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渃璃上了公交站最前方的一辆公交车,因为是起始站,所以空位一大堆,我们在车后段的空位坐下。
“养老院附近有水果店吗?”我微微侧头,轻声询问。
“有的,看来你蛮细心啊。”渃璃双手放在腿上,十指交叉,坐姿较为随意。
“读大学的时候去养老院做过义工,诶,咱们这次去的养老院在哪一块,在郊区还是市区?”
“靠近市区。”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我们下了公交车。
站台前方是一个居民区,建了围墙,入口颇宽,但规模不及我现在住的小区。
进去后,当先看到的是个较大的广场,广场旁停了不少车子。
随意瞄了几眼,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眼光扫过时好像看到了一辆有点眼熟的红色轿车。
正准备仔细再找找看,却听到身旁的渃璃喊我。
“在看什么呢,走啦。”
“哦,没看什么,来了。”
我答了一声,跟她一起进去水果店。
“姑娘,又来看老人啊?”
水果店的老板和老板娘竟主动开口跟她打招呼。
我心里一动,暗忖渃璃来养老院当义工的次数肯定不少!
她礼貌的回了两人一句,随后挑选了四五种水果买下,尤以橙子居多。
买好水果,我们一人提一半,朝着小区后方走去,不多时便到了养老院门前。
刚进大门,就有一位阿姨接待我们,看得出来,渃璃跟这里的工作人员比较熟悉,双方较为热络的打了招呼。
她把大部分水果给了阿姨拿去分散,自己留下少量以及十多个橙子,然后带着我去往左边。
路上,她告诉我,这个小区的养老院属于私人经营,院内住了二十几个老人,年龄基本在七十岁到八十岁之间。
我们去的是西边院子,一进去,就看见五六个奶奶坐在一起晒太阳。
这会儿没到十点,阳光温和,她们坐在太阳底下干着针线活,看起来倒还惬意。
“闺女来了,快坐,快坐,小伙子你也快坐。”其中一个穿着蓝色衣服的老人家颤巍巍的起身,招呼我们过去,皱纹横生的脸上满是慈祥。
其余几个老人也都很高兴,嘴上却责怪我们,说来看她们怎么还带着水果。
渃璃表现的十分乖巧,一口一个奶奶的叫,直把几位老人叫的喜笑颜开。
我拿出水果去清洗,渃璃则自个进屋拿了盘子当充当果盘,然后把水果切成小块放上去,还别出心裁的摆出精致的形状,由内到外层层铺开,每样水果错落间隔,让人看了,增添食欲。
“哇,我都想吃了,什么东西到你手里,都能被赋予一种特色,啧,真是才女!”我诚挚的夸赞她。
“想学啊你,我教你啊。”渃璃轻声一笑,脸颊上酒窝微微陷下,说了句俏皮话。
“渃璃,不用切那么多,我们几个老婆子八点吃的早餐,切多了吃不下,别忙了,来坐着陪我们说会儿话就好。”
屋外,蓝衣老人开口说道,其余几个老人也先后开口,让我们别忙活。
切点水果而已,哪能叫忙呢,关键是我这正在偷师学艺,真没忙。
待我们端了水果出去,几位老人已给我们空出了两个座位。
老人们放下手中的活计,家长里短的聊着,渃璃跟她们倒是很有话题,我差不多都是在听,偶尔有老人问到了就回两句。
“渃璃,刚才我就想问你了,随炎这孩子是你什么人啊,可从来没有看到你单独带男孩子过来。”蓝衣老人忽然满面笑容的问道。
通过她们的交谈,我知道她姓谢,很和蔼的一个人,为人开朗大方。
汗,老人家都是这样,看到一对年纪相仿的男女,就会忍不住想问问他们的关系。
我奶奶没去世之前,看电视的时候,老喜欢问里面的演员是不是夫妻,说起来,时间过的真是快,一转眼,奶奶已经去世七八年了。
“我们是邻居,今天他没什么事,就带他过来了。”渃璃大大方方的说了我们的关系。
“你们是邻居啊?”谢奶奶拉住我的手,不着痕迹的拍了拍,语重心长的说道,“好孩子,以后要多跟渃璃一起来看我们,啊。”
额,这话咋好像有弦外之音呢?
眼角余光飞快的扫了众人一眼,发现她们全都是一副了然的神情!
晕,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啊!我有些无语。
“奶奶,随炎刚才在屋子里说想吃水果,可又怕你们不同意,所以没拿,你们看,他能一起吃点吗?”渃璃轻飘飘的说道,面不改色,话语却带上了几分笑意。
哦,是我忘了,她向来善于“面不改色”的。
“哎呀,看我们这几个老糊涂,来来,小伙子快吃。”
老人们均觉莞尔,纷纷招呼我,有的人甚至亲自将水果递到我手上。
好一句打岔,巧妙又自然的分散了老人们的注意力,厉害!我对渃璃暗暗竖起大拇指。
十一点的时候,我们去了其余几个院子帮忙打扫卫生,期间,我还以拙劣的技艺跟几位精于象棋之道的老人家对阵了几局,可惜,每局皆是节节败退、输得惨不忍睹!
