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深沉,夕阳迢迢,左国城的大牢外愈发的肃杀森严,这附近靠近内城,但又不隶属于内城,又因为不属于什么重要的设施,却是侥幸躲过了战火侵袭。
不过眼下这里却驻扎有匈奴的一军人马,牢房内关押的也大都是不肯与刘乂合作的人。进了这牢房,要么向刘乂臣服求饶,要么就是被囚禁直至被杀死,没有第二条路。
就在这死气沉沉,哀声不断的牢房内,一个捏着山羊胡须,手捧书牍的中年男子格外独特。
此人身上并没有被拷打的痕迹,偌大的牢房内也只关着他一人,不但如此,就连四周的牢房内也没有其他人,狱卒也是躲的远远的,如避瘟疫一般。
至于那几个跟随令狐艾一起来的狂澜军侍卫也被一起抓进了死牢,不过都被关在了另外一边,被远远的和令狐艾隔开。
如此孤立囚禁原因无他,只因送他前来的御前侍卫穿了刘乂的旨意,任何人在没有刘乂手谕的情况下,都不许与此人交谈,甚至不需有肢体语言的交流。
不过这牢房中人显然并不在意眼前一切,他随身带着的包裹也没有被搜走,只是在入牢前,按照规矩牢头检查了一下包裹里有没有武器、药物之类的东西。
却没想到这包裹里竟然只有两卷书牍,就连那检查的牢头都忍不住暗骂一声“穷酸”。
因为虽然上边没有明言此人是谁,可这牢头也是有人脉的人物,知道此人是刚刚顶撞了大单于刘乂的使者。
堂堂一个使者。出使不带金银,连铜钱也不带上一枚。这不是穷酸是什么?
于是乎,穷酸令狐艾大人就悠然自得的拿着书牍大声诵读起来。
开始那些狱卒还好奇他念的什么。可凑近一点听了一会,却只是翻来覆去的几句,只听得脑壳发胀,后来就根本没人敢过那边去了。
别人坐牢是要自己的命,这厮坐牢是要别人的命啊!
但令狐艾大人显然不会在乎这些匈奴人和四周其他囚犯的感官,不但越念声音越大,而且声调也愈发的高亢起来。
“那厮,你给我住口,再念下去我撕烂你的嘴巴!”牢头终于忍受不住。走过来大喝道,手中带着倒刺的皮鞭更是甩的啪啪作响。
令狐艾不屑的看了一眼凶神恶煞的牢头,这样的货色在那些普通人眼里也许是魔鬼的化身,但在他眼里不过就是个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了。
许是令狐艾的轻视的眼神激怒了他,这牢头几步走到门前,将锁头打开,然后挥起鞭子道:“让你再念!”
话音未落,令狐艾咧嘴一笑。用只有他和牢头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我家主公大军可就在城外,你真想给刘乂陪葬么?”
那牢头一听,眼色一变,却大声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告诉你你要再念,我可不管你是哪个!”
说完。转身退出牢房,但走之前。令狐艾已经悄悄将书牍中藏着一个卷着的东西塞给了那牢头.
那牢头骂骂咧咧的走出了牢房,那几个狱卒迎上来道:“还是孙头儿您厉害。您一出马,这老小子就消停了。”
牢头点点头,示意他们守好自己的位置,自己却走到自己的房间悄悄打开那卷起的布条。
只见上边写着:“若想活命,出门报信,双手伸开,有人相迎!”
类似的布条令狐艾身上还有十几个,反正他相信这城内怕死的敌人一定还有,只要有机会让一个人倒戈襄助,那么这看似森严的左国城就不是他令狐艾的死局。
而且令狐艾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这人是宁死不屈的耿直之辈,还是贪生怕死的苟且之徒,他基本都能看的清楚,而这牢头无疑正是后者。
那牢头手捏着这薄薄的布条,却感觉重若千钧一般。
他必须尽快做出一个决断,要么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不理会这件事;要么出去按照条子上的吩咐行事。
至于说举报给上边,别开玩笑了,举报给上边还能有什么好处么?这人都已经是死囚了,还会怕什么,就算能抓住一批狂澜军的奸细,最后城破之时自己还能有活路么?
是啊,活路如果他今天不把这消息送出去,那么王烈大军会入城么?
这牢头的亲戚有在朝堂上为官的,自然心知肚明目前的局势,王烈大军只要兵临城下,绝对会有人反叛刘乂,只是时间早晚,立功先后的问题。
“无毒不丈夫,总不能一棵树上吊死!”想到这些,这牢头起身向外走去。
“头儿,上哪儿去啊?”
牢头道:“这里闷的慌,我上去透口气,你们小心看好了,不要让人接近那囚犯!”
