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路面湿滑,顾彦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车子开到翡翠山庄,跟门口戒备森严的警卫理论了半天,又不得不摘下墨镜亮出自己的身份,才把车子开了进去。
到了别墅门口,云锦书依旧沉睡着没有清醒,他轻轻拍拍他的脸说:“锦书,我们到了,你先下车,一会儿回屋子里睡好不好?”
“”云锦书阖着眼睛没说话,只是把自己更加埋进顾彦的外套里,像是根本就不打算下去。
“你在这里睡觉也不是个办法,天这么冷一会儿就要感冒了,听话,赶紧回家。”
云锦书非常不舒服的挑了挑眼皮,一把抓住顾彦的手不让他再乱动,“我不回去,带我走”
顾彦一个头两个大,最终解开安全带,用衣服把他裹严了抱出了车厢,风雪瞬间弥漫上来,云锦书立刻冻的打了个哆嗦,把整张脸都埋进了衣服。
而这个时候,别墅的大门突然打开了,穿着一身执事装的老管家打着一把黑色的雨伞走了出来,一看见顾彦怀中的云锦书,脸色微变,却依然有礼的走过去说:“顾先生您好,我代我家少爷谢谢您送云先生回来,外面风雪大,请到屋里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顾彦愣了一下,接着反应过来大概是门口的保卫提前跟这位管家打好了招呼,告诉他自己是谁,可是这人嘴里的“少爷”又是谁?
刚才为了赶快带云锦书回家,他没来得及思考,如今想起来却觉得越来越奇怪了。云锦书不过一个刚出道的小明星,怎么能住得起这么贵的房子,雇的起这么全职的管家?难道是
蓦然间,他突然明白自己好像是无意间撞破了云锦书最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这下真是麻烦了。
顿了一下,他仍不愿意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想,忍不住问道:“你确定说的云先生就是云锦书?”
老管家礼貌的鞠了一躬说,“是的顾先生,就是云锦书先生,之前我家少爷与他失去了联络,心里十分焦急,幸亏这次由您帮忙,请一定要进屋喝一杯热茶。”
话及于此,顾彦就是傻瓜也听出了弦外之音,如果这时候进屋,碰上那位“少爷”怕是要给云锦书惹麻烦,最终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他礼貌的说:“今天很晚了,我就不进屋打搅了,锦书就交给你了。”
说着他把云锦书交给旁边站着的几个仆人,而这时远处传来了汽车的轰鸣声,接着一辆黑色莲花转眼开到了别墅门口,韩江从车上下来,管家和仆人们立刻恭敬地鞠了一躬:“少爷好。”
韩江看了一眼顾彦和他怀里的云锦书之后,脸色有些难看,对仆人们挥挥手说,“你们先把锦书带进屋,记得把热水烧好,其他人也不用站在这里了。”
遣散掉所有的下人之后,韩江才回过头来看着被他晾在一边的顾彦。
刀削斧凿的英俊脸孔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但是眼睛里却漆黑一片没有任何表情,他伸出手说:“顾先生你好,久仰大名,敝姓韩,韩江。今天锦书托你照顾,非常感谢。”
因为之前在摄影棚灯光昏暗的缘故,顾彦并没有看到韩江的正脸,也没有猜透温泽云和云锦书之间的恩怨,所以此时看到韩江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惊讶。
韩家纵横政商两界,势力大的在s市可以算的上只手遮天,但凡在上层圈子里混的,有谁不知道韩家大公子韩江呢?
虽然之前已经猜到云锦书可能有靠山,但他没想到这座靠山竟然会这么硬,看着韩江对云锦书那一副宣告所有权一般的样子,顾彦明白这趟浑水他说什么也不能掺合了。
握住他的手,笑了笑说:“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韩先生,幸会了。”
韩江挑了挑眉,双手抄进裤子口袋里说,“顾先生既然跟锦书同在一个剧组,以后还希望你能多关照关照他,锦书毕竟是个新人,以后需要向你学习的地方还很多,只是像今晚这样‘贴心’的关照就不必了。”
顾彦笑的有些无奈,“今晚不过是剧组一起吃饭,锦书喝多了,我才送他回来。若是当时韩先生能像现在这样为他着想,及时出现的话,相信也不会有我什么事了。”
韩江的脸色微变,听出了他这话背后的讥讽,不过仍然风度很好的说,“呵,我与锦书的事情就不劳顾先生费心了,雪天路滑,你要是不介意的话不妨进寒舍避避风雪吧。”
这招以退为进听起来极为有礼妥当,但顾彦也不是傻瓜,明白韩江这是在对自己下逐客令,虽然放心不下云锦书,却还是笑着摇了摇头说:“不必了,明天一早我还有通告,今晚就不多打扰了。”
说着顾彦拉开了保时捷的车门,韩江勾了勾嘴角,依然站在那里态度妥帖到位的说:“好的,顾先生,我们下次再见。”
直到蓝色的保时捷消失在茫茫雪夜,韩江的脸色这才沉了下来,转身走回了别墅。
