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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王烈,刘佑心里就愤恨不已:“凭什么王烈这个寒门卑贱子,可以爬到我的头顶?他的运气怎么就这么好,凭什么大家都拥戴他,难道他们就没看清他体内污浊的血么,他怎么能比得过士族出身的我!”
刘佑如此嫉恨王烈,却从来不会想自己当年是如何迫害王烈,差点让王烈命丧黄泉。
这个世界总有一种人,只许他欺辱别人,却不能接受别人的反击,甚至认为那是大逆不道的行为。
在刘佑眼里,王烈已经如他那个可恶的师傅刘琨一般,成为了他们南阳刘氏一系不可化解的仇敌,不死不休!
当年,他父亲刘乔就数次与刘琨发生冲突、兵戈相向,已经是不可化解的死敌。如今他又和刘琨的弟子为敌,却真是天道循环,无可避免。
可是,不管刘佑如何不甘,王烈,这个他本来视作蝼蚁一般的寒门卑贱子,竟然一步步崛起,从小卒爬上了镇军将军的高位,如今已经高高在上,刘佑就算想找王烈报复,一时也是无能为力,只能在这里愤恨。
此刻,陶侃却一直目不斜视的看刘佑。
刘佑表情上那掩饰不住的愤怒,似乎并不是作伪。而他似乎真的很愤恨,脸色上都有些扭曲起来。
这副模样落在陶侃眼里,却是暗自思索:“听闻刘佑在幽州与王烈jiāo恶,此次回江左不得重用,似乎也由此原因,我今日若真帮助他,是否会引火上身呢?”
虽然刘佑没有把他和王烈的恩怨讲给陶侃听,但陶侃却也早有耳闻,大抵知道眼前这个南阳刘氏的后裔,在幽州经历了怎样的失败。
陶侃心中对刘佑并无同情,一则他本身也是出身寒门,而刘佑这种人若不是落魄至此,是根本不会正眼看他一眼的,就算他现在是左将军,领荆州刺史这样的朝廷忠臣,却也不被某些士族重视。
如刘佑这样的小人,如果家世还在,只能是不屑于自己,而据说王浚得势的时候,刘佑一向也不尊重他,这一点陶侃比谁都清楚;再则,刘佑所做的那些事情,陶侃也并不欣赏,这到不是说陶侃多么耿直,而是他觉得刘佑太愚蠢,以为仰仗自己的家世就可以肆意妄为,行事不留后路,不留后路也就罢了,手脚还不干净留下后患,所以一切全是他自己种下的恶果。
而愚蠢又自大的人,向来不值得同情。
陶侃心中这样想,但表面上却神色不动,只是微笑不语,等待刘佑开口讲述他为何来此。
刘佑却是猛的叹息一声,将这些不快清扫进脑海深处,这才娓娓道气自己回到江左后的经历以及此次前来的目的。
原来,在幽州之战后,石勒和慕容廆先后战败,刘佑预计到王烈一定会和慕容廆要自己,好行报复之事。所以当夜就毫不犹豫,撇下金银和小妾,在亲卫的掩护下杀出大营,一路逃回了江左。
可千辛万苦南渡建康后,刘佑才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一个尴尬的境地,不但头上隐约顶着卖国贼的光环,被一些人斥责辱骂。
而且,江左已经完全没有了他的容身之地,他离开前的中领军统领的位置也已经被王敦给了别人。
而且,王敦不但不肯再次启用他,甚至有要把一切罪责都推到他身上的想法。
此时,刘乔已死,南阳刘氏的威风也早已不在。幸好有一些父辈相帮,刘佑才算没有被立刻当做替罪羊抓进牢狱,但墙倒众人推,却是没有人肯再用他为官,甚至因为刘孜等人的身亡,以及家族产业在幽州的损失,家族内的人也隐隐有些要废除他族长职位的想法。
