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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种沉默的猜测下,王烈并没有如众人所想的那样,率大军直奔建康杀来。
但又见王烈占据京口和江都两县,转而开始担心王烈是不是要以这两处县城为据点,就此在县城扎根。
尤其是那些在两县有产业的世家,更是忧心忡忡。
尤其是王烈在京口和江都大肆整顿市井,有违反乱纪,囤积买卖这些行为的,不管你是世家还是豪强,一概严惩,更是损害了很多人的利益。
有些人去找王敦和司马睿投诉,王敦和司马睿却不予回应。
这些人开始暗中咒骂王烈,甚至希望有人能带头反对他,将他驱逐出江左。
也正如谢鲲之前分析的那样,江左不同北地,承平已久、人心思安,对给他们“带来灾祸”的王烈,大多抱有一种天生的敌意。
但王烈并不在乎这些,各地的反应也都按时被狂澜禁卫暗组的密探摆上他的案头。
在王烈看来,这世界上什么事情不是以人心为转移的,尤其是这样一个弱肉强食的年代,虽然所谓得人心者得天下,但那也是要建立在一定实力基础上,否则就算是一个如浮萍一样,手无寸铁,也没有人用户的乞丐破落户,就算有百万流民拥护他,他一样坐不了天下。
江左的情势亦是这样,在王烈初来江左时,多少人等着看他的笑话,认为他一个北方佬来南方,是自取其辱。
这和当年衣冠南渡,江左士族对北方士族的敌视如出一辙。
可一旦北方士族展示出了强大的实力,把不服气的江左豪门贬嫡的贬嫡,灭门的灭门,剩下的世家又有哪一个不以北方的几大士族为尊?
如今江左几个一流的士族,十之七八都来自江北。
而王烈也一样,在取得京口之战的胜利后,很多人都重新认识到王烈的实力,再不敢轻觑这个他们眼中的寒门子。
而在王烈毫不留情的出手将阳翟诸氏的族长诸洽投入死牢后,这些人更意识到,王烈这次来江左,不是来散财,也不是来送喜来的,而是来立威,杀人的。
这种认知上的改变,王烈自然也有所耳闻,并且他一直也不曾改变初衷,江左不是他要久居之地,这里将来也许他会再次带大军光临,但现在他根本不会为在乎某些人的想法,而被束缚主手脚,。
服气,你就是我的朋友;不服,就打到你服气。
这就是罪简单的乱世哲学,所谓的同盟也无一不是建立再对等基础上,否则必有一方最终被蚕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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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烈占据京口十几日,一直没有来建康的迹象,而王敦和司马睿也都保持沉默,没有派人去邀请,很多人就更看不出这其中关键,更不知道王敦那边正谋划如花对付陶侃。
而此刻的荆湘大地,却是相对平静,正是炎夏的天子,荆湘一带今年气候温和,不但粮产有望丰收,鄱阳湖等湖泊更是渔产丰富,缓解了陶侃很大的压力。
正如王导对王敦所言的那样,这些年陶侃苦心经营荆湘,一味见面赋税,虽然让当地百姓感念他的恩德,但州郡的库房却因此日益空虚,荆湘之地不同北地,耕地不多,而且产粮也主要依靠这有限的耕地,陶侃再减免他们的赋税,军用的物资粮草就相应减少了很多。
无奈下,陶侃只能动用库存的银钱,向其他州郡,甚至是蜀地的成汉购买粮草。
这样一来,他手中的经济就更捉襟见肘起来。
于是,大约在一年前,陶侃无奈,找召来众将问计,刘佑却献上一计,请陶侃设立夷市于湘洲之东,吸引山野的土著夷民入市交易。
而夷民所缺不外是粮草、食盐和生铁,但只要用极少的东西就可以换取到大量珍贵的药材、动物皮毛和各种矿产。
陶侃大喜,采纳了刘佑建议,果然在过去的一年内,获取了丰厚利益,因此也对刘佑愈发信任。
这期间,陶侃更听从刘佑建议,设下圈套,将暗中勾结王敦的部将王贡诱杀,但陶侃却又故作宽厚,表示只杀王贡,并不追求其他人的责任,这样一来手下对其反而更加忠心。,
而今年,荆湘鱼肥稻熟,税赋又得到提高,陶侃顿觉压力大减,对刘佑更是大加赞赏。
他却没想到,日后因为这件事,他的大好基业差点毁于一旦。
陶侃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在这大好局势下,竟然忘记了一个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他在湘洲设立与土著夷民交易的市场,初衷固然是为缓解自身军费的压力,但到后来却逐渐演变成了与民争利,甚至给了某些手下一个贪污腐化,鱼肉百姓的机会。
开放与夷民交易市场的事情陶侃一直交给提出这个建议的刘佑去办理,而刘佑却将此事分给了手下一些亲信官吏。