***
回到房间,云锦书已经被放进了被窝,脸上透着不正常的红晕,呼吸也有点急促,眉头轻微的拢在一起,跟宽大的kingsize大床比起来,显得他更加瘦削。
看着放在椅子上的外套上面还沾着不少的泥点子,韩江叹了口气,撸起袖子帮他仔仔细细的洗好澡,又用浴巾仔细的擦干净才把人抱出来放回床上。
而这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了,韩江非常疲惫,却睡不着觉。
之前在摄影棚的那一幕历历在目,像回放机一样在他脑海里不停地播放,也许是当时棚子里太黑,也许是云锦书的动作太快,他根本就来不及去看他当时的脸上是个什么表情,人就已经跑远了。
虽然韩江明白两个人之间无非就是一场你情我愿的交易,合则来不合则散,可是想起云锦书离开时决绝的背影,他还是觉得很难受。
明明跟温泽云的死活相比,云锦书的吃醋显得有些小题大做,没准等他醒来,自己解释清楚,甚至不用怎么解释,只要给他些甜头,哄两句就不会有这些麻烦。
可是他发现自己根本不忍心,想起云锦书曾经赤诚满满的为自己捧上那一碗清汤面时的光景,和他当时眼里那种明明很期待却拼命装作无所谓的神态,到底是谁先动了真心已经不重要了。
轻轻的拉开椅子,韩江坐到床边,抬手握住了云锦书的右手,半天没有说话。
整个屋子里静悄悄的,只听见钟摆走动的咔嚓声,过了不知道究竟多久,他最终长叹一口气,低头吻住他的手指从喉咙里滑出几个字,“抱歉,锦书”
“”
回答他的当然是一屋子的死寂,不过韩江却没有在意,用手拢了拢云锦书额头上的碎发,轻声说:“今天你一直没有接我的电话,我很担心,本想着去摄影棚里找你,结果打你的手机接起来的却是小云。”
“说起小云,哦,也就是温泽云,你应该已经认识了,虽然我从来没有在你面前提过他,不过今天我想都解释清楚。”说到这里韩江像是想到了什么,苦笑几声之后才继续道:
“小云的父亲跟我父亲是战友,小时候我们两家都住在军区大院里面,我比他大五岁,可以说是眼睁睁的看着他从一个小豆子慢慢长大,变得成熟而吸引人。十五岁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他也喜欢我就好了,二十岁的时候我还在想也许这辈子就是他了。”
他说得很慢,有条不紊像极了他的性子,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显得格外沙哑,也许带着面具时间太久了忍不住要摘下来,也许是因为韩江打定主意云锦书睡的死沉,不会听到他的故事,所以他并没有关上自己的话匣子。
“大概你也不相信,其实连我自己也不相信,可以喜欢一个人整整十年,也许这种感情很复杂,既包含爱情又包含友情和亲情,所以过了这么多年我还是分不清到底把他当成什么,只是习惯似的,知道他有需要就会为他伸出手。”
说到这里韩江又苦笑起来,英俊的脸上透出些疲惫,“所以今天我听到他胃痛下意识的就没有去追你,可是在路上他又突然告诉我他的胃痛好多了,说什么也不去医院。其实我明白他就是这脾气,抓住自己依赖的东西就不会放手,如果他喜欢我早就给回应了,也不会等到现在,今天大概也是故意演这一出让我看。”
“之前在摄影棚里,他拿了很多照片让我看,全是你和顾彦在一起的,当时我很生气,也许也有这部分原因,我才不经思考的就扔下了你,可后来我问了你们剧组的其他人才明白那些照片都是电影海报的废稿,可是明白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说到这里原本平躺着的云锦书突然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韩江当即失了声,而过了很久,见云锦书根本就没有醒来的征兆,他才轻忽一口气,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继续说:
“我也想过如果除了他还能选谁,可今天我也算彻底明白了,小云大概从来就没想过来真的,而我也真的累了,这么多年一直飘着,我也已经三十岁了,如果你醒过来愿意给我一次机会,我真的想认真一次,不谈交易只谈感情。”
“那份契约我明天打算撕掉,锦书,你解放了。”
韩江说到这里再也没有说下去,只是低下头轻轻的吻了一下锦书的耳垂,看着他睡着这么安稳,就起身去了旁边的客房。
房门“咔嚓”一声关上了,屋子里陷入了彻底的黑暗,而这时云锦书睁开了眼睛,他用手捂住自己的半张脸,可泪水还是从指缝里流了出来
哭声被死死地压抑在喉咙里,嘶哑的发出呼呼的声响。
第二天一早,韩江端着早餐推开了云锦书的房门,却发现他已经起来了,靠着床头的靠垫正在看手中的剧本。
韩江展颜一笑,“这么早就醒了,我让张妈给你煮了醒酒汤,起来尝尝吧。”
云锦书淡淡的看他一眼,接着笑了起来,就像两人第一次见面时那样。
他说,“韩江,我们还是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