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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鸑鷟在刺史府的马厩之中去牵绝尘时,恰好被雷霆抬首的目光紧紧地盯住了,好似它心中也有几分明了的意味,知晓刀鸑鷟与绝尘要暂时离开,便恋恋不舍地发出几声怅然的低鸣。
临走前,刀鸑鷟抚摸过它的鬃毛,让它与绝尘相互交颈片刻,这才带着绝尘朝刺史府前门去。
秦羽涅正在府门前等待着她,欲亲自目送她离开。
虽然此番前去不过是先行打听有关临安洛氏与云苍阑还有玄天令之间的联系,并且是由她自己向秦羽涅提出来的,但将要离别之时,忽而思及近日来与秦羽涅相伴着走过的这段路途,心中竟然生出丝丝不舍,些许怅然。
但她心中却也明了,自己肩上所担负的责任,从知晓身份的那一刻开始,她便不断地告知自己将来要面临的会是什么,且要以怎样的面貌去面对那一切才能够真正称得上是五凤之一的守护者。
既然天将降任,她便只好担着。
她换了素净的白衣,青丝高束,俨然一副男儿装扮,此去临安州危险重重,稍有不慎或许便会陷入险境之中,她不得掉以轻心,一切都需小心谨慎的好。
秦羽涅从她的手中接过牵引着绝尘的缰绳,摩挲在手中,颔首并未看她,不知在思索什么。
“我走了。”刀鸑鷟轻轻出声打破这四下的寂静。
这时,秦羽涅才缓缓抬首,对望着她的双眸,从怀中拿出一张图纸,递至她的跟前,“这是临安城与洛氏家族山庄的地图。”他解释到。
刀鸑鷟的素手捏住图纸,接了过来,“怎么会有地图?”她展开一看,地图画的十分详细,标明也字迹清晰,如此便只有一种情况了。
她浅浅地勾起唇角,心中一暖,“谢谢你羽涅。”
秦羽涅静静地看着她,嘱咐道:“一切小心,切勿逞强。”
“我知道。”刀鸑鷟点点头,却觉着他还有话并未说完,便静待他继续道。
“辰砂来信说刀叔叔已经回苏府了,辰砂将你随我一同至穹玄山庄的事已经告知于他。”秦羽涅顿了顿,“这封信到了临安之后打开。”随后他便又拿出一封信封交给刀鸑鷟。
刀鸑鷟将信封与图纸小心收放好后,抬首,蓝眸湛湛,“还有呢?”
秦羽涅因她此时的盈盈笑意微微一怔,看着她眉眼间攀附上的一丝狡黠,忽而明白了她话中的意义,他轻启薄唇,“尽快回来,若实在应付不来,书信与我,我来寻你。”
刀鸑鷟扬起手握成拳捶在他的肩头,“放心在此等我回来吧。”她想要竭尽所能,不再让他为自己所忧心。
秦羽涅只是深深地凝望着她,一言不发,却又有万千情绪在墨色的瞳仁中流转不息。
怎么可能就此放手,丝毫不去牵挂担忧呢?
他做不到。
连他自己的惊异于自己不知从何时开始变得如此优柔。
“我走了。”刀鸑鷟又道,“这次真的走了。”言罢,她便要翻身跃上马背,却不想纤细的胳膊忽然被一股力量拉扯住,身子一倾,待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经落入了秦羽涅的怀抱之中。
温热的胸膛里那颗灼灼跳动的心脏正发出“咚咚”地敲击之音,清晰地传入刀鸑鷟的耳中,震撼到似乎已经贴近了她的每一寸血流,让她整个人都随之颤动。
她有些惊异地瞪大了双眸,安然又局促地紧贴在他怀中,一动也不敢动。
良久,秦羽涅轻轻地放开了环住她的双手,“记住我说的话。”他再次叮嘱她。
“知道了,何时变得如此啰嗦了?”刀鸑鷟从他怀中脱离,松了口气,故作轻松镇定地与他还嘴。
她翻身跃上马背,跨坐好后,侧过头看着秦羽涅,“羽涅,我很快回来。”
秦羽涅朝她点点头,郑重地只盼她心安,看着她骑着马遥遥远去的背影,他驻足于原地,许久也不曾离去。
刀鸑鷟骑在绝尘的背上,被它驮着慢慢地离开了秦羽涅的视线,在这段时间里她不曾想要回首去望秦羽涅,因为她知道有些事有些人,一旦你此刻放不下,便永远都放不下。
今后她还要在多种境地之中做出选择,如若意志不坚,怕是会有愧于自己的使命。
如此想着,她扬鞭跃马,绝尘四蹄奔驰,使她犹如雷电之势一般驶离了博义,朝着临安而去。
临安州是南朝苍玄国的另一大州府,在苍玄国界中的南方,与博义相邻,两地并称为苍玄的水色之原,有着秀丽的山水风光与淳朴的风俗民情,是除了凤华与博义州之外苍玄又一繁荣之地。
而这秀山秀水的临安大州中除了受朝廷的控制之外,还受到临安洛氏一族的掌控。临安洛氏世代袭商,为临安的经济发展贡献了不可比拟的力量,自然也就在临安一方能够说得上话,地方官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百姓则是心照不宣了。
话再说到这临安洛氏上,世代皆是做玉器古玩的大生意,便与许许多多达官贵胄皆有往来,家族也日渐庞大,人丁愈发兴旺,早在他们祖父的那一辈开始,便已经成为了临安的一大支柱。
刀鸑鷟一路上打听着关于临安洛氏的各种消息,从各式各样的答案中拼凑出了关于这一家族大致的面貌。
现任的洛氏家族的家主名为洛清泓,正当壮年,膝下有三男一女,但听闻近几年来被疾病缠身,卧病在床,恐命不久矣,家族之中一切事务都交由自己的长子代理。但这似乎引起了其余几名子女的不满,所以传言洛氏家族近年来为了争夺家产权势内部闹得不可开交,此次放出玄天令一事似乎也与此有着莫大的联系。
刀鸑鷟忽然想起那日在博义城中遇见的两个男子,听他们的谈话似乎便是洛氏家族的人,他们当时是为了与朝廷的人联络,但为何要将地点选在博义呢?