这些官吏在刘佑的撑腰下,联合一些大的商行,甚至根本就是刘氏自己的商行,欺瞒土著夷民憨厚,常以次充好,甚至用腐烂的稻谷和质量最差的食盐与铁器,来换取夷民最珍贵的物资。
就算这样,还经常做手脚压低价格,克扣数量。
而赚取的钱财,这些官吏也多上缴给被陶侃任命负责此事的刘佑一部分。
刘佑论能力论手段都是不错,但为人太过自负,加上世家出身,行事本就没有顾忌,在幽州时就曾广占天地,与民争利,此刻却是旧病复发,收取了下边孝敬的好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管那些官吏所为。
但夷民再憨厚,一次两次上当,时间长了也有所发觉,但夷民也不懂什么买卖,只是当面指出这买卖不公,要求那些负责收取物资的官吏加价。
自古吃进去的肉没有吐出来的道理,尤其是对这些贪婪成性,已经被喂得胃口越来越大官吏来说,怎么可能把自己手中的钱财分给这些无权无势的夷民。
所有被官府操控的商行都不肯加价,反而再次压低了价钱。
在他们看来,这些夷民最好欺负不过,用不了几天就会屈服。
但哪想到,见这些官吏不肯加钱,夷民们决定不再出售给官府制定的商行物资,而是选择和来往商旅交易。
这下一来,可触了马蜂窝,这些官吏早把夷民当做自己碗中的肥肉,哪肯被别人夺走。
这些官吏也是胆大妄为,仗着手中有权有兵,竟然设下关卡,严禁夷民出山与其他商旅交易。
更有甚者,甚至派人进入一些靠近郡县的山寨直接强行买卖。
夷民憨厚,但民风却彪悍非常,各寨之间更是同气连枝,一个寨子受欺,方圆百里其他寨子无不同仇敌忾。
不出几日,就引发了几个州郡夷民的暴动。
这些官吏忙把此事报告给了刘佑,自然是不肯说自己不好,只说夷民贪婪,劫掠集市,请将军出兵讨伐。
刘佑一听,也是大怒,立刻率兵出动。
刘佑深知这山区行军艰难,自己若真惹恼这山中的夷人王者,被闹到陶侃那里也没有自己好处,却心生一计,派人给附近几个寨子的郡长送信,说什么要以陶使君的名义出面调停。
那时陶侃在夷人心目中还算有威望,几个寨子的夷民首领一商量,如约下山。
却哪想到,直接被刘佑亢,而刘佑那边早已经暗中派兵将几个寨子团团围住,然后逼迫几个首领签署约定,规定他们的物资只能卖给官府,否则就断绝他们的水源和粮草,并将他们的青壮全部抓走。
那几个首领无奈,被迫签下合约,而夷人最重约定,虽然是被迫签下,只要对方不做的过分,也不会轻易反悔。
刘佑显然很清楚这点,在得到合约后,又假意斥责了负责收购物资的官吏几句,甚至还杀了两个地位卑微的税吏做替死鬼。
又宣布将收购物资的价格提高二成,如此总算暂时平息了这场争斗。
刘佑自觉此事处理的天衣无缝,不但瞒过了陶侃,又能继续控制这些夷人,为自己增利。
他却没想到,人心中仇恨的种子一旦埋下,就算强自用磐石压住,也早晚会被这种子顶开,最后改变一切。
就如当日在幽州时,王烈的仇恨,差点要了他的性命,如今刘佑却是死性不改,再次犯下同样的错误,用武力和乒迫使人屈服,早晚也会被人把刀子架在脖子上。,
而王导给王敦所处的釜底抽薪之计,却正是针对这发生在半年前的夷民动乱,虽然此事知道的人不多,但却足够王导用来做文章。
而王敦派出的密探,也在第一时间就赶赴了湘州。
对于丝毫不知情的人来说,一场更大的波动正在暗中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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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身处长沙府,专心练兵,想要在这乱世一展所长的陶侃,却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王敦盯上。
但就算不清楚这些,以陶侃天生谨慎的性格也是步步小心,而他在建康更是常年布置有密探。
王烈一入江左,就在京口一战中扬威,随后更将王敦手下褚洽以纵奴行凶,辱骂、袭杀上官等一系列名义送进了死牢。
这些消息都很快就摆上了陶侃的案头。
陶侃自然不相信褚洽会袭杀王烈,不过经过这些事情却对王烈的实力更加芥蒂起来。
尤其是王敦在这件事情的反应上,太过稳重,甚至没有什么表示,这更让陶侃心生怀疑,他到没有想到王敦会将这把火烧在自己头顶,但他至少如王敦所想的那样,并不想看到王敦、王烈和司马睿三方交好,铁桶一块,那样对想要乱中取利的他没有一点好处。
而且,陶侃也从王烈出手对付褚洽,知道王烈已经开始怀疑什么。
但是让陶侃意外的是,自从发生褚洽这件事,而那位想和他联合的大人就再没了消息,估计现在正在头疼如何对付王烈。
这也算是陶侃在褚洽这件事中得到的意外好处。
而王烈却一直在遵守和陶侃的盟约,除了提供给陶侃一批新式铠甲外,提供给他的一万新式连弩(不是那种最新的钢弩),也已经运抵荆州。
