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七章 倚岚门

父亲死后，言绪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些神秘的人，他们行动迅速地埋葬了父亲，并将他带到了苗疆偃月国。

在偃月国的皇宫里，言绪被众人唤做少主，他记忆中模糊的母亲，风姿绰约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绪儿，”母亲的声音柔和美妙，抚慰着言绪干裂的心，“今后你便叫姬绪，偃月国筠皇是你舅父。”

“我要报仇。”言绪道。

“偃月国就是你的家，你父亲的仇，娘会去报。”母亲的手温暖而柔软，却怎样都没有父亲那宽厚粗糙的掌心让人感到由衷的踏实。

“我要报仇。”言绪继续道。

“谷小扇已经被接回倚岚门，这世间能杀叶浮生之人，她可算得一个。”

“我呢？”

“那丫头丢了魂般在你身边坐了半日，便躲进破庙里再也不肯出来。我将你接来后，她日日四处寻你，变成了个讨人嫌的乞儿。”母亲的笑声在空旷的大殿中显得极为刺耳。

“我要去倚岚门。”言绪攥了攥拳。

“去那儿做什么？”

“学艺。”

“学艺？你父亲便是倚岚门最杰出的弟子！”母亲的呼吸突然有些急促，“叶浮生武功盖世，以你的功夫，不但报不了仇，还要赔上一条性命！”

“可母亲说，小扇能杀叶浮生。”言绪沉声道。

“若不是你父亲，那丫头早已死了……”母亲骤然转身，厉声道，“可如今，他还是杀了止阳！”

“我要去倚岚门，我要报仇。”言绪俊美的轮廓带着冰冷而嗜血的杀意。

母亲沉默半晌，“今后我自会派人与你联系，记住，你身后是整个偃月国的势力，凡事不可铤而走险，孤注一掷。”

“母亲放心，”言绪抿了抿唇，扬起下颚，“我这条命，在没有给父亲报仇之前，绝不会死。”

母亲暗中将言绪送回了灵观镇，在那里，倚岚门的人一直在找他。

“绪儿，”一个高逸清瘦的中年男子来到他面前，“我是倚岚门门主陆昀巡，你父亲是我师兄，你可愿拜我为师，随我回倚岚门？”

“小扇在哪儿？”

陆昀巡静默片刻，“她……有些事情记不得了。”

“小扇在哪儿？”言绪继续道。

陆昀巡阖眸片刻，涩然道，“小扇已被我收入门下，你去了，便是她的师兄。”

“师兄？”言绪冷冷抬眸，枝桠后的阳光，耀眼得让人感觉有些刺目。

自此，她不再是他的小扇，他也不再是她的阿绪。

倚岚门，隐匿于高耸入云的天都峰上。言绪再一次见到小扇时，她穿着一身半新半旧的白裙欣喜若狂地奔过来，看似打算像以往那般，跳到他身上，搂着他，在他耳畔嘟嘟囔囔说一堆乱七八糟的心事。

言绪淡淡避开，与小扇擦肩而过，对她身后的俏丽女子道，“你大约就是芊芊了。”

看到小扇惊愕而失望的眼神，言绪心底泛起一阵刺痛，那曾经被他捧在手心呵护的笑颜，被他毫不留情，亲手碾碎。

小扇是真的不记得了……那个漫天飞雪的午后，那柄刃如秋霜的利剑，那个浑身鲜血的阿爹，那个狂傲冷戾的身影，还有那个残忍的真相……

小扇只忘记了那一日，仿佛她的生命里，那一日的太阳从未升起，那一日也从未冰寒料峭、风雪交加……可是，自那以后，她除了果蔬，不再吃任何东西。

言绪不知道，被谷小扇封存在记忆深处的那一日，到底会是什么模样。可是他，在那一日的煎熬下，渐渐离她越来越远。

言绪离开偃月国前，母亲特意关照他，不得对任何人泄露他与偃月国的关系，言绪知道，这任何人中，便包括未来的师父、师母和谷小扇。

来到倚岚门后，师父和师母从不问及言绪母亲之事，仿佛他只是父亲一个人的儿子。

师父、师母对言绪视若亲子，但对小扇则冷冷淡淡。不久后，言绪从陆芊芊口中得知，多年前，叶浮生曾经血洗天都峰，致使闭关修炼的师祖荆苍昙受到惊扰，走火入魔而亡。

小扇是叶浮生的女儿，自然在倚岚门不受待见。可是，为何父亲会收养仇人之女？倚岚门又会在父亲亡故后，也接纳了小扇？

言绪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多，直到师父将他带入了倚岚门的禁地，千崖谷。

千崖谷，位于天都峰之北，在怪石嶙峋、危峰兀立的崖侧，有一个千年冰封的洞窟。当言绪看到，冰窟深处的寒玉床上平躺着的清灵女子时，不禁惊然后退两步……那女子虽双眸紧闭，毫无气息，却与小扇有些神似。

“她是小扇的母亲，安彩衣。”师父的声音有些干涩，“也是你父亲和我的师妹。”

言绪脑中一阵轰然。小扇的父亲血洗了她母亲的师门？天都峰，曾发生过怎样惨绝人寰的一幕？

可是，倚岚门并未拒绝收养小扇，父亲为何一定要带她远走灵观镇呢？灵观镇，远在临桑，言绪至今依然记得，将父亲迁墓落葬至香雪里时，马车足足走了半个多月。

师父没有向言绪做更多解释，只淡淡道，“叶浮生偶尔会出现在这里，你绝无一丝可能赢他，因此，任何时候都不要轻举妄动。”

叶浮生，会出现在这里？

言绪再次看向寒玉床上的女子……肤若凝脂，发如鸦羽，雾鬓风鬟，卓若芙蕖，一袭水红色锦裙，外披银色纱衣，裙幅褶褶从榻旁垂下，如皎皎月华，旖旎流动。

叶浮生是为了安彩衣而来，既然他心中对她念念不忘，当年为何会血洗天都峰？而师父，为何明知叶浮生会出现在千崖谷，却毫无为师门报仇的念头？

当言绪跟着师父走出千崖谷时，一缕残阳，已将天边染成血色。

言绪一直以为，自己终有一日会在天都峰上遇见叶浮生，可是多年来，除了禁地，叶浮生并未踏足倚岚门半步。

言绪常常紧攥凌云刺，独自一人仰望冷月，拼命按捺下闯入禁地的念头，他这条命，在没有给父亲报仇之前，绝不能轻易死去。

薄雾弥漫中，总有一个单薄身影悄悄出现在他的左右，言绪知道，却装作什么都未看到。谷小扇，即便她永远是他心底爱若珍宝的那个小丫头，他依然无法面对她，在亲眼目睹她的父亲杀了他的父亲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