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都城内内的情况明显出现了意外变化,根据那军营内都尉的说法,信都城的仓库因为年就失修已经不能使用,粮草和物资大都被运进了兵营。这样虽然易于狂澜军探听具体位置,可是因为军营内全是敌军,却也增加了破坏的难度。
而且,段末坯不相信那校尉会如此放心他们,肯定要派出人马暗中监视自己和手下。
因此,段末坯为稳重起见,他将手下人分成数部,一部分留守营房,一部分在营房内与信都守军jiāo谈,分散他们注意力,又派十几个身手好的,在营房内寻找存放物资的所在。
很快,众人回来复命,都言军营内戒备森严,那些军营内的匈奴汉国士兵到是正常,jiāo谈中除了流lu出对神出鬼没王烈大军的畏惧来,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正常的情况。
但值得注意的是,众人发现,在他们居住的这个营房的周围,都是其他信都守军的营房,众人已经隐约被包裹在最中间,而且的确如段末坯所想,四周忽然增加了数道岗哨,可见那个羌胡校尉对几人还是有很深的戒备心理。
段末坯一听,与众人商议半天都没有结果,有的军官建议什么都不做,一到夜晚就杀出;也有人建议现在就杀出去,免得被敌人所害。
段末坯听了这些建议却更加焦虑起来,他虽然有勇有谋,但并不是那种有急智的人,面对这种情况一时间有些难以决断。
“大人,现在四周情势不明,我们需小心谨慎行事,但万不能犹豫不决、坐以待毙,主公还在城外等候我们发出信号,此刻当断则断,杀人不过头点地,何况我军在暗,敌军在明,怎么也有八成胜算!”
一个相貌英武的青年拱手对段末坯进言道。
说话的却是荆展,这次王烈和段末坯奔袭长乐郡,大战在即,白文必须统筹这情报工作的全局,所以白文特意把跟随自己一年的荆展派来协助王烈他们,因为荆展已经完全掌握了狂澜军在冀州的主要情报网络的情况,有他跟在王烈身边,就可以随时帮助王烈收发情报,并在当地建设情报网络。
而这次潜入信都,王烈又特意让荆展跟在段末坯身边,就是看中他心思细密、头脑灵活的的原因,希望他能协助段末坯为攻占信都出力。
见荆展这样说,段末坯却是点点头,他早就知道白文这个手下现在已经是整个狂澜禁卫的第二号人物,而且素以头脑灵活著称,刚刚一直荆展都仔细在听,却并不是说话,此刻忽然发表意见,当是有所建议。
所以却是虚心请教道:“荆副队长有何建议?”
荆展却道:“既然敌人还对我们不放心,我们索性大方在营地内埋锅造饭,暂时不要轻举妄动;饭后,尽皆安心休息,这信都守军虽看似戒备森严,但依展刚才出去观察所见,却是外紧内松,军纪并不严,甚至士兵和军官中对如此森严管理多有怨言。
至于如何诈取城门,我却建议辽西公您可以请他们营内的那个都尉和军主以上的军官都请来吃酒,我们不是还有从平舒带来的火龙烧么?先拿下这个都尉和他们的高官,以他的职位当有出入城门的虎符,然后再议其他。”
段末坯闻言,沉思片刻,喜道:“好,荆队长果然多谋,这件事情就依你的意见,儿郎们一会都给我打起精神,不要暴lu了身份。一会等那都尉来了,都看我眼色行事,我们可是身在虎xue,都别吓内了ku子,莫丢了我们骑军的威风。”
一干士兵笑了起来,却是轻松了不少。
~~~~~~~
是夜,信都城内,那羌胡校尉早就回府邸饮酒作乐,自是不肯和这些低级军官和士兵同食。
而那个都尉因为在信都没有府邸,也只好住在军营里。
