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敌人升起尊敬,并不等于要放过敌人,面对凶狠异常的匈奴骑士,狂澜军士兵也涌起了无限斗志,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哪一方先顶不住,哪一方就会溃败。
而之所以匈奴人至今仍然死战不退一则是看到狂澜军人数上似乎并不占优,二则也明白现在后退根本没有任何逃跑的机会。
狂澜军能从谷口的方向截断他们的后路,那就说明只要再返回谷内,必然是死路一条。
匈奴人现在是背水一战,而狂澜军却是越战越勇,只要赢了这场战斗,左国城指日可下。
现在整个战场上,狂澜军分别以王烈,杨彦之,段末丕和冉瞻分为三路,从前后左右夹击匈奴骑兵。
匈奴骑兵自主将章戎战死后,就已经陷入指挥不灵的状态,若非这些人马都隶属与左贤王麾下,常年在一起配合作战,早就陷入了混乱。
现在的情况是,几个匈奴的万夫长拼命指挥着手下的都尉、军主发起反击,但因为缺少主帅的原因,却无法凝成一股,始终各自为战。
王烈在战场上始终盯着那些匈奴骑兵的将领,看到哪个匈奴将领骁勇,就纵马而上。
他胯下的黑龙也不断兴奋的打着响鼻,现在王烈亲自上阵的机会已经越来越少,在幽州时除了和红裳耳鬓厮磨,就是在马厩里享受安稳时光。
对于黑龙这匹体内流着桀骜血液野马王的后代,这种日子简直糟糕透了。
而今天,它终于能再次驰骋在这战场上,跟随自己的主人王烈,以一种君王的姿态,与四周的同类拼争。
在这片铁与血的战场上,王烈是君王。黑龙也是君王,这一人一骑都是天生为战斗而生的战士。
王烈手中的大枪不断上下翻飞,四周的匈奴骑兵根本抵挡不住他的一次次突刺。而每一次随心或者有意的突刺,都几乎能收割掉一条鲜活的人命。
若王烈还如以前那样争夺战功,现在黑龙颈下怕已经挂满了敌人的头颅。
但即便王烈现在不再挂一颗敌首,可那浴血的盔甲。凌厉的眼神,雪亮的大枪,还是能让敌人望之胆寒。
而此刻。杨彦之已经不再假扮成王烈,他已经接过了旗手的大旗,高举着跟随在王烈之后,在他后边就是王烈麾下的数千亲卫。
这些人马汇聚成一支无坚不摧的洪流,在这刚被春色染绿的草地上泼洒着红色的鲜血。
这红的血、绿的草、黑的土,最后都在铁蹄下混杂为颜色不可分辨的泥泞。
生命如泥,重时可凝成巨石一般力压千钧。轻时可散落如尘土一般飞坠九渊。
匈奴人很顽强,但随着王烈带领人马来回凿穿、突刺,匈奴人的阵型已经变成了凌乱的破布,狂澜军现在可以肆意的从任何一个角度发起攻击,而他们娴熟的以伍为单位的配合。更是在局部和整个战场上形成了绝对的兵力优势。
而他们就算装备再精良,和身披整套铠甲的狂澜军将士也无法相比,没有了人数的优势,战术上落下风,装备上更比不过对手,等待这些匈奴骑士的只有死亡。
随着章戎手下最后一个万夫长在后军被段末坯一枪刺死,匈奴骑兵溃败已成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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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整整持续了近两个时辰,三万匈奴大军被杀的只剩下不足一半,才选择了撤退。
但这时,已经失去了所有高级军官,成为一盘散沙的匈奴骑兵又怎么能逃得过狂澜军骑士的追逐呢?
狂澜军,狂澜飞骑,王烈成立骑兵的最初,就定下了这支骑兵的基调,也许骑术不是最精湛的,武艺也不是最高的,但一定是综合素质最好的,骑射优秀的,而且一人三马,保证了比草原骑兵更胜一筹的绝对速度和持久力。
尤其是在这种追剿残兵的战斗中,在谷口已经被堵死,只能选择绕行数十里丘陵山路的情况下,剩余的不足一万五千名匈奴骑兵,约万人被围困在来时的山谷,在负隅顽抗了一刻后,就彻底崩溃选择了投降,剩余的不足五千人全部死在了逃跑的路上。
此刻,王烈已经无须再掩藏自己和狂澜军参战的消息,追逐匈奴溃兵的狂澜军骑士甚至追到距离左国城不足二十余里的地方,将最后几个心存侥幸的匈奴骑士射杀后,就在左国城派出的匈奴斥候惊诧愤怒的眼神里,转身离开。
这一场追逐战持续了数个时辰,王烈率领大军返回六壁城,接受了石弘的降书,负责追剿的段末坯和冉瞻才返回了六壁城。
投降的近万匈奴骑兵全部被送往幽州充当劳力,他们最少要劳动十年才能根据表现获得释放。
而其余两万多匈奴骑士,除了当场战死的,侥幸存活下来的,全部被砍掉脑袋做成了京观,堆在了六壁城的南门外。
当石弘望着城外,那用万余匈奴骑士人头垒起的那崭新京观时,心底曾经想要抵抗到底的勇气,瞬间就化作了惊恐。
当然,也有一丝庆幸,因为这一刻石弘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信心战胜这个敌人,就算鱼死网破也不行,只能是鱼死了,但根本闯不破这天罗地网。
“也许,我真的没有办法战胜这样的敌人!”