刘佑知道若这样下去,自己不但要被所有人抛弃,更早晚要被王敦谋害,毕竟他知道了太多王敦的秘密,刘佑不相信王敦会这样简单的放过自己。,
而且他本身也是野心极大,不甘心这辈子就如此被打压下去。
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盟友,刘佑却是厚着脸皮,拜到了司马睿门下。司马睿其时正玉与王敦决裂,刘佑曾是王敦心腹,见他肯来投靠自己,却是如获至宝,本想要提拔重用刘佑,可是司马睿的心腹刘隗却表示:“刘佑天性凉薄,为人又自傲无礼,而且王敦又如此忌讳他,主公不适合对他重用;但又恐他手中掌握有王敦的一些罪证,主公又不能轻易将他放走,更应该多观察些时日,再做打算。”
于是,在刘隗的建议下,司马睿并没有给刘佑实权,而是把他养在城外庄园中,充作门客一般。
期间,数次派人试探刘佑,刘佑却滴水不lu,一副与王敦已经划清界限,手中并无王敦什么罪证的模样。
日子一久,加之刘佑现在的用处也的确不大,司马睿就有些冷落刘佑,任其在庄园内滋生姊妹。
这让心高气傲的刘佑怎能甘心,蛰伏一年后,他再也忍耐不住,终于趁这次陶侃募兵练军的机会,趁机拜见司马睿道:“我知君上有除贼之心,因此才任命陶侃为将,兴兵于长沙。但因为逆贼王敦防主公甚严,主公不能亲自或派亲随去联络,所以恐陶侃为王敦拉拢。
佑不才,愿为主公使者,却劝说、监视陶士行。主公可假意驱我出府,我却以故人之子身份去投靠他,为主公说服陶公,让其尽心为国除贼。”
司马睿这时已经感觉到了陶侃有些脱离了自己的掌控,但又不知道派谁去为好。
因为自从他与陶侃相联系后,王敦就愈发的提防于他,身边的戴渊、刁协、刘隗等人也再不能像以前那般自由出入建康,甚至有一次戴渊奉他之命领兵外出,差点被人刺杀在官道之上。
有了这等事情,司马睿心下也知道王敦肯定时刻都在监视自己。
此刻听了刘佑这番话,却是颇为心动。
而刘隗也是因为自己的算计失误,正为此事懊恼,见刘佑肯主动请缨去弥补这个失误,更是点头赞同,建议司马睿假意斥责刘佑,轰赶其出城,好让王敦不起疑。
于是,择了一个日子,司马睿以刘佑行为不检为名,找借口驱逐刘佑和数十人出府,刘佑带着这些心腹,在王敦反应过来之前,快马加鞭离开了建康地界。
然后一路潜行,历经千辛万苦才来到荆州,见到了陶侃。
这时候,王敦才意识到了不对,司马睿也有些后悔放刘佑出使。
可是木已成舟,刘佑已经如出栏的饿狼,怎么可能再回去送死呢?
陶侃之前,也只是接到了琅琊王的一封信,说自己将要派使者来拜访嘉奖他练兵得力,但却是不知道刘佑此行的目的
此刻,除了不提他与王烈的恩怨,刘佑却是把这些事情的经过毫不隐瞒的说出,甚至把王敦如何授意自己谋害王浚也都一一诉给了陶侃。
陶侃听后,面色虽不变,心下却已经起了惊涛骇浪。
其实,王浚迅速败给石勒,而刘佑又于石勒有所勾结,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其中有王敦参与的影子。容易陶侃这样的聪明人,更是可以根据这些把来龙去脉想个清楚。
但毕竟是没有真凭实据,可今日刘佑这个当事人却把这些完全告诉他,陶侃反而有了一种提防的心里,刘佑这是要拉自己下水啊!
