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一等憎恶地看着希北风,对于后者跟白多义的出手相助,他是一点都不会领情的,毕竟对方本来就不是出于帮助他的心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两个家伙是跟薄交道不对付,刚好逮住机会就出手对付而已,论起来的话,倒不如说是他帮了这两个人。
当然了,他是不指望这两个人对他产生什么好感的,大家只要井水不犯河水就好,现在他只希望这次棋艺交流赛之后,大家老死不相往来最好,今天的耻辱,他一辈子都不想再回忆起来了,但很显然,一辈子都忘不掉。
棋到中盘,他就很确定自己能碾压对手了,没想到愣是杀出来一个薄交道,前面的优势转眼之间就会消磨掉,甚至于已经开始稳稳压他一头,惨败的趋势就像历史的滚滚车轮一样,根本不是他这螳臂可以挡住的。
然而,这个时候,却又杀出来一个希北风和白多义,竟然让他从中脱身,无需面对输了就不下棋的狂言。
从结果来说,他似乎必须要感谢希北风和白多义。
但是从出发点来说,希北风和白多义也是彻彻底底地侮辱了他,侮辱了他的围棋,侮辱了他的棋道,虽然他一直以为,自己喜欢围棋,但还没有到达棋痴的地步,可是如今一看,如果不是真的喜欢到骨子里,又怎么可能走到今天。
虽然,他除了喜欢围棋之外,好像更喜欢权力就是。
但是,这一刻,他似乎稍微有所明悟,或许只是因为围棋一道,他的天分终究有限,没有办法跟薄交道这种人一样,所以将那一点不甘心变成了权力欲望,希望通过左右这些真正让他羡慕的棋手,来让自己的那一点不甘心有地方宣泄。
可是,这样毫无办法地让人按在地上踩,明明以为必胜的棋,居然让别人转眼翻盘,心中的不甘心,果然不是那一点权力能抹去的。
或许,他该试试,再努力一点,即使最后还是失败,至少距离顶峰也能更近一步。
没错,更近一步。
他想再一次试试,到底自己能走到哪一步,哪怕是最后在距离顶峰只差一步的地方止步,哪怕那样也许会更让人痛苦,他也要再试一试。
这一切都亏了今天的事情。
然而,本身这件事情就是耻辱。
薄交道,希北风,白多义,他一个都不会感谢的,甚至于,除非哪一天能在棋道上碾压这几个人,狠狠地将自己的耻辱百倍奉还,否则他一次都不想再见到这些混蛋。
千万不要感谢敌人。
要感谢的是,被敌人摧残过后,几乎绝望,却还是勇敢挣扎着站起来,再一次发起冲击的自己!
至于敌人,就是激发自己斗志,用来给自己打败的,用来给自己狠狠踩在脚底下,用来将自己的痛苦百倍奉还的一个东西!
短短瞬息之间,赵一等似乎涅槃重生一样。
希北风瞥了眼赵一等,隐约察觉了一些东西,他自然不是对方肚子里的蛔虫,但是对方精气神的变化还是比较明显的,之前还一副充满怨恨的阴沉模样,现在忽然就想是重新点燃了的火把,虽然恨还是有,而且浓郁得像要把人吞噬,但是却真正的活过来了一样。
然而,这关他屁事!
有本事就出招,他接着就是。
希北风嘴角翘起,朝着赵一等微微一笑。
赵一等楞了一下,哼了一声就转过头,继续看着中心处的几人。
复盘开始了。
不用说,薄交道被喷得狗血淋头,同样的,白多义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毕竟这家伙在外人看来,就是故意下臭棋恶心人一样,至于到了后面落子已经没有实际意义还继续下,更是对大家智商和棋道的侮辱。
说到这个问题。
云烟才想起来溜了一个人,没好气地朝着周围看去,虽然看见了希北风,但最终没有开口将他拉出来公开批评,或者说懒得批评。
本来就是专门用来恶心人的招数,难道还要假装成什么都不知道,告诉这个小子,回去多看看定式,打打棋谱,别尽在一些已经没有意义的地方落子,下了也没有用的好吧,只是浪费大家的时间将那几步演绎出来,毫无意义!
