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展看着一脸红润的薛青鸾,见她一会伤心,一会哭泣,一会温柔可亲,一会又变得这般狡黠,,心中暗叹这女人心果如海底针一般,变幻之快,简直无可探查。
荆展自然不会愚蠢的去问薛青鸾到底怎么了,只是略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不过薛青鸾虽年幼简单,但毕竟是在海匪帮派里耳熏目染成长起来,心思却是十分细密、坚韧,虽然她这样的爽朗性格不会掩饰自己对荆展的好感,但她却知道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片刻间就收拾好心情,正色道:“荆副帮主,你说下一步该如何办?”
此刻,两人已经信步走出那山洞,这山洞位于半山的一处天然平台,凭栏而望,正好能直接看见辽阔东海。
荆展看着山下海湾处那十几艘隶属于青鸾帮的小船,沉吟道:“现在看,这乌龙对你们,哦,是对咱们海山岛是志在必得;而且听你们介绍,这海龙帮原来就有二千余人的兵力,现在又收复了附近三十几个海匪帮派,人马应该已经超过了五千,所以正面硬抗,我们毫无胜算”
薛青鸾却道:“若我们固守海岛呢?这上山的路只有一条,莫说他才五千人马,就算再多一倍,一次也只能上来两人,而这些年家父特意用物资和银钱换取了大量的箭矢,足有二十几万只,足够固守了吧?”
荆展摇摇头:“敌人若是真只选择硬攻,那我们的确可以坚守很久,可敌人又不是靶子,那乌龙既然能想到收买叛徒,就没有打算强攻。只要他派舰船封锁这海山道的码头、海岸,不让运送物资的船上岸,也不让我们出海,就算有再多箭矢,那我们能不吃不喝么?就算喝水有涌泉,但粮草呢?想来帮内的粮草不会太多吧?”
薛青鸾闻言,神色顿时黯淡下去,喃喃道:“那该如何,我却是誓死也不要嫁给那个混蛋”
荆展安慰道:“帮主放心,我肯定不会让你嫁给他呃,我的意思是我们还可以向其他的办法,既然死守不成,我们不如主动出击。”
薛青鸾闻言,犹豫到:“主动出击我到不怕,只是现在我们全部的战力加在一起不过七十几人,连人家一个小小的零头都不到,难道你有什么良策?”
荆展笑道:“良策不敢说,但只是一股以身为饵,直捣虎穴的勇气。那乌龙虽然用武力收复了三十几个帮派,但刚刚收拢的这些人马有多少是肯真心为他拼命的?应该不会超过两成,更多的人肯定只是一时迫于压力而屈服,但却在暗中观望,若是我们能一战打掉乌龙的嚣张气焰,就能联合起来大部分帮派一起反抗。”
薛青鸾点点头:“可是我们该怎么混进海龙帮?”
荆展笑道:“他们可以潜入海山岛,我们就不能反其道而行之么?一会我去撬开霍海的嘴巴,再审问下那些海龙帮的帮众,摸清楚了情况,我们好趁机行事。”
薛青鸾又问:“那带多少人好?”