将来就算自己不和刘佑为友,那王敦也不会相信自己,必然会认为刘佑已经将一切告诉了自己。并像对待刘佑一样,想办法除掉自己。
而且,陶侃相信,刘佑手中肯定掌握着王敦一些与石勒勾结的具体证据。想到这些,陶侃看向刘佑的目光却更加温和起来。
刘佑似乎并没有发现陶侃的这些变化,而是真意切道:“伯父,小侄现在已经走投无路,此次离开建康虽名为劝服您,其实是真心想要拜在你门下为将,希望伯父能够收留小侄,否则小侄回到建康必为王敦所害,而琅琊王也必定不肯容我,请伯父看在家父的面子上,仗义出手救小侄一命!”,
陶侃听后,却是沉默半响道:“此事干系重大,贤侄却完全告诉给我,就不怕我拿你去与王处仲(王敦,字处仲)邀功么?”
刘佑立刻捶胸顿足道:“那王敦狼子野心,对伯父提防甚重,如今伯父手下也有雄兵十万,又为何要再屈从他呢?况且伯父您忠厚仁义,断不会如此行事。而且若伯父用佑为将,小侄必当尽心竭力为伯父建功,伯父麾下可有一将,能比的上小侄武功谋略?”
陶侃听了这话,看了看一表人才的刘佑,点头道:“贤侄的文韬武略我早有耳闻,我呢也的确不肯与王处仲同流罢了,当日我与乃父当日同在刘弘大人麾下为将,也算是旧友,今日就帮你一次,也算是还当日之情。”
刘佑大喜,纳头便拜。
陶侃忙扶起刘佑,心下即有惊喜更有压力。
惊喜的是刘佑来投,起码说明司马睿暂时还不能对自己下手,否则不会放刘佑来安抚招揽自己。
而且刘佑虽落魄,但家底尚存,只要自己能扶持刘佑,南阳刘氏一定会帮扶自己。担心的却是王敦和刘佑的暗中布置。
陶侃本身并不怕王敦能把他怎样,毕竟这魏晋之风乃是讲究一个师出有名,就算石勒那等胡虏逆贼,都要打着尊崇大晋为上邦的旗号,来行不义之事。他陶侃洁身自好,就算这次募兵都打着琅琊王的名义,王敦再怎样也不敢轻动。
王敦若真随意杀虐陶侃,又怎么封堵得了天下士子之口。可是陶侃也清楚,王敦明面上不会对自己怎样,暗地里肯定会愈发的刁难自己,甚至引其他势力来攻。
而且,对于一副忠心投靠模样的刘佑,陶侃也不放心,他心里很明白,刘佑的为人凉薄,绝对不是一个肯安分守己的人,自己用他的同时却必须提防他的反戈一击。
安顿好刘佑,陶侃也许是有意无意的要向刘佑展示自己的实力,竟然直接带刘佑去了岳麓山附近的水寨。
其时,水军演练已经进入白热化,一艘艘舰船往来,军士奋勇相博,竟然颇有几分壮怀激烈的感觉。
陶侃指着这五万新招募的水军,有些自得道:“德祖,你看我为朝廷新训练的这些军士如何,是否已经有了几分强军的模样?”
刘佑看着水面上旌旗招展,喊杀震天,眼中嫉妒一闪而过,却是由衷赞道:“大人兵马强壮,若挥师东进,必当为朝廷平定内贼,大人果然不愧是天下名帅!”
陶侃似乎没有看到刘佑的妒色,反而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德祖客气了,这些士兵将来都要为朝廷尽忠的,德祖你好好跟我干,我会给你一支军队统领,将来你就是我的前锋大将!”