这些连弩比晋军步军的制式手弩要更轻便,但射速却更快,而且一次最少可射三发,这样的弩箭对于致力发展水军和步军的陶侃简直是如虎添翼。
陶侃面对王烈这样的慷慨,心中却有些五味杂陈。
在他和王烈真正的盟约上,王烈只要求自己派出水军将领帮他训练水军,要求他尽心匡扶晋室,而王烈就提供给他这些物资,简直可以说是优惠到不能再优惠条件。
如此行事的王烈不是真正的君子,就是一个傻子。
王烈当然不是傻子,但陶侃始终也不相信王烈会是一个君子,至少在他陶士行眼里,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真正的君子。
因此,陶侃宁愿相信,王烈的目的是真想让自己派人为他训练一支强大的水师,好在江左立足。
至于情报中投靠王烈的那些海匪,陶侃并没放在眼里,一群匪盗,怎么能比得过他手下精锐的水师将领。
不过在除去那些经济上的利益,尤其在得到连弩后,陶侃多少还是对王烈的慷慨有了几分感谢。
但更多的,却是拥有了更多的**。
陶侃也是人,是人就要有**,如果说曾经的他只想做一个好官,后来想要做统帅千军的元帅,想要抱住自己的权势。
那么现在陶侃很想进入建康,也坐到王敦的位置;甚至,再往上一些。
尤其是在手下的权利越来越大,却无人可以钳制的时候,现在的陶侃,手下水军六万,步军五万,而且那六万水军随时可以转化成步军,根据和王烈的协议,王烈后期还将将那连弩的生产办法告诉他。当然前提是要求陶侃真正派出懂得水战战法的军官加入他狂澜军。
在荆湘两地,现在根本没有人敢拂逆陶侃的意愿,可以说,只要陶侃愿意,随时都有可能拉起一支军队,实现自己的理想。
而就在这时,在王烈占据京口的十几日后,陶侃终于收到王烈的来信,却是要求他派遣一批水军将领,赶赴京口帮他训练水军。
自认为看清了王烈打算的陶侃,自然不会把自己手下的精锐都派给王烈,但如果还是如开始那般用几十个籍籍无名的低级军官去糊弄,显然王烈不会认同。
而且,为了能让王烈满意,在后面继续给自己提供军械,甚至把那连弩生产的方法提供给他,陶侃也不能太过敷衍王烈。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这点道理陶侃还是懂的。,
陶侃在接到王烈的信笺后,在府内死来想起,最后把主意打到了手下大将王真身上。
这王真严格上来说,是一员降将。
他本是湘州本地土著出身,当年杜弢叛乱时,因为受到杜弢的蛊惑出山辅佐杜弢,后来更成为了杜弢的左膀右臂。
在杜弢手下,王真率领一群没有经过什么训练的巴蜀流民,数次大败晋军围剿的队伍,尽显其武功高强、勇猛无匹。
而且王真本身在水战方面也颇有心得,甚至曾击败陶侃率领的水军。
因此当年陶侃奉命征讨杜弢,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办法分化王真与杜弢的关系。
但王真为人忠义,不但将陶侃派去的使者打跑,更大骂陶侃。
陶侃也不气馁,后来不知道从打听到王真老家所在,竟然派人去山中,将王真留老家的老母接出。
加上那时候杜弢已经有些得意忘形,失了军心,甚至数次无端羞辱王真,陶侃这才威逼利诱劝降了王真,最后大败杜弢。
不过王真因为是被迫投降,而且曾打败过陶侃,虽然在评判的最后有功于陶侃,但陶侃内心里并不信任他。
而王真为人也有些过于耿直,加上内心对陶侃当日利用自己老母逼迫自己有些芥蒂,所以很爱顶撞陶侃,这也让陶侃对他愈发不喜起来。
尤其是陶侃是靠剿杀流民起义出身,才成就了今日的基业,所以内心里对流民其实很提防,更怕王真日后再登高一呼,以他的威望必成一患。
但若就这样罢免王真,甚至杀掉王真,都会让别人心寒,更容易激起那些原来杜弢属下的兵变。
而且陶侃也不想落下个不仁不义的名声,所以索性表面上封了王真一个四品将军的名头,但却只给他两军三千人马统领,而且还是后勤辎重,根本不予重用。
这也是当日刘佑来投,陶侃重用刘佑的原因,除了王真,陶侃手下还真没有如刘佑这种猛将。
说到底,寒门出身的陶侃,却并不重用寒门,反而竭尽心思重用士族,希望能融入上流社会,博取士族的信任和支持。
今日,陶侃想取悦王烈,又不肯将自己真正的心腹送走,所以这才想到了王真。
在陶侃看来,王真性格桀骜,不好管理,身份又如此特殊,留在身边早晚是个祸害,自己若忍不住杀了他,还徒增污名,不如学那三国时期的魏武,将自己不喜的祢衡送给黄祖,来个借刀杀人。
而王真也的确有真才实学,王烈更不好怨自己是敷衍他了。
想到这些,陶侃也不犹豫,立刻叫人将王真唤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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