几个狱卒连忙点头答应。
这边牢头除了牢房,牢房外依旧是一片死寂,只有十几个匈奴士兵在距离牢房一侧矗立着,虎视眈眈的看着四周的一切。
牢头一见这情景,眉头微皱,片刻计上心来,走到那几个匈奴士兵身前。
这些士兵常年驻扎在这里,和这牢头极熟,领头的那匈奴队主见他走来,笑道:“呦,孙牢头,怎么有空出来了?”
这孙牢头一听,立刻笑眯眯道:“盖兄,今天是你当值啊,兄弟那边预备了几坛好酒,过去喝一杯啊?”
那盖姓队主犹豫了下道:“孙老哥好意我领了,可是今日当值,若因为贪杯出了什么事是要吃板子的,何况这些兄弟”
说完,看向手下的十几个兄弟。
“现在这光景能有什么事?这样,你带着兄弟们去喝酒。我一会派我手下那几个混小子来帮你们照看一下,若有事再叫你们也不迟。再说这后边百步就是军营,那个吞了熊心豹胆敢在这里闹事?”
那盖姓队主一听。脸现光彩,现在这光景的确不好,粮食都不够吃,经过战乱侵袭,城内根本没有什么酒可喝,他刚才推辞也不过是做个样子,更怕自己手下看自己吃酒心声妒忌,再上告上去,既然眼前这孙牢头把话说到这种程度。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想到这些,对手下道:“兄弟们当值辛苦,孙大哥体恤大家,请大家吃酒,一会都只管带嘴,不许带眼,吃完酒都立刻给我滚回来,晓得没?”
那十几个匈奴士兵一听这话,欢喜的眉开眼笑。齐声答应。
孙牢头嘿嘿一笑,将十几人都带进牢房,准备好酒菜,几人开始畅饮。
喝了小半个时辰。孙牢头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起身说要上茅房,在众人的哄笑声中再次来到牢房外。
站在门外。见四下无人,孙牢头伸开双臂。装作抻懒腰的样子,等了一会儿。就听见前方五六十步外的一片残垣断壁后站起一人,那人飞快跑到他身前。
那人身形就如豹子一般,浑身上下带着一股子杀气,孙牢头被骇得倒退数步,连忙掏出那布条。
那人接过布条,仔细看了看,也不问他身份,只是低声道:“人关在哪个房间,现在能进去救人么?”
语气中满是杀气,孙牢头甚至有一种感觉,只要他说出一个是字,对方下一刻就能提刀杀进天牢。
“这王烈手下都是些什么虎狼之辈,如此骇人!”孙牢头暗自腹诽,心下也自己刚刚作出的选择感到万分正确,这样的队伍根本不是今日的左国城城墙能拦的住的。
却忙堆起笑意:“小哥莫急,刚才那些看门的士兵都被我哄进牢房吃酒,大概再有一会儿他们就会吃多,到时候你们再杀进去,救出你们的使者大人,您看如何?”
那人闻言,冷哼一声道:“我劝你不要心存侥幸,若有一丝不轨,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说完猛的掐住孙牢头的下颌,孙牢头吃不住疼,下意识的张开了嘴。
下一刻只觉得一个圆滚滚的东西进了肚子。
“你你给我吃的什么?”孙牢头不断发出咳嗽声,脸涨的通红。
“放心,明早之前你还死不了,只要你真心合作,今晚我就把解药给你,然后你也算立下大功一件,等我家主公进城,再行封赏!”
孙牢头一听,脸色变得一片苍白,片刻无奈道:“大人放心,我都听你们的。”
那人点点头道:“那好,你现在回去把这个掺在他们的酒水里,他们喝下去一刻钟后你发出信号,我们就派人接应你。”
孙牢头连连点头,从那人手中接过一个油纸包,转身踉跄着离开。
现在这位孙牢头可没有了刚才的庆幸,他现在只有一种与虎谋皮的感觉,但已经被喂了毒药,就算现在让他去火烧刘乂的皇宫,他为了活命也只能想办法去做了。
当然,狂澜军的密探也不会做出这样逼人到绝路的事情,想要人给自己卖命,就要恩威并施,而且要给人以希望。否则,鱼死网破对谁都不好。
“看来救出令狐先生是没有什么问题了,只是这城门还要想办法打开才好。”那个狂澜军的密探走到路边角落背人处,暗自思索着。
正这时,忽然听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警觉的扭头看去,见一个身影正快速奔来。
此刻藏在暗处的其他狂澜军潜龙密探已经将手中的连弩对准那身影。
那身影眼看就到身前,却说道:“你是武功侯的手下,我见过你,我有重要情报给你!”
这句话救了他的命,四周狂澜军潜龙密探手中的连弩悄悄放下。
但那个站立在哪里的汉子双手却扣住了腰间的武器,凝神看着眼前这个身材瘦小,一脸惊喜的少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