荆展道:“三十人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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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朐山岛,面积一百余里,乃是东海群岛中仅次于舟山岛的第二大岛,距离海岸约五十余里,也是如今海龙帮所盘踞的地方,整个岛屿东西长约40里,南北宽八里,除了靠近东北有大片长江江水冲击形成的平原外,整个岛屿以山脉和丘陵为主,岛上植被茂盛,物产也颇丰富。
而在十年年前,这海盗上不过只有一个二十几户的小渔村存在,但一夜之间,渔村被毁,海龙帮突然崛起。
这十几年来,在乌龙的经营下,海龙帮的势力迅速发展,而且从立帮之初,海龙帮的兵力就已经稳居东海几十个帮派的首位。
到如今,已经将附近大小四五十个岛屿上盘踞的三十多个帮派全部收服,隐约已经成为了东海霸主,大晋疆域内的方外之国一般。
这朐山岛和海山岛不同,岛分前岛、后岛,共有三个码头可以登陆。
位置较好的两个码头都在前岛,而后岛东南这边这个却是最小的一个码头,平常很少有船靠岸,而相对的驻扎在这里的海匪也是最没有油水可捞的一群人。,
就算今日是海龙帮老大乌龙召开所谓的英雄大会,这后岛的码头也是冷请无比,根本没有船只靠岸。
“**,老子当海匪就是为了发财,如今却连鸟毛鱼鳞都捞不到一点。”一个海匪抱怨着,忽然他睁大了眼睛,片刻却欣喜的叫喊起来。
只见艳阳高照,风平浪静的海面上,忽然行使来一艘快船,看那船只的装扮却是一条商船。
“有商船”
岸边其余二十几个海匪也是惊喜交加,一个头目模样的汉子直接动员道:“兄弟们,不知道哪里来的肥羊闯到咱们这里来了,都把招子给我放亮点,看紧了,莫让前岛那群混蛋得到消息,来占便宜。”
一干海匪齐声应诺,顿时都兴奋起来,也不顾日头晒的厉害,其中十几人立刻蜂拥爬上了一条小舟,直接迎着那商船行使而去,唯恐对方离开这里。
很快,在那小舟的带领下,这艘不大不小的舰船驶进了码头,接着小舟上和码头上的海匪一涌而上,顺着栈板和缆绳就上了舰船。
甲板上早就有十几个汉子立在哪里,但这些海匪却不以为意。
领头的海匪小头目上了船,还没细看,就准备给对方来个下马威,却是抽出了钢刀,大声喝道:“把你们的货物留下四成,然后滚蛋。”
甲板上的一个汉子闻言怒道:“瞎了你的狗眼,老子是虎爷的手下,是来给参加英雄大会的,耽误了事情小心你们帮主宰了你”
那个小头目怒道:“你骂谁?哪个虎爷,没听过”
但转瞬就醒悟过来,那领头的海龙帮小头目哆嗦道:“可是舟山岛上的虎二爷么?”
那汉子却飞起一脚,直接将那领头的海匪踢倒,然后掏出一个令牌亮给他们。
众人定睛一看,上边刻着一条狰狞的蛟龙猛虎,顿时噤若寒蝉。
这令牌代表着东海第二大的海匪势力猛虎帮的黑虎。
而乌龙曾一再交代,联合黑虎是重中之重,近日黑虎就会派人来接洽,让他们把招子都放亮了,千万不能慢待了人家,否则结盟不成就拿他们是问。
“**,敲竹杠敲到自家人头上了,这些家伙既然是自己人,却还搞的神神秘秘,这不是坑爹么?”
那海龙帮的小头目腹诽着,却不敢再说什么。
那黑虎也是恶名在外,心狠手辣,性格粗暴,而且最是护短不过。
若真被他知道自己的手下被自己人敲诈,再去和乌龙告上一状,那他们这些最底层的海匪的小命都难保。
二十几个如狼似虎想要敲诈的海匪,瞬间变成了温柔乖顺的小绵羊,恭敬的把船上的十几个人让下了甲板。
上了岸,那领头的汉子无意问道:“今日就诸位当值的么?”
