉回现实。
练习房的大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门口赫然站着为他鼓掌的韩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