刘佑忙拱手谢道:“将军厚恩,佑没齿不忘。”
陶侃却是笑了笑,又安抚刘佑几句,当场任命刘佑为奋威将军,并给了他一军人马。
刘佑心下也是微微错愕,没想到陶侃真的如此信任他,却是暂且安下心来,准备东山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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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幽州,狂澜军军马场内那一片冰面上的战斗越来越激烈,已经趋近白热化。
开始时,这些士兵还顾及对方是袍泽,又因为是初次jiāo手,怕给袍泽造成无畏伤害,手下都颇为留情。
但后来却完全被打斗激发出了血性,虽然还谨记着上峰严谨伤害人命的前提下,但却愈发的激烈起来。
这场比试已经不仅仅是为了什么取胜,而是为了一种荣誉,哪一方获胜,无疑就将在未来的狂澜军中成为绝对的中坚、主力,王烈也曾明言,在实战演习中取胜,就有优先出战立功的机会。
现在的狂澜军,参军为啥,吃饱穿暖,还有就是取得军功了。
君不见前几次战斗中获得军功的兄弟,哪一个现在不被提拔起来,每日受人尊敬,自有那小娘送来香囊手帕,家眷也都跟着受邻居敬仰。
所以,在荣誉和荣誉带来奖励的鼓励下,却是人人奋勇。
此刻,冲进重甲步军阵中的段文鸯和苏良却是愈发的凶悍无匹,两杆长枪如一双黑龙,将面前阻拦的一个个重甲步军击倒。,
就算是无锋的长枪,就算段末坯和苏良已经留了力气,尽管身穿重甲,手执无锋的沉重陌刀,但凭这些士兵还是无法阻挡住他们的突破。
那些士兵手中看似沉重凶猛的无锋陌刀,在对上段文鸯和苏良手中长枪的时候,往往第一时间内就会被巨力震开。而接下来,那无锋的长枪就会狠狠的点在铠甲之上,整个人就会如被怪兽撞击到一般,直飞出去。
而按照宴席的规则,这就已经算失去战斗力,需要主动下场了。
但这些士兵被击中后,却根本无力自己起身,浑身都酸疼无比,只能在救援兵卒的搀扶下赶去救治,可见苏良和段文鸯力气之大。
一个接一个重甲步军被抬下或者自己走出战场,而段文鸯和苏良两人也距离那中军帅旗越来越近,四周的重甲步军此刻就算再悍勇,也升起了一丝畏惧之心,不敢再正面阻挡。
两百米、一百米、五十米,三十米,两人眼看那中军帅旗越来越近,段文鸯兴奋的大吼一声:“今日之战,胜利的是我们骑军!”
骑军这方,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之音。
一个霹雳般的吼声却在身侧响起:“还未与我分出胜负,岂敢说这等大话?尔等休得猖狂,我北宫纯来战你们!”
说完,一个身高九尺的壮汉大步从一侧冲出,目标正是段文鸯和苏良。
来着却正是狂澜军西凉甲卫的督护北宫纯。
而冉瞻也寸步不离,跟在北宫纯身边,两人却都是一身铁甲,手中的陌刀也比普通重甲士兵手中的兵器要大上一圈,那副模样却是遇神杀神,遇鬼斩鬼一般。
在狂澜军里,北宫纯的军衔仅次于王烈,因为他是抗击匈奴汉国英雄的原因,众将对他也都很佩服。
此刻,见他冲出,段文鸯和苏良对视一眼,都想与这个勇者对战,还是苏良抢先一步道:“将军让我先来吧!”
段文鸯无奈苦笑:“你个好战的小子,多小心,莫丢了我们骑军的威风。”
苏良一笑,挺抢上前。
北宫纯一见苏良冲出,却对跟在身边的冉瞻道:“我去会会他,你给我压阵!”
此刻,眼见苏良战马飞奔而至,北宫纯却是毫无惧色,径直站在原地,如立地金刚一般,扬起手中陌刀,就奔两人胯下战马的马腿砍去。
苏良一看,嘶的一声,他胯下这匹青骢马得自石勒手下十八骑之一的吴豫,虽比不上黑龙和红裳,但也是一等一的良驹,万金难求,又怎么舍得被北宫纯打断马腿?
苏良暗骂北宫纯手黑,却是死命一嘞缰绳,瞬间收住向前的冲势。
那青骢马和苏良心意相通,也早看见脚下有东西扫来,却是猛的扬起前蹄,嘶鸣一声躲过了这一刀。
下一刻,苏良不待战马马蹄落地,双腿夹紧马腹,手中长枪直刺而出,直奔北宫纯前胸,这一下若能击中,苏良相信借助战马腾空后向前的力量,就算北宫纯有千斤之力也会被击飞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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