那领头的海龙帮小头目忙道:“回这位大哥的话,我们都在这里小的们见你们的船回来,就都跑来码头迎接。”
那人又好气又好笑,这些家伙明明是见财起意,想要勒索,如今却把自己标榜成好客的孟尝一般。
不过他也懒得和他们计较,因为他们马上就要成为死人。
那汉子却道:“不用了,既然都在这里,我正好有话对你们说,免得下次虎爷来了你们再做错事”
你领头的海龙帮小头目连连点头,顿觉眼前这个汉子十分体贴,心下更是感激,召唤着二十几个手下都围了上来。
刚围在一起,就觉得有人直接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下一刻咽喉上一疼,接着就觉得浑身的力气迅速的消失着。
这些人哪里是什么猛虎帮,却正是荆展和薛青鸾率领的青鸾帮小队,今日来朐山岛,专程为找乌龙的麻烦而来。
“赶快把这些尸首处理好,一会深入岛屿后,都看我眼色行事。”面对眼前横七竖八的尸体,荆展面无表情,对众人命令道。
他身边打扮成了男装,略有些瘦削但却俊秀无匹的薛青鸾补充道:“今日凡事都要听荆副帮主指挥,他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听明白了么?”
众人齐声承诺,他们可是肩负着自家岛屿上几十个兄弟和数百老弱的重托,如果他们失败了,那无论是青鸾帮帮众和海山岛岛民都会沦为别人的奴役,
随后,荆展留下十个人在码头照看舰船,他则和薛青鸾亲自带着二十个手下直奔海岸而去。
今日,却是海龙帮的帮主乌龙在朐山岛召开所谓的英雄大会,其实就是与各个帮派的联盟仪式,附近三十几个帮派的帮主都会来。
而乌龙召开这个仪式最主要的目的,就想借这个仪式正式确立自己在东海为主的地位。
而来参加此次仪式的船只都是从前岛登岸的,因为从后岛登岸,需要行上十几里山路才能抵达仪式的现场。
因此除了荆展他们,再没有其他船只从后岛码头靠岸,却省去了他们不少掩饰行踪的麻烦。
在一个当日海山岛上擒住的海龙帮帮众的带领下,众人专挑偏僻的小路,一个时辰后终于抵达了位于朐山偏东北方的海龙帮大殿。
此刻,大殿外已经是人山人海,三十几个帮派就算每个帮派只派来不到百人,也足有两千余人。
到了大殿附近,荆展却和薛青鸾兵分两路,薛青鸾带领十个手下直接向大殿走去,荆展却带领剩下的十人悄悄从大殿后方的半山峭壁摸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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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臣以为王明扬意图进驻江左,包藏祸心,实有自立谋反之意,陛下万万不可准奏”
长安城中,未央宫内,朝堂之上御史中丞陈中出列,对至尊司马邺进言道。
一双绿豆眼却始终盯着谢鲲,那样子似乎要把谢鲲吞进肚子里一般。
谢鲲却是不为所动,自顾环着双手,抬眼望天,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他刚刚在朝堂上一提出王烈要进军江左的事情,顿时就引起了四周百官的一片惊叹声。
而第一个挑出来的却正是南阳王司马保一派的官吏。
但却先后被谢鲲驳倒,如今他们的代表御史中丞陈中按捺不住,也跳了出来。
但谢鲲却是一副爱理不理的不屑模样,这种态度让陈御史的心脏差点气爆。
但总不能强行要求谢鲲回答他什么,至少在司马邺面前,他还不敢如此放肆。
于是把头扭向百官中平日和自己一派的官员。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那些平日里与他交好的官员此刻都称了庙里的泥胎,都低着脑袋,面无表情的看着脚面。
并非是这些官员无情,而是刚刚和谢鲲对峙过的他们,几乎被谢鲲不带脏字的反驳得狗血喷头一般,算是领教了这位素有才名的谢氏狂徒的风采。
此刻,见陈中还想让让们出头,众人暗道:“也该你小子顶上去了,还想一直让我们出头么?”
