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
渃璃微笑着为我们做了一个正式介绍,尽管穿过菜院的时候,我自报了姓名。
“老师,这位是我朋友,随炎。”
“随炎,他就是你一直想见的我老师,钟天朗。”
钟天朗老人相当和善,为人开朗又爱笑,很好相处。
他也不问我们来这里干嘛,二话不说就下厨做饭去了,说是远来为客,饭是一定要吃的。
渃璃也不跟他客气,带我在她老师家里参观。
这间半砖瓦房的房子样式颇为老旧,墙的下半部分是用烧制过的红砖堆砌而成,上半部分则是用的黄泥砖。
房子占地面积倒是比较大,房间也多,总体分为前屋和后屋,前屋有四间房,后屋有三间房,外加一个厨房。
后屋后面还有一个院子,非常空旷,跟由篱笆围成,栽种着各式蔬菜的前院完全不同。
在前屋的一间房子里,我看到了成堆的画,不过放置的很整齐,没什么灰尘,想来是钟天朗老爷子经常打扫吧。
渃璃说这些都是老师的学生交上来的作业,其中就有她自己的几幅画。
“你老师收了多少学生啊,竟然堆了这么多画在房里。”我一边好奇的询问,一边随手打开了一副画拿来看。
“他的学生可多着呢,主要分为三系,有学武术的,有学音乐的,还有学画画的,也有学了不止一样本事的。你想想,从我们新中国建立之后,他就一直在收徒,到了现在,学生的数量可想而知,就算老师一年只收一个学生,那也有好几十人,事实上他一年远远不止收一个徒弟!”渃璃敬佩的说道。
我无比震惊,张口就道:“那你岂不是有几百位师兄师姐?”
“嗯...可能吧,这事我没问过老师,但我见过的师兄师姐就只有六七位。”她俏皮的依次扳过两手的青葱玉指,思量了一下,随后回答。
转了二十多分钟,钟天朗在厨房喊我们过去用餐。
“来,天然无毒的蔬菜,都是老头我自己种的,放心吃。”老人十分热情,笑呵呵的招呼我俩吃饭。
我也没跟他客气,路上就吃了点干粮,此时不说饥肠辘辘,但也差不多了。
当下抓起筷子,埋头猛吃。
渃璃则依然是淑女风范,动作比起我来要文雅许多,偶尔抬头与钟天朗交谈,总能惹得老人哈哈大笑。
十多分钟后,我吃了个半饱,才开始从旁插话。
“大师,我看你前屋有个房间啥都没,就放了个蒲团在里面,那间房是不是你平常打坐用的?”
“是啊,没事的时候我总喜欢去那里坐上两个小时。”老人点点头答道,声音洪亮。
“我特别好奇,一坐就是几个小时,你是怎么做到的?”我扯着嘴角,耸了耸眉毛,既觉佩服又感震惊的问道。
“我是从小养成了习惯,一天不坐就总觉得哪里不正常。”
“老师,你就详细讲解一下呗,我也想听听呢。”一旁的渃璃忽然开口。
“喔?”钟天朗转头看她,乐呵呵的说道,“难不成渃璃是想出家当小道姑了吗?”
“老师!”渃璃少有的红了脸,还撒起娇来。
“往日我跟你说这些,你可是从来不喜欢听的,今儿个怎么了,遇到烦心事了?”
钟老爷子一时不明白很正常,我倒是清楚渃璃说这话的大致原因所在,前男友意外到来并提出了复合的请求,这让一向冷静从容的她心神不宁、失了方寸。
所以她现在最想要的是一个安宁的心境,以便做出最理智的选择,避免因一时的不清醒而让下半生在后悔中度过。
故此,她才会出言请钟老爷子详细讲解打坐的有关诀窍,希望借此能让自己的内心宁静。
或许是我本性里的龌蹉使然,清楚归清楚,可听了老人打趣自己学生的话,脑中竟不自觉的‘歪歪’了一下渃璃身穿女道士服的样子。
不要脸!