显然,这么说,是能够借着机会喷一喷,出一口气,但他老人家也不是没有度量的人,跟一个明显存心跟人不对付的年轻人置气,显得他太没有风度了!
最关键的是,齐四方正捋着胡须,玩味地看着他。
“咳咳。”云烟咳了两声,就把结束了复盘,结束了对薄交道和白多义的教诲,回过头重新看自己的棋局,脸上颇为纠结,虽然最终只输了一目,但是齐四方游刃有余,真不是他都能对付的人。
不过他也不是输不起的人,当即就诚恳地正视自己的棋局,开始和齐四方一起检讨得失,听得周围的许多人云里雾里,只有少数人才能迅速地理解其中的深意,至于其他人只能过后再对着棋谱,和人探讨今天齐四方与云烟两个人的复盘了。
耐着心看一帮棋坛大佬装逼许久,希北风终于熬到结束,没好气地摇摇头,复盘检讨什么的,还真是够讨厌的,但是想要有进步,这又是很必要的东西,有交流才有进步,除非哪一天到了一定的地步,才能闭门造车出门合辙,否则棋手终究不能少了这个。
白多义这个时候也解脱了,来到希北风的身边后,打了个眼色,准备拉着希北风赶紧离开,不然丢了这么大的脸,待会回去岂不是要被他爷爷和一帮子老头抓着喷一脸唾沫星子?
希北风也想立刻走,不过看到夜衣,还是决定留下来,走到后者的身边道:“你还打算请那个薄交道吗?”
“已经说了,至少也要见一见。”夜衣苦笑道,真心觉得好像不小心给自己挖了一个坑。
旁边的高夏盛很是纳闷,现在的情况,真去找薄交道纠结,不去找的话更纠结,只能硬着头皮,乘着棋手们开始分流的时候,带着夜衣,以及两条讨厌的小尾巴,找上了薄交道。
虽然心情不好,而且可以说很差,但是薄交道看到高夏盛的时候,还是勉强挤出了笑容,他固然对许多人很无礼,但那也是他讨厌的人,至于平时哄着他的人,一般还是能获得不错的对待的,高夏盛则属于受到优待的人。
两个人有点八竿子才能打得到的远亲关系,而且小的时候曾经玩过一段时间,后来虽然各自年纪大了,开始有不同的圈子,见面次数也越来越少,但凑在一起的时候还是能有说有笑,彼此的脾气还是挺对的,所以他才勉强挤出一点笑意。
然而,下一刻,他的笑容就僵硬了,转瞬间变得阴沉无比。
高夏盛很是头疼,但是却没有表现出心虚的样子,而是淡定地走到薄交道面前,将夜衣介绍给了薄交道,至于后面两个,就仿佛是根本不知道他们跟着一样。
薄交道虽然生气,但也没有气昏头,更不是傻子,是敌是友能分得清。要说耐性的话他不是没有,下棋的人最不能少的就是耐性,只看他愿不愿意耐心而已。现在高夏盛成功地在他的容忍时间内,用坦荡向自己证明了其问心无愧,他自然愿意相信,高夏盛跟后面的两个人没有关系。
阴沉地瞥了眼保持了一定距离的希北风和白多义,薄交道对高夏盛道:“高兄见谅,去教授小孩子围棋的事情恐怕是不成了,不过你放心,我会帮忙请别的棋手过去教授,水平足够应付那些小孩子的。如果有什么好苗子,再送到我这儿也没有问题。”
“那就劳烦薄兄。”高夏盛笑了笑,很识趣地道:“薄兄应该也有事情要忙,我就不打扰你了,改日有空再找个地方叙话。”
“好。”薄交道脸色稍微好了一些,很满意高夏盛的识趣,若是换个不识趣的,恐怕现在会喊着请客喝酒,还美其名曰让他放松心情。
高夏盛点点头,就领着夜衣离开。
希北风和白多义两个人没有兴趣再打落水狗,只是淡淡地和显然正在忍耐着的薄交道对视一眼,轻轻松松地跟在夜衣身后离开。
“混蛋!”薄交道攥紧拳头,目送着两人的身影消失。
走出棋院之后,夜衣回头看着希北风道:“要是北风兄什么时候有空,不妨也过来教一教小孩子棋艺,反正老师不嫌多。”
希北风笑着道:“你倒是不客气,不过我的棋艺有限,既然那位薄兄请了别的棋手,那我就不去献丑了。”
“你不去,我去!”白多义兴致勃勃,跟人下棋多了,但是教人下棋,这种装逼得不行的事情,他可是一直没有机会干的!