到是那个羯人的县令中间来过一次,要看看自己来自枣强同族,却被段末坯和荆展等人小心应对过去。
不过,虽然信都的夜生活没有什么,但却自有他的好处。,
在信都这种城市,守着堆积如山的物资,只要稍微懂得变通一点,从中克扣一些就可以吃喝不愁,就算一个小兵,每日也能分到足够的口粮,甚至每隔几日还有些rou食。
这在其石勒控制的其他城市,包括襄国城都未必能达到,衣食无忧,对于这些士兵来说也是一种满足。
当然,吃饱有余,质量却未必好,而北地男儿、尤其是军人都喜欢的烈酒却是肯定没有。
今年冀州的粮食虽然丰收,但因为前些年一直减产的原因,总量还是不足。
因此,石勒却是严禁自己掌控的境内si自酿酒,所有酒业都需官办,而且严禁军内在战时饮酒,因此这吃酒就成了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那信都城的校尉自然能克扣出很多粮草用来酿酒,然后自己享用。
只是这种独享是轮不到其他人的,但今夜,这军营内的都尉大人和三四个军主,却是享受到了连那羌胡校尉都享受不到的待遇,因为白日里从枣强赶来的那一部溃军竟然要请他吃酒,而且还是现在中原公认的最好的美酒“火龙烧”。
火龙烧,这在信都乃至整个冀州都是有钱都难吃到的美酒啊。
因此,一得到这个消息,那都尉和几个军主却是早早的就来到了枣强溃军所在的营房,一进门,就看见营房内早就摆上了酒瓮和烤rou,满营房都是一股浓郁的酒香。
那都尉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连连拱手道:“几位实在太客气了,哈哈”
段末坯假扮的羯人军主却是热情的把那都尉让到了首位,几个军主也依次落座,一落座,这几个家伙就迫不及待的拿起酒樽。
段末坯却举起酒樽道:“小弟门g难,被狂澜军偷袭,侥幸从枣强脱离,幸得诸位收留,心中感激不尽。而所谓相遇就是有缘,这酒是我们从路过的客商那里买来的,今日借花献佛,与诸位痛饮。”
几人闻着那香气扑鼻的好酒,早就被勾起了肚子里的酒虫,此刻听段末坯这般说连忙点头称是。
那都尉却暗中心想:“这等好酒若花钱去买要多少银子?肯定是他们劫掠来的,说什么卖来不过是让我们多感激你罢了。不过你们这些羯人一贯倨傲,今日却能想起请我们喝酒,也算你们懂事,一会多分你们些粮草,还是要得。”
想到这些,那都尉却是连连称谢,然后举起酒樽,迫不及待的一干而尽。
这火龙烧入口,还不觉怎样,可是一旦如喉就变成一道火线,直接窜进胃部。
但这酒虽烈,却并不辛辣,在胃中却变得的温和绵软起来。
众人也都喝尽,几个信都城的军官都是连赞好酒,他们大概能有一年多不曾喝过这样都没美酒了,却是对段末坯他们更是好感大增。
一连吃了数樽,几个人吃的爽快淋漓。
但这火龙烧后劲极大,那都尉几人又长时间没有吃酒,却是很快就有了些醉意。
借着酒劲,那都尉大着舌头,攀着段末坯肩膀道:“兄弟,谢谢你今天的酒啊说实话,我一直觉得你们羯人有些傲气,看不起我们这些人。但今日一见兄弟,才知道你们也是热情的好汉子,咱们都不是汉家出身,自当同心协力,将那可恶的汉人杀光,还有那鲜卑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明明是我辈一样,竟然感谢为汉fu儿的猪狗,真是可恶,杀了,杀了才解恨”
段末坯听他这般说,心底怒火升腾,暗骂竖子找死,但却笑道:“都尉大人好酒量,你我今日也属一见如故,来,喝!”