当年石勒不曾做到的事情,石弘也没有能力去做。
王烈其实并不滥杀,但对已顽抗到底,对己方造成损失的敌人却绝不容情。
至于左国城里的匈奴人,他们如果投降,将获得战俘的待遇;否则,王烈不介意在被烈火烧成了铁黑色的城墙外,再竖起一座新的京观。
石弘献城投降和章戎战败的消息几乎是不分先后送到了刘乂的案头。
这位刚刚继任的匈奴大单于正皱眉看着来自灵武城的侄子刘桀发来的信函,信内刘桀直接说明了现在灵武城被凉州铁骑所围攻,自己试着派人马返攻,却被凉州军稳稳拦在了城内,最后以一种十分谦卑的姿态恳求刘乂派人马救援他。
刘乂看到信后先是冷笑不止,一直以来自己这个侄子都视自己为眼中钉,尤其在刘聪活着的时候,生怕刘聪再将帝位传给刘乂,数次和王沈等人进谗言欲陷害刘乂。
而刘乂被发配到边关部落,也正是刘桀的“功劳”。
如今,这个狠心的侄子认起了亲戚,刘乂心里是一万个不想帮他,但他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自己不帮刘桀,那么凉州军一旦顺利北上,和鲜卑联军汇合,那么以左国城一城之地,是收不了多久的。
可是刚刚才派出了三万精锐,手下剩下的十几万兵马已经不多
就在刘乂头疼的时候,章戎早伏击,全军覆没的消息传来。
更让刘乂震惊的是,王烈竟然出现在战场上,而歼灭章戎正是他的手笔。
一道阴影就如这屋中沉沉的黑暗,瞬间压在了刘乂的心头,手中的信笺掉落在地。
刘乂命人招来百官,告诉了他们这个消息。
这些官员之所以支持刘乂,一是看中他的名分大义,二是看重他的领导能力。
但大家也都知道,刘乂不是刘聪那种战略上的天才,可怎么也没想到,三万大军竟然一个都不曾逃回,而且狂澜军也参战了。
咋听到这个消息,百官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第二反应是议论纷纷,片刻整个殿内都喧讙起来。
刘乂的心情本就不好,此刻更是如火上浇油一般,怒喝一声道:“孤叫你们来不是听你们吵闹的,你们就拿不出一个主意么?”
闻听此言,百官陷入沉默,有些人的眼中甚至露出了失望之色,这刘乂除了会收买人心,真心不是一个雄才伟略的帅才,武力上更是手无缚鸡之力,至少在这种情况下他自身都没有什么好的主见。
刘乂心下恼怒,甚至产生一种亲自上阵的冲动,但他明白,自己不是刘聪,自己擅长的是驾驭下属,玩弄权术,但若说行军打仗,自己根本不在行。
这种性格若是在汉人里,也算是一个多谋善断的君王,但放在匈奴人力,则显然是软弱可控的象征。
否则当日南匈奴的左贤王怎么可能推举刘乂为大单于,目的就是想在后边操控他,没想到被刘乂反杀。
刘乂知道下边的群臣中有很多都看不起他,但他不能乱,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自堆起笑脸道:哪位爱卿能为孤解忧?
大将卜翊忽然出列道:“大单于,如只凭拓跋郁律,末将就有信心战胜,可是此战王烈已经参与,石弘又降了王烈,无论从兵力还是士气上我军都不占优。”
刘乂闻言道:“将军何意?”
卜翊犹豫了下道:“若王烈能退,还有机会一战!”
卜翊和刘乂不同,先在刘桀手下时就是南匈奴有名的勇士,更不是章戎可比。自投靠刘乂后,刘乂对其信任有加,赏赐丰厚,如今他走这样说,刘乂的心却慢慢沉了下去。
“你们下去吧,我再考虑考虑!”刘乂挥挥手,示意百官退下。
众人走出了大殿,刘乂呆坐半响,正要回内宫,一个站在大殿角落,一直没有说话的身影走了出来,温声道:“大单于,我有一计,可破王烈!”
那人慢慢走出殿堂大柱笼罩下的阴影,刘乂抬起头,氤氲的光线里,露出了张敬的面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