但别人可以装聋作哑,他陈中不能,因为他是南阳王司马保一系,所有的身家利益都和司马保绑在一起。
尤其是荀氏父子倒台后,南阳王司马保也因为当日在朝堂上对王烈落井下石的表现,而失去司马邺的信任,竟然直接负气返回自己的封地秦州。
虽然司马邺念在亲情的面子上没有责罚他,可马保已经彻底失去了司马邺的信任。
司马保野心勃勃,自是不甘于屈于人下,奈何司马邺现在手握兵权,群臣爱戴,他也只能在朝中安插眼线,以图后事。
作为司马保的嫡系,陈中自然知道自家王爷恨透了王烈,这个小子可以说是让王爷远离朝堂的罪魁祸首,司马保这次听说谢鲲入长安,虽然开始不知道他来的目的是什么,但还是给陈中发来了密函,要求他一定要作梗,无论谢鲲的要求是什么,都一概出言反对。
因此,他一听谢鲲向司马邺请旨,说什么出兵江左、调停战乱,却是立刻出言反对:“江左自有左丞相司马睿主持,王烈擅离属地,入驻江左,实乃祸乱江左之道,万万不可。”
那边谢鲲翻了半天白眼,见气得陈中双手发抖,这才慢悠悠的反驳道:“江左看似安稳,实际上暗流涌动,左丞相与镇东大将军不合已久,双方随时可能会爆发冲突,而一旦起了冲突,才是真正的祸乱,我家主公宅心仁厚,愿意为至尊分忧,怎么就成了祸乱江左呢?”
陈中自然不服,激动道:“谢幼舆,你这些话只能混弄糊弄黄口小儿,难道你真欺我长安无人么?王明扬手握十万重兵,尚不满足,却意图染指江左,难道要谋反不成?”,
这话一出,满堂哗然,就连一直耐心细听的司马邺也腾起一丝不快,陈中口口声声的说黄口小儿,却等于说他实力地位一般。
但司马邺总不能为这个叱责陈中,正犹豫间,谢鲲邺已经大声喝道:“王烈乃陛下之肱骨,陈御史何故如此污蔑他?”
陈中一听,丝毫不让:“既然是肱骨之臣,为何不为陛下安心守边,而要去江左谋利?”
陈中这话一出口,和他一派的官员固然是不断发出附和之音,就连一些中立官吏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毕竟王烈现在选择入驻江左的理由实在有些牵强。
双方就此在朝堂上争执起来。
那些收了谢鲲好处的官员,眼看双方辩论的事情干系重大,却都选择保持中立。
否则将来王明扬一旦进入江左后,真裂土称王,他们可担待不起。
这种局面,谢鲲自然早就预料到,他若不了解王烈的身世,兴许也要有这般想法。但与王烈长时间相处的让,却知道王烈入驻江左固然是为大义,但也是要报私仇,无论是王敦还是司马邺,或者那巴蜀的李雄,他可以与他们为盟,却绝对不会与他们共枕。
这一点上,王烈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目标。
而且这些朝臣可以说都说聪明人,但他们在某些时候却又实在迂腐,他们以为王烈包藏祸心,却不知道窥探这天下野心最大的两位正是至尊的亲兄弟,司马睿和司马保。
司马邺生性淳厚,不忍手足相残,但照现在的局势发展下去,江左的王敦最后早晚败亡,一切只因此人太过跋扈,而且非正统,而一旦司马睿和他的后人除掉王敦后,掌控住江左,那才真正是将大晋一分为二的时间。
毕竟司马睿也是先帝子孙,他若很想割土自立,肯定会有大批追随者。
尤其是当他的利益于江左那一批的世家豪强绑在一起时,就算司马睿自己没有那么大野心,也会被那些世家鼓动出野心来。
毕竟司马睿称帝对他们的好处是巨大的。
更何况,司马睿本身就是野心勃勃之辈呢。
而王烈心怀天下,莫说他现在已经有了野心,就算没有野心也不会允许司马睿做大。
王烈现在要做的绝对不是取代司马邺,或者颠覆大晋,这一点他开诚布公的可谢鲲、苏良这些至交亲信谈过,谢鲲也十分相信王烈的话。
只要能维护住司马邺在大晋的绝对权威,那么以司马邺对王烈的信任,王烈的未来才有了根本保障。
王烈,可称王,但绝对不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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