这顿酒,足足吃了两个时辰,这期间,段末坯也顺利从几人口中套出了那些军用物资和粮草存放的具体地点,以及兵营内和城门处的布置情况。
这信都城共有大小六个城门,平日只开南门和北门。
段末坯他们入城的北门却是有四百五十人的一幢的兵力驻守,北门也同样有四百五十人驻守,其余几门则已经完全用各种物资封堵,各有一队兵马驻防。,
而其余人马,除了城内的数百人的巡逻队外,其余全在军营内驻防。
而那个羌胡的校尉,则是单独呆着一幢的人马住在校尉府邸,那一幢人马也是他自己的亲卫,不在信都城守军的编制。
因此,也就是说,段末坯他们一百余人,需要面对的是城内五千五百余名守军,而且王烈他们隐藏在北门外,若进攻也只能选择北门,其他城门虽人少,但挪动堵门的东西就要耗费半日,得不偿失。
得到这些情报后,段末坯就开始给几人灌酒,最后那都尉和几个军主都喝的酩酊大醉,不省人事。段末坯对荆展等人一使眼色,十几个狂澜军士兵上前两人一个,架起这些人就开始拔下几个军主身上的衣服,然后换到几个相同体型的狂澜军士兵身上。
荆展等人换好服装后,也不管几个昏睡的军主,直接扶起那个都尉直接向他的营房而去。
路上遇到巡逻的士兵,一看是自家的都尉大人喝多了酒,身旁几个军主相陪着,也无人敢问。
等到了都尉住的地方,却直接进去,很快就在他的住处里找到了可以叫开城门的令符。
拿到军令,段末坯等人分成两部,一部由荆展带领在军营内乔装破坏,四处埋放点火、爆炸之物。
另一部则由段末坯亲自带领,拿着那都尉的军令直奔城门。
双方约定两刻钟后,军营内就开始点火,而在这期间,段末坯他们必须诈开城门。
路上遇到几支巡逻的匈奴汉国骑兵,一看令符也都没有怀疑,直接放行。
很快,段末坯等人就到了城门处,当值的守军早已经歇息,只有十几个值岗的军卒,一看对方是白日里的枣强驻军,忙把负责的幢主叫来。
那个幢主却正是白日被羌胡校尉斥责的杂胡,因为在军营外收了段末坯的好处,此刻一看段末坯等人,也没有太多警惕,却笑道:“几位这么晚怎么来这里,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你们?”
段末坯已经从那军营中的都尉口中得知,这北门处足有一幢的士兵,可以说是戒备森严,强行冲击肯定会在攻破城门前就吸引来大批敌军,而且自己身边这三十几人也会尽皆命丧。
段末坯也不着急,笑着掏出得自那都尉的令符道:“兄弟,我们几个有重要情报要向上边汇报,因此要先行赶回襄国城,麻烦兄弟开门放行。”
那幢主一愣,接过令牌一看,的确是有出城权利的都尉的令符,令符上的纹路在灯火下清晰可见。
把玩着冰冷的令牌,这幢主心下却有几丝犹豫,毕竟白日里刚被自己的长官责骂,这些人虽然是那校尉自己验证说没有问题的,可真若出了事情实在承担不起。
但要说真不放眼前这个军主出城,他又有些忐忑。
这幢主虽为一个低级军官,但不过是一个从西域小国因为战乱而被奴隶贩子卖到中原的可怜人,又因为是后期加入石勒军中的,地位在实在不高,也没有什么靠山,否则也不会被那羌胡校尉如此折辱,并打发到城门,一守就是一天一夜。
而眼前的军主却是石勒手下地位最高的羯人,就连那平日里傲气冲天的羌胡校尉表面上都对这个羯人军主客客气气。
而白日里这羯人大方的给了他一袋银钱,看似温和,可他们喜怒无常,谁知道一会会不会动怒杀了自己。
一想到这一点,这幢主却是做出了决定,在段末坯越来越冷冽的注视里暗道:“县官不如现管,既然他们有合理的军令,这些士兵也都看得明白,我放他出城也与我无干才是。”
想到这里,那幢主的脸上却是堆起了一脸笑意,用生硬的匈奴话道:“我马上就开城门,不过现在天冷路滑,这几件棉袍几位大人带在身上防寒!”
