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天,韩秋实一家还是老样子,不声不响的生活在向春早家的楼上。
没有打电话询问,想了又想,向春早发了一则微信过去,内容只有一句话:
祝老人早日康复,祝你们安好。
许久,收到了韩秋实的回复,只有四个字:谢谢,保重。
反反复复看着这四个字,向春早落着泪。
想着以前每到周末都格外地忙碌,两家人有来有往,过着一家人的生活,再累都觉得开心。如今,欢声笑语还萦绕在耳边,却孤单一人,守着空荡荡的家。
突然的轻闲下来,百无聊赖。
抚摸着依旧蔫头耷脑的小狗,心里更是难过。昨天,带着它去了医院,大夫说只是厌食,并无大碍,主人尽量多陪陪它,让它高兴起来,过几天自然就好了。
高兴?哪里来的高兴?向春早“哼”了一声,挑了几样看起来很好吃的狗罐头,回到家来,立即打开,看着它总算肯多吃几口,向春早心里怨念不断。
我的作息时间很规律,你们要想避开我很容易,我能够思想,能够劝慰自己,可是,宝贝呢?多无辜多可怜。
你们不能善始善终,干什么要来招惹它?一只小狗尚且知道想念玩伴,韩秋实、韩祥、韩瑞,你们三个人的心呢?有想念我吗?怎么可以如此绝决,对你们来说,我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吗?就这么成为了过去?
越想越难受!
出去走走吧,总是这样郁结会生病的,向春早坐了起来,抽出几张纸巾擦干了眼泪,戴上眼镜,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简单收拾下,蹲下身,摸了摸小狗,素面朝天的她走出家门。
漫无目的,信马由缰,走走停停,不知道哪里才是要去的地方。
夜色渐浓,汽车的喇叭声不时响起,处在凌乱的思维里,仿佛穿行在另一个空间里,向春早的精神和肉体分离着,分不出东西南北,辨不出男女老幼,顺着一条路,机械的走着。
“呦,这不是春早吗?闺女啊,挺长时间没见了,你还好吗?”前楼的王阿姨一声喊叫惊醒了向春早。
抬眼看向四周,猛地一皱眉,我怎么会来到这里?向春早差点儿惊呼出来。
“噢,王阿姨,多日不见了,你还好吗?”定了神,拉着王阿姨的手,一下子想起了妈妈,向春早不由得湿了眼眶。
“还好还好。”盯着向春早的脸,王阿姨的嘴一瘪,“你妈妈不在了,张老太太也去了,我心里那个难受,就别提了。”
“张阿姨去了?什么时候?”向春早一惊,一口风呛进嗓子里,忍不住咳嗦起来。
王阿姨晃着头:“去世一个多月了,倒是没遭罪,睡着睡着就没了。”
张阿姨走了?不等苗苗放假了?这么就走了,找到她的那个长着泪痣的男人了吗?张阿姨,去了那里,你好吗?是否见到了我的妈妈呢?呆呆的站着,向春早的嗓子火辣辣的疼。
“闺女啊,这么晚了,怎么站在这儿?太冷了,别感冒了,快回家去吧。我家老头子还等着吃药,我走了。”抽出手,摸了摸向春早的胳膊,王阿姨缩着身子往家赶去。
怎么会来这儿?我是怎么了?没有意识了?疯了吗?
面前的小区不正是自己住了多年的地方吗?记得是女儿五岁的时候搬过来的,那时的她粉嘟嘟的好可爱,那时的刘志强,还有那时的自己好年轻。
转眼都没了,青春的岁月没了,家也没了,可是这个小区里的人们,依然是旧的住户离开了,新的住户又搬来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生活还在继续着,也同样的悲欢离合着。
站在楼下,向春早望着曾经留下自己无数个脚印的花坛边,一楼的灯光依旧斑驳着,洒在花坛里,只是不见了小狗欢快的身影。抬起头来,望向曾经无数次开启的那扇窗,多少次,心怀热念的自己站在窗前,远眺近望。
噢,那扇窗里亮着灯光呢。
是啊,房子已经有了新的主人,一对工薪簇的小夫妻正在这里等待着一个小生命的到来。但愿吧,他们会一直一直相伴左右,不离不弃,不要像我这样,只能共苦,却不能同甘。
春早啊春早,还来这里做什么?
缅怀过去?过去伤你不够深?还想它做什么?走吧,这里已经不属于你了,走吧,去你该去的地方吧。
可是,哪里是我该去的地方?继续做他韩秋实家的邻居?还能够吗?都这样躲着我了,还能共处吗?要不要再次搬离呢?
突然,一个黑影子跑了过来。
呦,这是谁家的小狗,向春早蹲下身,看着它的主人走了过来,点头微笑,继续向小区外走去。
对,宝贝,我的宝贝,我还有宝贝。
这就回家去,走到哪儿我都不能舍下你,有你的地方才是我的家。我这就回家去,等着我,不要着急,等着我回家陪着你,向春早转过身,循着原路走着,走着,这是几站地,这么远?好冷啊,走不动了,打车吧。
手机响了。
是秋实吗?迅速拿出来,哦,是磊磊。
三言两语,挂掉了电话,向春早抬头望了望黑沉沉的天,连月牙都没有,寂寥的几颗星星,远远相望着,闪烁着。
很孤单,很无助。
好心疼,为什么会这么感伤,连老天爷都不肯眷顾我?春早啊,醒醒吧,回家吧,一觉醒来还是大晴天。
低下头,向春早擦了擦眼泪,笑了笑,一扬手,一辆出租车开了过来。
上了车,向春早愣了,开车的司机也愣了,竟然是婚礼上才见过不久的洪叶的丈夫,刘勇。
他不是说在开发公司上班吗?怎么开上出租车了?
“春早姐,这么晚了,怎么是你?”刘勇问道。
微微发抖,向春早眨了眨眼睛:“噢,我来探望亲戚,忘了时间。”
看了看后视镜,刘勇不知道该不该多嘴,笑了笑,问了地址,向春早不说什么他也不问什么。只有交通台的主持人报着路况,好像是哪个路口出了交通事故,提醒过往车辆避让。
一路绿灯,十多分钟就到了小区门口。下了车,向春早笑着告别了刘勇,转身走向自己的家。
夜深人静,亮着灯的人家已是不多。远远望去,韩秋实的家也是漆黑一片,他们已经入睡了,可怜我还在游荡着,突然,向春早听见自己的心龟裂着,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