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盂兰盆节的假期很长,周遭大名也不太可能在这个时间来寻衅滋事,于是清州城的侍卫,也纷纷回乡,祭拜先人。
从政秀寺返回,汎秀便回了志贺城。虚度光阴,偶尔翻翻先父留下的书卷,抑或到城后的溪旁垂钓,亦不失风雅。只是心怀抑郁,始终难平。
如此举止,放到后世大概引人歆羡,但在乱世之中却只会被武士们冠以玩物丧志的称号。然而汎秀乃是平手氏嫡子,且长兄无子,故而他虽然年轻,但地位也隐约要压出庶兄和叔伯一头,而唯一能训斥他几句的久秀,却偏偏脾气好得出奇,对着灯荒唐行径,也只是听之任之。
浑浑噩噩数日,却无意迎来几位客人。
是时尚未至午,汎秀正在房中读书,却见门侍上前通报。
“前田利家殿下和佐佐成政殿下,求见少殿。”
“前田和佐佐?”汎秀微微一愣,缓缓合下书本。
“少殿……是否要迎他们进来?”侍卫问道。
“恐怕不必了。”汎秀摇摇头,“与佐也还罢了,又左这个家伙,如果安心等在门外等着通报,那就不是又左了。”
“甚左真是我的知己呀。”玄关里传来一阵得意的大笑。
人影一现,不禁令人呢眼前一亮。
出现在眼前的前田利家,一改往日放达随性的装饰,发髻和衣领都理得整整齐齐,腰上配着擦得雪亮的太刀。
衣着和打扮自然是无可挑剔,但配上利家那故作严肃的神色,却颇为滑稽。
饶是汎秀心绪不佳,此时也不禁笑了一笑。
“穿成这样,是要去将军家里喝茶吗?”
随意调笑了一句,利家却出人意料地没有接下话头。
“将军家的茶天天都可以喝,今天这件事情可是仅此一次啊。”
“是这样啊。”汎秀却也无暇去听利家的奇思妙想,而是径直望向佐佐。
“今天又左要接阿松到荒子城。”佐佐成政的话语,一如既往简单明了。
阿松?那倒是难怪,不过她现在才几岁?汎秀心里顿时闪过一些乱七八糟的镜头。
“阿松的话,倒的确算是件事情——不过似乎并不需要找到志贺城来吧?”
成政微微一笑,却不解释,只是拍了拍利家的肩膀。
“这个……”利家面色突然有些发红,“上次见到阿松的时候,我跟她说,呃……我已经是指挥数名武士和数十名足轻的侍大将,所以……”
“所以要我和内藏助扮作你的属下,让你在阿松面前露露风头?”汎秀不由一笑,眉头展开了大半。
“我认识的人里面,看上去像是武士的人也就只有你们几个啦……”
“什么叫做‘看上去像武士’……”
“这个……武士至少要有战马吧?”
战马?要求还真不低呀。
“你看,甚左也不想让我丢脸对吧,一定会肯帮忙的……”利家软语相求的场面,在往日还是未曾见到过。
“总也是闲极无事,自然不会不帮你。只是下次的酒席……就承你的情了?”
“没问题!”利家一跃而起。“甚左赶紧换衣服吧,那个谁,快去牵马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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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松的家在木曾川的对岸,因为母亲改嫁,才会被寄养到前田家。
日后闻名的芳春院,此时尚只是一个七岁的幼女。或许是因为自幼丧父,而又与母亲分别的原因,话语很少,眼神有些呆滞,言行之中却显示出超乎年龄的早熟。
平日素来急躁的利家却展现了少有的耐心,绞尽脑汁,终于逗得阿松发笑,最终沉睡在利家怀中。
此时的木曾川上,还没有建起足够规模的桥梁,于是有心人在河中摆渡,赚取船资。
去的时候并没有出现什么差池,归时下船,尚未到岸,却遇到莫名的刁难。
“五贯?你是想要抢劫吗?”利家怀中轻轻搂着阿松,语气却是一如既往的嚣张。而面前这个黑衣的“艄公”,大约二十五六岁样子,眼色生硬得很,胸口还似藏着利器,也全然不似做力气活的良善之辈。
以往的船资是每人五文,三人即使加上这个小姑娘,也不过二十文而已。
“阁下这个玩笑,可并不好笑啊。”佐佐比前田冷静得多,对方明显是故意寻衅,想来是不会被织田家武士的名头吓回去。
“尾张人……”艄公小声哼了一句,伸手指向三人的马匹。
“马可比人妖重得多啊,多运几次的话,连船都要坏掉了!五贯的费用可是一点都不贵啊。”
利家眉头一横,汎秀和成政对视了一眼。
“如果付不起帐的话,用马来抵账也是一样。你们织田家的武士,总不会赖账吧?”
这样的话,就是纯粹前来寻衅的了?
成政皱眉,汎秀沉默不语,利家却按捺不住,只一冷笑,腾出手来握住刀柄:“道理是用来跟人讲的,面对畜生可没那么多讲究!”
黑衣人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柄胁差,欺身上前。眼见利家身形矮小瘦弱,怀中又抱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便以为是可以拈的软柿子。
利家纹丝不动,只是轻蔑地笑笑。
汎秀摇了摇头,以现在的目光,看得出来,对面的这个家伙,只是个丝毫不懂武艺的愣头青罢了,自然不是利家的对手。然而但凡这种主动挑衅的事情,必然是早有准备。
只是现在阻止已经来不及了,所幸船已到了岸,离水边不过两三丈路,大不了牵马跑路……侧首一看,成政已经悄悄挪到船舱门口的位置。
黑衣人大喝一声,举着胁差劈下,声势虽旺,却是脚下虚浮,并无气力。利家向左退出半步,避开这一击,随后左手持着刀鞘,向前平刺出去。那黑衣人来势太凶,仿佛是主动将胸口地撞在刀鞘上。
一声闷响,黑衣人被利家反撞回去,只剩下呻吟的力气。
“胆敢伤我兄弟?”
果不其然。
成政踢开舱门,将守在门口的男子撞下船去。利家紧随其后,抱着阿松跳出门去。刚才一番打斗,小姑娘已经惊醒了,却是惊而不乱,不曾哭叫半句。
汎秀拔出太刀,伸手砍在船舱中央的小茶几上,一刀两断。刀锋寒光之下,对面几个提着木棍和竹枪的人一时不敢上来。
随即轻笑一声,倒退着出门。
再回首看着佐佐和前田那边,却是骤然一愣。
岸上赫然是十几个严阵以待的野武士,手中兵戈全然不是船中那几名贼子可比。
正中的头领是个精壮的黄脸汉子,约三十许人,络腮胡子,眼冒精光,显然是上过战场的人。
汎秀心下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