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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愧是平手刑部大人啊!那种造型奇特的战车没想到这么有用。不仅轻松挡住了射击过来的箭矢和弹丸,更能让敌人失去冲锋的勇气。”
“是啊是啊,但鄙人认为,还是特制大铁炮更胜一筹啊!每次发射,轻易就能取数十敌兵的性命,吓得自诩悍勇的甲信人失魂落魄,闻风而逃。”
“不知这个车叫什么名字。”
“我觉得该叫铁甲车。”
“全是铁甲未免太过昂贵和笨重了,既然是单侧有甲,不妨叫‘片甲车’更好。”
“附议,附议!”
“不错,很适当……”
“这个片甲车的技术,我等都应该好好学习……”
“啊哈哈哈……”
“……”
“那个粗短的大铁炮该叫什么呢?”
“如此可怕的火器,我看该叫‘鬼炮’才是。”
“我看不怎么样,这年头稍有勇力的就叫做鬼某某,都烂大街了……”
“此炮厉害就厉害在一次射出许多弹丸,应该体现此处特色。”
“叫做‘百裂炮’如何?”
“似乎很好啊!”
“啊哈哈哈……”
“……”
“片甲车与百裂炮,搭配起来真是天下无敌了。”
“确实很厉害。但始终射程有限,移动不便,更令我惊讶的从山坡一路飞到敌兵阵中的巨大弹丸……”
“目测应该超过了十町(1公里)吧!”
“我觉得有十五町。”
“你们是不是太低估,我感觉接近三十町了。”
“其实‘片甲车’与‘百裂炮’只是阻挡住了武田军,令其大幅败退,不敢接战的,还要归功于这巨型的铁炮……”
“那么粗壮,比一贯目还要大许多吧?我是从来未见过的……”
“岂止未曾见过,我都不敢想象。”
“这个嘛……刑部大人这等伟男子,他的炮比我们更粗壮一些也是理所当然的。”
“……这是令内亲身体会过之后透露给你吗?”
“……哼!若是刑部大人看得上拙荆,那倒是我家的荣幸。”
“喂喂,这也过头了吧……”
“是啊,你拍马屁也不能拍成这样啊,我们都没法接口了呀喂!”
“咳咳咳……大家还是来讨论一下这巨炮该叫什么的好。”
“如此可怕的火器,我看该叫‘鬼炮’才是。”
“你这家伙还能想出更多词汇吗?以后有空多度点书吧!”
“来来来,你读书多,你来说,要是说不好就老老实实罚酒谢罪!”
“反正读得比你这家伙多一点……嗯,此炮发射时,响声如同山崩地裂,叫‘山崩’如何?”
“太小气了!区区一个山字远不足够,我看该叫‘国崩’!”
“诶你别说,国崩听起来倒是不错,朗朗上口。”
“但韵味不足。如果唤作‘穿云’或者‘射日’的话岂不……”
“你们读书人,就是麻烦……”
……
白日里,凭借器械之力,平手势的中军轻易取胜,武田胜赖折损家老小山田信茂以下七百人,仓皇后撤。平手秀益、拜乡家嘉等人逐次追上,将车阵往前推进了不少,距离滨松城的外墙,已经只剩下二三十町的距离了。
己方只付出了伤亡百余的代价,没有备大将以上的武士阵亡。除了一个本多正重重伤仍在救治,目前还不好说。
正如众人所言,“片甲车”与“百裂炮”令敌兵不敢靠近,而“国崩”则能够跨出千步以外的距离施加打击。
碗口粗细的实心炮弹,破空飞掠而来,无论击中何人,俱是当即砸成血肉模糊,顷刻断气。接着来势仍不会停止,还会贯穿弹跳几次,造成更多伤亡,才耗尽全部的冲击力。
四五门大筒齐发,每次直接打死的人倒也未必很多,充其量三五十罢了。但这死法实在令人难以接受。见到同僚被视野之外莫名飞来的东西忽然击毙,甚至尸身都不能保全,饶是英勇善战的武田士兵亦不免方寸大乱,战意动摇。
他们能维持着只是败退,而没有溃散,已经相当不容易了。武田胜赖再怎么咬牙切齿不服气,也只得饮恨认输。
另外两侧,原本德川信康对上高坂昌信,池田恒兴对上土屋昌次,都是苦苦支撑,处在崩溃边缘,但见到中军前进,士气大为振奋,都坚持了上来。
待武田胜赖彻底退出大筒的射程,平手汎秀又令向左右两侧轰击,提供了有效的支援,协助友军反败为胜。
最终三线大捷。
当然,左右两翼并没啥太多的斩获。
说来那武田家的军队也是很特别的,本来退着退着也渐渐有溃不成军的迹象,但本阵派出了五十个手持“风林火山”旗帜的“百足众”来维持秩序,将士见之便等逐步镇定下来,渐渐有序地维持建制。