她思不透这其中原因,看来唯有亲自前往调查才能够将此事彻底弄个明白了。
刀鸑鷟一路上很少停下歇息,但达到临安州时也已经是半月之后。
当临安城三个大字映入刀鸑鷟的眼帘时,冷月的清辉恰好拂过城墙的最高处,白日里不休不止聒噪的蝉鸣此时似乎有所消停,贴在被太阳灼烧过的墙壁之上纳凉,不肯离去。
她乘着绝尘,特意缓缰而行,慢慢地进入城中。
此时此刻正是临安城夜的开端,不知此地是否正在举办盛会亦或是迎来了什么节日,她抬首望见头顶上空悬挂着各式各样的彩灯,点亮在长街两旁,色彩明艳,绚烂夺目。
行人熙攘着,穿街过巷,人声鼎沸,小贩的吆喝声叫卖着此起彼伏,轻巧地自城东至城西,整座城池都显得热闹非凡,看来这各地风俗虽然不同,但城中的夜市却都甚为有趣。
刀鸑鷟翻身下马,将缰绳牵在手中,拉着绝尘,缓缓地在街市上踱步前行。
不时身旁会跌撞着跑过两三个嬉戏打闹的孩童,他们的欢声笑语就在她的耳畔回荡不绝。
衣香鬓影的大家闺秀摇曳着婀娜的身姿,挥舞着手中的蒲扇,体态轻盈地与她擦肩而过,掩面一笑,尽是女儿家的娇羞神色。
刀鸑鷟微微一愣,心想许是她这副装束真正被人家当作了男儿身,如此下去怕是不好,若是让人误会产生不必要的纠葛可就麻烦了。
她如是想着,便加快了步子,牵着绝尘穿过人潮,忽然想起了秦羽涅交给她的那封信,说是到了临安便可拆开一看。
她寻了处空旷之地站立,将怀中那封收藏好的信封拿出拆开,展开纸张一看究竟。
只见上面写道:至临安大同酒楼,已有人相候。
那字迹苍劲有力,颀长锋利,一看便知是秦羽涅所写,想来他早就为自己安排妥帖了?
刀鸑鷟将信封重新装好揣入怀中,正当她要牵着绝尘离去之时,忽然看见了前方有一处卖糖葫芦的小摊。
双眸霎时亮如点漆,她兴致勃勃地向那小摊走去,看着那食盒中仅剩的一串糖葫芦,毫不犹豫地向小贩买了下来。
将糖葫芦拿在手中时,她最先想到的竟不是这糖葫芦酸甜可口的味道,也不是它晶莹红润的色泽,而是秦羽涅。
她想到在凤华城时,秦羽涅第一次给她买糖葫芦的情景。
那时的她第一次见到糖葫芦时就好似一个三两岁的孩子,新奇不已,觉得那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
至那以后,每每看到卖糖葫芦的她总会上前去买下两串,但真的有几次是纯粹地想念糖葫芦那酸甜的味道呢?
好似每次都不是。
她之所以一见到糖葫芦就会上前去买下,好像是为了回应自己心底那个一直未曾中断过的声音。
每次能够将糖葫芦拿到手中时,脑海中在凤华城秦羽涅买糖葫芦给她的情景就会不断地重现,再重现。
刀鸑鷟轻轻地张开水唇,咬下一口满是山楂的糖葫芦,香甜之中带着丝丝酸涩的味道在她口中蔓延开来。
这时,她好像才明白,自己为何对糖葫芦有一种近乎痴迷的执念。
因为糖葫芦,会让她想到秦羽涅。
刀鸑鷟牵着绝尘,右手持着一串晶莹的糖葫芦,一个人缓缓地走在临安的街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