醒悟了自己的龌蹉行径后,我暗骂了自己一句。
没等渃璃回答,老人便摇着蒲扇自行开了口:“打坐首先不能急,尤其是刚开始的时候,切忌急躁,千万不要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能实实在在的坐一分钟就坐一分钟,能坐十分钟就坐十分钟。打坐的时候,思维尽量保持在‘静’的状态,意识要放松,久而久之,打坐时间自然能延长,经年累月的坚持下去,有养生的效果。”
“太玄了,我听不懂。”我赧然说道。
“我也没听懂。不知老师说的思维的‘静’是个什么状态,而意识放松又是什么意思?”渃璃也表示不懂,且认真请教。
“这是好事,如果一听就懂,只怕你们倒未必能领悟到打坐的真正精要。”钟天朗却笑了,
汗,大师说话咋还越来也玄乎了?
“为什么,学得快反而不好吗?”这话是渃璃问的。
“现在的新东西是越来越多,领悟力太强,同样的时间内学会的东西就比旁人多,绝大部分时候这是好事,但是,会的东西和关注的领域越多,与之对应的,精力也就越容易分散,集中精力专心致志只做一件事情便是千难万难了。”老人娓娓道来,平凡易懂的话语中透出些许生活的本质哲理。
“大师的话我是赞同的,但我也有不一样的看法,领悟力高,不一定非得要学很多东西吧?”我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
“我活了一百来岁,所见过的领悟力远超旁人,又能专心只做一事的,实在是太少太少,少到印象中也就只有那么两三人罢了。”他怅然叹息,似乎对往昔所遇的某些人很是感到惋惜。
渃璃这时夹了份素菜给我,说这是她老师的拿手好菜,让我尝尝。
钟天朗瞪眼,一挺脊背,故作惊讶道:“只给年轻小伙子夹菜,不顾我老头子了吗?”
我暗觉好笑,想当然的以为渃璃也会给他夹菜,没想到渃璃不按常理出牌,嘴角含笑,但就是不遂她老师的意。
老人开朗,对自己学生的小小忤逆不以为意,或者说习以为常,饭桌上气氛融洽,他依旧与我们有说有笑。
一顿饭很快吃完,渃璃主动收拾碗筷要去洗碗,我本想帮她,不过被婉拒了。
钟天朗拍拍肚子,教了我一个姿势,说是有利于养护肠胃,尤其是对于吃撑的人缓解肚子胀的不适感很有帮助。
我眼睛一亮,立即学样照做,十多分钟后站起身来,感觉效果确实不错。
我问大师,他是如何学会这一姿势的,老人爽朗的说,是自己摸索出来的,还说他的学生基本都学了这个姿势。
不愧是活化石级别的老寿星,对于生活细节的体会,一般人压根比不上。
“听渃璃说,您对梦境早有研究,昨日傍晚,我在她家做了个噩梦,那是有生以来令我最为恐惧、最为担忧的噩梦,希望您能帮我解读一番。”我郑重的说道,言语十分诚恳。
“噩梦?”老人白眉一轩,奇道,“你身怀绝密武术,身体的强健程度几乎超过了医学上对健康范畴的定义,怎么会平白无故做噩梦?”
高明!
他对我身体健康的判定可谓一语中的!
“不瞒你说,自从上高中后,我的身体好得连自己都不敢相信,原先高一时不足一米五的身量,经过三年,却长到了差不多现在的高度,而且高中之后没有再生过任何病,连感冒都没有得过。”我大感惊喜,对老人的信任程度又深了几分,激动之余更是说出了自己的身体状况,以应证老人所说。
“用中医的术语来说,你应该属于‘百邪不侵’的那一类人,用西医的话来讲,你的大脑对神经的控制能力非常强大,这样的情况,怎么就偏偏做了噩梦?”钟天朗甚为不解,皱眉凝思,半响后,了悟道,“是了,莫非你在为什么事情感到强烈的不安,以致心有隐忧?”
这就是大师?
竟然连我内心的不安都能猜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