伤的我那个心啊,犹如枯黄的树叶,片片凋零...
快到午饭时间时,我和渃璃特意去外面买了些肉食回来,给西院的几位奶奶做了顿好吃的,算是加餐吧,养老院虽有午餐,但肯定没这么丰厚。
渃璃今天的厨艺发挥稳定,咸淡适宜,口感鲜爽,我丝毫不顾形象,吃了三碗,把几位老人逗的合不拢嘴。
饭后,已经是一点多,老人们稍稍活动过身体后,大都去睡午觉了,只有谢奶奶一直跟我们说话。
“闺女啊,你去帮我榨点橙汁来。”老人很是和蔼,面容说不出的慈祥,顿了顿,转而对我说道,“小炎你第一次来,奶奶就不使唤你了,坐着跟我说说话。”
“奶奶,您特意留下我,肯定是有话要说吧?您说吧,我听着呢。”
“你跟我说真话,你俩真是邻居?”
“嗯,我住的地方和她家隔着百多米。”
“这样啊。奶奶跟你说点事,渃璃呢,是我孙女的大学同学,以前去过我农村的老家,我们一家人都喜欢她,这姑娘人长得俊,脾气好,要放在农村,估计家门槛早让提亲的人踏破咯。嗨,说远了,说远了,人老爱唠叨,你别介意,咱不说这个。”老人转了话题,笑呵呵的说,“她在武汉的家呀,我住过一阵子,又大又好看,可好归好,就是空的厉害。人老经不住孤单,我在她家住不太习惯,渃璃是聪明闺女,看出来后,她就找了这家养老院把我送过来,然后,隔三差五的来看我。”
老人说完,好似口渴般,低头吃了一瓣橘子。
嗯?
她低头时,我隐约在其眼里看到了一丝刻骨的悲意,待她抬起头来,仔细看去,却又没有。
可能是自己看错了吧。
我暗自一笑,心想这么开朗的一位老人,怎么会有那悲伤往事呢。
“渃璃这孩子,好像不喜欢跟别人往来,我在她家住的那一阵,都没怎么看到她出去,也没看到有什么人去她家。哦,不对,有一个高高大大的小伙子去了的,不过渃璃好像很不喜欢他,每次看到他都会发脾气,饭都不让他吃就赶走,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渃璃一直不怎么爱笑,现在还是这样,奶奶别的本事没有,唯独看得出来这一点,之所以不多笑,是因为心里装了许多烦心的事情。”老人叹息着拍了拍胸口,继而握住我的手,以商量的口吻说道,“我老了,心里就没了别的想法,只盼着闺女以后能多笑笑,就心满意足了。你是好孩子,答应奶奶,你们是邻居,往后多去她家看她,好不好?”
放下了过往几十年的诸多念头,这迟暮的长者,平凡而又慈爱,如今只剩下“希望儿孙幸福”这唯一的、简单的愿望。
她殷切的目光里,那种长辈对晚辈发自真心的疼爱之情,格外强烈,令人感动。
“好,您放心,我会的。”我发自真心的郑重应下。
相同的意思,其实叔爷也表达过的。
渃璃进屋有十来分钟,便端了几杯果汁出来,叫我们品尝。
“我这闺女手艺好着呢,小炎啊,你快尝尝。”身旁的老人开怀而笑,神色颇为自豪。
我没说话,对渃璃的手艺,心里早有论断,于是一边喝着果汁一边跟她们聊天。
两点半左右,老人们陆陆续续起来。
我和渃璃一直待到下午六点,才告辞回去。
谢奶奶提着个袋子,一直送我们出了养老院的大门,临别时叮嘱我们有空就来,没空就不用来,然后将袋子递给我们,说是老家亲戚带来的吃食。
我们本想婉拒,让她留着自己吃,可老人非要给,无奈,只得收下。
来到小区门口,我忽然想到上午来时看到的那辆红色轿车,于是抬头寻觅。
目光四下扫动,猛然间,看到一抹红色的身影,定睛一看,只见广场中一把座椅的边沿上坐着位红衣少女。
广场上,许多人在悠闲的散步,少女却静静的坐着,身影尤为明显,她的静和广场散步之人的动正好形成鲜明的对比,于是,她的孤单便越发被衬托的明显。
座椅的椅背和椅面有一定的空间,目光穿过,我看到了少女身旁安静放着的红色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