高夏盛呵呵道:“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刚才的复盘大家都听了,你下得简直烂得不像话,去了也只是误人子弟!”
白多义哼了一声,正要骂回去,希北风就先替他反驳道:“白兄的棋艺,跟那位薄兄,似乎是不相上下吧?”
高夏盛楞了一下,脸色变得十分精彩。
夜衣忍俊不禁,希北风这说法,真是无解了。
白多义也是蒙了一下,接着就豁然开朗:“什么叫不相上下,他比我差远了,就是他们的馆主云烟都比我差!”
“放屁!”高夏盛怒声道。
“呵呵。”白多义问道:“我家齐馆主是不是比你家馆主云烟略强?当然,你也可以说是不相上下。”
“不相上下!”高夏盛哼道。
“正好,我跟我家齐四方馆主的棋艺,那也是不分轩轾难分高下!”白多义乐呵呵地道。
“你胡说!”高夏盛道。
白多义高深莫测地笑道:“别忙着说我胡说,要知道我跟我家齐馆主那也是下过一盘惊天动地的围棋的,水平嘛,也是不相上下。那你说说,我是不是跟你家云烟馆主,水平差不多?”
高夏盛怔了一下,随后就明白过来,心中大呼无耻,面上青筋暴起:“你无耻。”
“事实而已。”白多义淡定地道。
希北风在一边不禁扶额,这白多义说话也不讲究。
夜衣嘴角抽搐,看着两只菜鸡互啄,终于还是看不下去,赶紧咳了两声道:“这还是在大路边上,进进出出的人都看着呢,咱们还是先离开这儿吧。”
“好。”高夏盛一口答应,他也没有脸皮陪着白多义在这里丢人。
白多义本来觉得这里是客场,没有多少人认识他,不过忽然想到齐四方和爷爷那帮人都还在,别出来直接逮住了不放,便呵呵笑了一声道:“没问题。”
夜衣总算松了一口气,给希北风抛了个眼神后,就自顾自地在前面带路。
希北风无奈,拉着白多义落在后面,低声道:“你是真想去祸害学生?”
“什么叫祸害?”白多义无语道:“只要他们不跟我下一整盘,就完全不会有问题。对于定式布局残局,我可是有很深研究的。”
“研究得多深?”希北风没好气地问道。
白多义自信十足地道:“反正我学习过的,都背出来没问题!”
希北风楞了一下,稍微有点懵,不过随后一想,这样的话倒是挺符合之前的猜测,这家伙的体内或者说体质怕是有什么问题,既然精神力能够影响到别人,那么比别人博闻强记一点也没有什么问题吧。
“厉害吧。”白多义眼里满是自豪,笑着道:“其实,我也是背了很久的,只要背下来就不会忘记!”
“吹牛!”高夏盛忍不住回头道。
“找个地方过招!”白多义呵呵笑道,动了点小心思。
“下就下,还怕了不成。”高夏盛立刻答应道。
希北风无语,白多义这家伙又想和人下棋了,以前还可以说是为了过棋瘾,现在有了他这个对手,还经常约战别人,那就是心里已经变态了。
“既然想要下棋,那不如到我那儿去下吧。”夜衣无奈地说道,心想着反正看样子迟早要开打,不如在他的眼前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