所以滨松城之围尚未解除,只是终于推进到了城下而已。
德川信康与池田恒兴不死心强行追击了一会儿,被站住脚跟的敌兵逆袭,险些要上演乐极生悲的戏码,亏得有平手家车阵阻拦,武田军不敢靠近。
随后天即入夜,双方收兵扎帐,休整用饭。
平手汎秀吩咐在晚上进行军议的讨论,总结今日得失,讨论下一步行动。
但参与的众将,却已然把这当成了胜利的庆典一般。
一个个的喜笑颜开,眉飞色舞,前面对武田军的忌惮之意完全抒发了出来,纷纷绞尽脑汁搜肠刮肚地想出各种词汇来表达对刑部大人的仰慕之情,顺便吹嘘自己与平手家的关系如何紧密。
特别是,白日躲在河流背后,不敢与直面武田军作战的织田长益与松仓重信,这两个的态度尤其热烈。
由于众多“乡下武士”文化程度不高,没法像朝廷公卿或京都文人那样用三百六十种不同的方法讲同样意思的废话,说着说着,便逐渐词穷,转而讨论起今天看到的几种新式武具了。
讨论了一番以后,大家觉得“片甲车”“百裂炮”与“国崩”是不错的称呼。
诸将聊了小半个时辰,平手汎秀姗姗来迟。
听到这些“民间命名”,他并不在意,无可无不可。
但见到众人如此得意忘形,弹冠相庆的样子,下意识就皱眉不悦。
甚至能闻到极淡的酒味。
与平手汎秀一道出席的长宗我部元亲,耳聪目明心细如发,见状赶早两步走到人群中,高声喊:“刑部大人到了,请各位稍加肃静!”
他嗓音落地,噪声顿时停下。
片刻后立即有人抢着凑上前想拍到马屁,但平手汎秀面无表情,挥手示意停步,众人见了自然不敢靠近。
欢声笑语忽然变成鸦雀无声。
接着平手汎秀沉默地环视了一番。
他目光所及之处,人人皆忐忑不安,惊疑难定,纷纷垂首肃立,摆出老实听话的形象,没一个敢稍微对视的。
其中反应最大的那个,甚至手足略有些颤抖。
平手汎秀将一切尽收眼底,然后皱了皱眉,朗声道:“虽然今日我军大占上风,令武田损兵折将,但毕竟合战尚未结束,胜负犹未可知,此时就如此兴奋,未免太早了。诸位都是有见识有身份的人物,这骄兵必败的道理,相信不用我再说了。”
此话一出,听者纷纷汗流浃背,惶恐不已,躬身请罪。
孰料平手汎秀又挥手止住,继续说到:“我也能理解你们的心情,所以越界不多的行为,就不加追究了。然而……我发现在场竟然有人,是饮了酒之后来到军议的,这可就不是略有疏忽的程度了……”
随着此话,目光在诸将身上缓缓转动。
最终定到某个人身上。
那边,织田长益早已手足无措,面色惨白,又被平手汎秀瞪了一眼,当即啪的一声,伏身跪倒于地,陪着笑说到:“不瞒刑部大人,是鄙人一时得意忘形,取出暗藏的酒水,与亲卫们共饮了几杯……”
“这种事,还望长益殿日后尽量避免。”平手汎秀面无表情道:“当然,您与我同样是幕府任命的代官,并无上下主次之分,所以这只是建议,而非命令。”
“……”
这话让织田长益哑口无言,额头上的汗珠立时又多了不少,赶紧再次拜倒,忏悔道:“鄙人娶了刑部大人胞妹为妻,所以您就是我的义兄。兄长吩咐弟弟,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所以刑部大人您的话我一定会当作命令来看,绝非仅仅是建议而已……”
“哎呀,您这就言重了……”
听了这话,平手汎秀脸色稍霁,没有继续计较,放缓声调道:“那么先清点一下今日的战果吧!经过大家奋战之后,估计消灭武田军约一千三百人,但我们也有近千人的折损,具体情况……让主税(岩成友通)与诸君分说一番吧……”
很显然,消灭武田军的功劳,主要是由平手军取得,而折损的,几乎全都是池田恒兴、德川信康的人马。
其实不需要岩成友通说大家也清楚。
所以很多人姑且听着,却在想别的事。
最淡定的是长宗我部元亲,他已经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态度和能力。
织田长益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后怕,松仓重信则是举棋不定的犹豫难定。
池田恒兴面色惨白有种敢怒不敢言的味道——非但不敢言,连脸上都不敢显露。
唯有德川信康对气氛的变化,似乎没有任何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