说完,叫人递过几件上好羔羊皮做的崭新的棉皮袄,又命手下去打开城门。
段末坯诧异的看了一眼这笑眯眯的幢主,但现在也不是感慨的时候,却笑道:“你不错,一会好自为之吧!”
你幢主听了一愣,但此刻城门已经缓缓拉开,冷风瞬间从城门洞灌了进来,门前的十几名匈奴汉国士兵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今夜的风好大
就在此刻,城内军营方向忽然穿来一阵阵急促的喧嚣声,接着火光冲天而起!
那幢主向军营方向一看,吓得脸色都变得惨白,哆嗦道:“敌人,是敌人攻进城池了吗?”
而在这时,街道里忽然想起一阵马蹄音,接着一队百余人的匈奴汉国骑军急冲而来,领头的的将领喊道:“不要开城门,有jiān细!”
原来,刚刚段末坯在城内遇到的巡逻的匈奴汉国骑兵,虽然放他们离开,但其中一支恰好路过县衙,那个羯人县令是个怕死鬼,竟然这么晚还没有睡觉,在院子里来回走动,听到街道里有马蹄的声音,就开门关瞧,见是巡逻队无意问起城内治安,听那巡逻队的队主说起段末坯等人的带着令牌去了北门。
却是立刻意识到了不对,一面叫人去城门处拦截,一面亲自去找那校尉,赶快抵抗。
而军营那边的荆展也是因为敌人忽然来到,被迫提前放火,通知段末坯等人加快速度。
一看火光信号腾起,和那只有狂澜军才熟悉的火药罐的爆炸声,段末坯就知道事情出了意外,此刻又见敌军巡逻队杀来,却是呼啸一声,和三十几名狂澜军士兵直接冲到了城门洞里,十几人瞬间将门口处的几个匈奴汉国士兵砍翻。
然后段末坯高喊道:“我等幽州狂澜军,尔等速速投降,否则杀无赦!”
接着,三十几人迅速竖起了盾牌,依托城门洞布置起了一个密集的防御阵型。
而他们身后,就是已经洞开的信都城北门。
而为段末坯等人打开城门的那个杂胡幢主,已经是惊怒jiāo加,他心知自己刚刚犯了什么错误。
自己的行为等同于给敌人打开城门一般,除非能解决段末坯和他的手下,然后收复城门,否则将来就算能侥幸逃回襄国城也是要为那羌胡校尉顶罪,是死路一条。
身后的士兵焦急道:“大人,下令啊?”
那幢主眼看几百外的袍泽的奔来,脸现矛盾,忽然对站在自己对面的段末坯开口道:“你究竟是谁,可敢对我说?”
段末坯回道:“幽州段末坯!”
那幢主闻言,心下一震,却道:“幽州军一虎,段末坯?”
段末坯忍不住笑道:“错,现在是狂澜军一虎,怎么你也听说过我的名号么?!”
那幢主犹豫了下道:“敢问辽西公大人,刚刚你说要我好自为之,可是实话?”
段末坯闻言一愣,但马上反应过来,这幢主是有意投诚?
却道:“你是个聪明人,我乃狂澜军一虎,说话岂能不算?”
那幢主又道:“可能保我身后兄弟平安?”
段末坯道:“归顺协助杀敌者,无罪有功!”
那幢主却立刻跪倒道:“大人,小人寒林,愿归顺上邦天朝!”
此刻,那匈奴汉国的巡逻骑兵已经冲到了几十步外,不断喊道:“拦住他们,不能放敌人进城!”
此刻,城内火光冲天;城外,风声正烈。这夜黑风高之夜,有些人注定能活下来,而有些人也注定要死去。
.
.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