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春早,快过来,尝尝这个酱合不合口味。"扭头看着越走越近的向春早,姜秋边说边递过一勺尖冒着热气的酱料。
酱?难道是炸酱面?
"今儿的晚饭简单",姜秋之前说的话萦绕耳际,顿了一下,走到厨房门口,接过勺子的同时,向春早看到案板上放着一盆已经沥干了水分的面条。
啊,果真是炸酱面!
"嗯,味道很好,咸香适口。"抿了抿勺尖上新出锅的酱料,咂巴两下嘴,向春早边点头称赞边心中忐忑。
几次见到韩秋实情绪失控,她无法不担心他看到炸酱面会想起去冯爷爷家的事,进而联想到以前的那些记忆,心里不淡定,脸上挂不住,让姜秋起疑就麻烦了。
"咸香适口就好。"端起盆走出来放到桌子上,转身又拿出一摞碗,瞥了一眼若有所思的向春早一眼,姜秋笑道,"今天去超市,不巧没有我们常用的那份酱了,想着面条都买了,大夏天的不好放,只好先买另一种试试。"
"这种酱确实不错,以后我们可以换着用。"收回散乱的思绪,接过姜秋手里的碗,向春早下意识的瞥了瞥卫生间。
她想先行一步,偷偷提醒一下韩秋实,让他有个思想准备,虽说这道面食是家里的常用晚餐,没什么可奇怪的,可出现在这个当口,还是小心些好,有可能触碰伤疤的话题坚决不能提。
却不想,她的念头刚起,恰逢其时,门开了,韩秋实向厨房走来,更不巧的是,女儿和韩祥也从房间里走出来。
三个人汇合一处,说说笑笑,就到了向春早跟前,让她彻底失去了和韩秋实单独交谈的机会。
于是,当着孩子们和姜秋的面,只能瞅见他瞪大了眼睛,对着盛出来的三碗面条,现出一份复杂得无以言表的古怪神情,却不好多说什么。
"秋实,累了一天,不坐下歇会儿,傻站着干什么?"这孩子,一进门就有些闷,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端着一大盘黄瓜丝走过来,姜秋心里犯着嘀咕。
"哦,我…我没想到…"扭头碰上妈妈关切的目光,心中一虚,韩秋实一时慌神,嘴上不利索起来。
"没想到?没想到什么?"脑子累得转过弯来了?放下盘子,姜秋一头雾水。
吞吞吐吐做什么?怎么会这样?平时待人接物,大会小会,都是条理清晰,应付自如,这阵子,就这一盆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炸酱面,竟能产生这样的后果。
难道是太过焦虑,导致大脑负荷过重,运转不灵,才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表达不清楚?
看着韩秋实红了脸,快速寻找原因的向春早急中生智:"哦,回来的路上,我俩还念叨呢,天气这么热,不知道今晚是不是吃炸酱面,结果还真是,太惊喜了,所以,秋实才激动得说不利索话了。"
"是这样啊,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拍了一下儿子,姜秋笑了,"看样子我们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想到一处了。"
"对对对,确实是想到一处了,还是老妈最了解我们啊。"端起一碗搭配好的炸酱面,轻轻放到妈妈的位置上,韩秋实手心捏满了汗水。
好悬!差点自乱阵脚,幸亏有春早姐解围,抽了两张纸巾擦了擦手,韩秋实冲着向春早报以会心的微笑。
"好了好了,都盛好了,可以开饭了。"从厨房里转回来的姜秋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扫了一圈,拿起了筷子。
"奶奶,今天的酱料味道不一样,稍稍有点甜。"几口下去,抿了抿嘴,刘淼看着姜秋,有些奇怪。
她不明白一直以来,不听建议,严格按照固有习好制作这道家传菜的老太太,怎么突然就肯改变想法。
"哦,我换了份大酱,味道怎么样?喜不喜欢?"抬起头来,看着刘淼,姜秋满眼的期待。
"好吃!我喜欢!"不等刘淼开口回答,瞪着大眼睛,韩瑞叫了起来。
"奶奶,我也喜欢,味道很好。"歪头笑着,迎着奶奶看过来的眼神儿,韩祥扑闪着大眼睛。
"乖,你们三个乖宝宝真会暖奶奶的心,喜欢好,喜欢就好!快吃吧。"慈祥的目光掠过孙子孙女,姜秋突然转了方向,"你呢?怎么不说话?"
"我?我也一样啊。"眼前正浮现出在冯爷爷家吃饭的情景,被妈妈冷不防的一问,韩秋实又是一个愣怔,好在这次跟上了话。
"嗯,你们都喜欢就好,老味道吃了那么久,之前我还担心你们会不适应新的呢,这样好,这样我就放心了。"像是自然自语,说完话,低下头,姜秋继续吃着面条。
老味道新口味…老味道新口味,妈妈的话听起来语无伦次,实际上却话里有话。
从小到大,这道炸酱面几乎伴随着我成长的全部时光,一直都是老样子,以至于我都产生了一种错觉,以为炸酱面就应该是这个样子、这种味道。
做为炸酱面主要原料的大酱从来都是品种多多,以前即使断货,宁肯多日不吃,也要等待贯用的那一种来货,为什么今天突然会改变想法,不再坚持?
为什么?为什么?难道是妈妈的心里受到了冲击,痛定思痛,转换了方向,释放了情绪?以至于愿意去尝试改变,去接受改变?所以才没有旧疾复发?才会乐呵、才会讲笑话?
一根根筋道的面条仿佛一道道难题,咬断嚼碎咽下,微蹙眉头,韩秋实心里乱作一团,理不出头绪。
不对,别看姜阿姨面带笑容,与平时无二,可此时她的心绪并不是平静的,而是波涛汹涌着。
她是在用这种方式暗示她的儿子和我们,她要走出固有的思维,她要迎接新生的力量,她不会再封闭自我,她要勇敢面对即将到来的幸福或是折磨。
第六感闪着火花,想到这些,放下筷子,看着空空的盘子、空空的碗,向春早微微一笑,心情好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