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宽心知,只要谷青不输,长乐坊就毫无损失,眼下见南宫冀有意放水,便赶紧对谷青道,“这位公子,你可向南宫少爷提出两个限定条件,赌局开始后,南宫少爷若有违规,便示为认输了。”
谷青道,“我想指定个物件猜单双可好?”
“自然可以,”万宽道,“公子打算指定哪个物件?”
“就是那个,”谷青指了指南宫冀挂在腰间的锦囊,“我知道那里面有多少颗珠子。”
南宫冀骤然抬头,星眸中掠过一道寒光。这精致小巧的锦囊,正是一炷香之前谷青亲手送给南宫冀之物。南宫冀早先古怪的感觉终于落地,谷青看似痴痴傻傻,实则将众人戏弄于掌心之中,只可惜,他找错了对手,南宫冀又岂是忍气吞声的主?
“天门设限——指定赌物。”万宽高声报完,继续对谷青道,“公子的第二个限定条件是什么?”
“等等,”南宫冀冷然插话,“地门设限,天门先报单双。”
万宽微微一愣,看着南宫冀道,“公子改主意了?”
“是。”南宫冀指尖轻叩赌案,“两门设限,天门、地门皆已落定,开局。”
“等……等一下,”谷青咬了咬嘴唇,“第二个……条件,地门先报单双。”
“这位公子,”万宽提醒谷青道,“赌局规则已定,天门指定赌物,天门先报单双。”
谷青为难道,“我既知道那锦囊里珠子的数量,若是我先说了,这位兄台便连猜中的机会也没了。”
“无妨,”南宫冀扬了扬眉,意味深长道,“这一局你本就没打算让我赢。”说罢,转首对万宽道,“开局。”
“天机赌——开局,”万宽再次高声道,“赌物上案,天门报单双。”
啪哒!南宫冀抽出腰间锦囊,丢在赌案上,似笑非笑看着谷小扇。
谷青嗫嚅道,“锦囊里有十七颗珠子,是单。”
南宫冀唇角轻扬,傲然一笑,“双。”
万宽伸手取过锦囊,将珠子一粒粒倒出来。
“一、二、三……”
锦囊里的珠子颜色各异,看上去像是女孩儿家用来串项链的珠子。
“八、九、十……”
南宫冀翘着腿,懒懒拨弄着案上的骰子,神色笃定,并不看锦囊一眼。
“十三、十四、十五……”
下注之人明显愈来愈紧张了。
“十六、十七……”万宽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
赌案旁,一阵懊丧地哄然。南宫冀指尖微滞,心头涌起一阵不祥之感。
“十七为单,天门赢——”万宽高声道。
南宫冀定定注视着赌案,锦囊中的彩珠一颗不落,全都倒了出来,包括他方才捏碎的那一粒彩珠的粉末。
锦囊,是谷青给的,猜单双,是谷青说的,可谁先报单双,却是南宫冀定的……南宫冀眸如冷电看向谷青,立刻从那明澈双瞳中,捕捉到了一丝兴奋和狡黠。
南宫冀暗暗咬牙,谷青早就知道锦囊里的彩珠是十八颗,也算准自己绝不会甘心任他摆布,因此最终报出的是自己动过手脚的数字。
十八粒……只要捏碎一粒,就变成了十七。南宫冀所有举动,皆在谷青算计之中,这一局,谷青从头至尾,的确根本就没打算让他赢!
南宫冀此生从未栽过如此大的跟斗,但愿赌服输,一时却也不好发作,只好铁青着脸,看着此前下注之人哀恸无比地掏出银子,放在谷青面前。
“多谢!多谢!”谷青笑意盈盈,不断向众人作揖,顺道还咧着嘴对南宫冀道,“这位兄台的一百两,麻烦动作快些,师兄回头找不见我会着急的。”
“师兄?”南宫冀冷哼一声,恨恨从怀中摸出一百两银票,扔在赌案上,“已经赢了,还装什么装!”
谷青丝毫不以为意,眉开眼笑趴在赌案上,伸长胳膊去抓着银票。不料那银票却突然飘飘悠悠飞起来,在半空中打了个圈,缓缓落入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掌中。
众人微微一愣,只见那手握银票之人俊美清逸,皎如玉树,虽神情淡淡,却带着一种从容不迫的悠闲气度,竟将眼前这两个鹤骨松姿的翩翩少年给比了下去。
“沈堂主。”南宫冀看到来人,眉眼立刻舒展。
那气质高华、风采绝世之人,正是刚刚入城的林伊人。林伊人身后,跟着英武劲挺的祁境。
“沈什么沈……”谷青小声嘟囔,只眼巴巴地盯着林伊人手中的银票。
“少帮主,”林伊人对南宫冀道,“在下怎么觉着,那锦囊里的珠子有十八颗呢?”
“自然是十七颗,”谷青上前两步,试图抢回林伊人手中的银票,“方才管事当着众人面数清楚的!”
林伊人身形一动未动,祁境便以剑鞘挡开了谷青。
“还我银票!”谷青急道。
林伊人唇角微勾,淡淡瞥了一眼赌案,“分明是十八颗。”
南宫冀顺着林伊人视线看去,眸中骤然一亮,“十八颗!是十八颗!”
众人立刻扭头看向彩珠,只见赌案上十六颗彩珠完好如初,只有一颗紫色的珠子,不知何时裂为了两半。
所谓赌单双,规则极为简单,无非就是看最终对赌之物,到底是单数还是双数。此前谷青与南宫冀对赌之时,并未说明须以整颗彩珠计数,因此,只要是从那锦囊中倒出之物,便应当计入数量,而以眼下的情形来看,那锦囊中倒出的便是十八颗彩珠,即便其中两颗已不完整。
“是双!是双!”下注之人欣喜若狂,纷纷从谷青面前抢回银子,口中还不断吆喝着让谷青认输。
谷青眼见到手的银子又被众人拿走,气得直跳脚,瞪着林伊人道,“你在那珠子上做了什么手脚!”
南宫冀抢白道,“是你要选那珠子赌单双,眼下输了又埋怨别人,莫非只能你赢,别人就赢不得了?”
下注之人见形势陡转,自个儿从一赔十的亏空,摇身一变可赢回十倍的银两,立刻一个个声援南宫冀,吵吵着让谷青赔银子。
“你们……你们欺负人!”谷青俊俏的小脸憋得通红。
“欺负人?”南宫冀冷哧一声,“此事到底谁先动了手脚,你我心知肚明,若不是今日有长乐坊给你撑腰,小爷定要让你尝尝囊空如洗的滋味!”
谷青见南宫冀并非善茬,自己又理亏在前,眼瞅着赌坊内下注之人一个个虎视眈眈盯着自己,看似恨不得火上浇油,看他的笑话,只好瞥了一眼万宽,闷闷道,“赔得虽多了些,但好在一团和气……”
一团和气?
万宽看着急匆匆迈入长乐坊的丁炳,心头涌上一阵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