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虽然孔子无法进入这些核心,但人家祖上也是阔过的,他也是个贵族之后。”
希北风望向众学生道:“这就跟你们差不多了,许多人都是阔过的,只是现在家道中落而已,但你们还有机会可以东山再起。而且,你们心里想着的,也是能东山再起。只不过,孔子是付出了实际行动,而你们却是在赶老师,不知道惭愧不惭愧。”
闻言,喻落华撇了撇嘴,像是生闷气一样地哼了一声。
梅晚嘉忍不住嘀咕道:“说到底,孔子这老头,说不好骨子里也就是个爱慕权势的普通人。”
“人,一生之中,总得有点儿追求吧。当然,能做到不追求什么,也算是你厉害了。孔子追求的,或许有地位,这个不需要避讳。好比你让他来随心所欲地来主政,只要没有其它的坑让他跳,他心里能是厌恶你的?”
希北风笑着道:“一方面,他需要地位权力来推行他的理念,另一方面,推行他的理念也或许能让他获得地位权力,这么一举两得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如果道路是对的,那么最终获利也就是对的,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于己有利,于人有利,那就去做。何必因为最后于己有利,或许会被人诟病,就放弃了呢?那样做,难道不是跟损害了别人的利一样吗?”
解诸举手,道:“老师讲论语,说讨论的是人是社会,接着又说仁心是最重要的一点,但现在又说起了利,而且言语之中,把所谓的仁,最终指向的地方,也说成是利,那可不可以直接说,咱们要讨论的还是一个利字呢?”
“仁,未必就不利。利,未必就不仁。”
希北风笑着道:“至少,从孔子和他的弟子以及再传弟子,甚至于是当时那一拨士子大夫来看,他们所想要倡导的理念,其目的都是在使社会安定,百姓安居乐业。推行这些理念,需要地位和权力,那他们以正当的手段去谋求,也不该被人批评吧?若是连这个都要畏手畏脚,那掌控地位和权力的人,岂不都是真正醉心了权势的人了?而其实,他们地位和权力的获得,往往是伴随着理念的推广而获得的,相辅相成相得益彰,有何不可呢?”
解诸无奈耸肩道:“老师,请正面我的问题,到底是仁,还是利,虽然导向是一样的,但必然有一种是本,有一种是表。”
“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希北风笑着道。
解诸服气了,终于在这个问题上罢手。
赢龙却忍不住讥讽道:“无耻。”
“咳咳。”
希北风咳了两声,无语地道:“好了,大家还有什么问题,有的话赶紧问,不然就进入下一个则论语了。”
“问了,岂不是拖长了上课时间?”白多义忍不住吐槽道。
希北风想了想,道:“好吧,下课的时间,不再确定,以我的心情而定。如果你们能把我辩得无话可说,我自然也是要早早下课,回去整理一下,明日再战的。”
此话一出,许多没有发过言的人,都开始蠢蠢欲动,从这个方面来说,跟以前赶走老师的游戏差不多,只不过现在是被老师认可的游戏。
赢龙道:“我不习惯耍嘴皮子,要是大家都说不过老师,岂不是要让老师讲到最后了?”
希北风笑着道:“放心,讲得开心,也会早点下课的。一次次击败你们,总比一次击败你们,来得更加长久有趣吧?”
许多人额头满是黑线。
古听泉扮出可爱的模样,用甜甜的声音道:“老师,你快点讲,我最喜欢听你的课了。”
希北风哈哈笑道:“是吗,那下课的时候,老师给你加课,来个课后辅导?”
古听泉一阵恶寒,哼了一声就不说话了。
解诸咳了两声,对希北风道:“老师,第一则论语,你讲出了四重意思,这一则论语却一句一句讲,总结了也跟没有总结一样,不如还是仿效第一则论语,看看能讲出多少重意思。”
希北风微微蹙眉,随后笑了笑,道:“其实,第一则论语,不过是拿来玩点噱头的,如果每一则论语都讲出几重意思,岂不是要累死老师了,而且,有些真的没有那么多意思,过于强求的话,岂不是要让老师瞎扯一番?”
“嗯。”众学生,包括白多义,齐齐点头,在他们的心里,希北风直到现在还是在瞎扯,不过这么瞎扯,却比无聊地授课好多了。
“好吧。”
希北风败下阵来,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维,总结道:
“第一重意思,白话文解释就不说了,自己看一看板书就知道,你们完全可以吐槽太理想化,或者是乍一听有点道理,但仔细考究就是正确的废话。
至于第二重意思,其实是我个人的曲解,试图从反面去寻找合理性,好听点说成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再重新粘合改造,破而后立也行。
嗯,既然孔子的学生有子这么说,而大家也认同并编纂在论语里,那我就默认孔子也是这么想的。大家都赞同以仁为本才能治理国家社会,且仁这个字的本又在孝悌,那最重要的就是孝悌,连孝悌都做不好,就无从谈国家社会。
所以,若是父母兄弟遭受不公正待遇,遭受到统治者的迫害,那你首先要维护的不是社会的安稳国家的安定,你首先要维护的是孝悌,也即是说你该为你的家人讨回公道,这才是真正的本。基于此的话,造反有理。”
解诸微微笑了笑,道:“老师,你好像还漏掉了什么?”
希北风看了解诸片刻,没好气地哼道:“学会举一反三是吧,等我说完其他的意思,咱们再回来讨论这个问题。”
“老师果然是藏了一手。”解诸哈哈笑了笑。
其他人一头雾水,压根不知道他们两个人在卖什么关子,其中也包括白多义,他心里就跟日了狗一样,居然连个小屁孩都看出了其他的东西,而他却什么都看不出来,差点让希北风蒙混过关,被当成了小朋友忽悠过去。
“第三重意思,大家都做到仁这个字,社会自然安稳,但同样是做到仁,有些人是被引导去做的,而有些人,则是知道为什么要做,以及做了之后能获得什么,这就是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
希北风道:“被引导的是一般平民百姓,负责引导的是君子,而主宰整个过程的则是统治者。不管施政的人,是以仁为政策,还是以其他的什么概念为政策,大致总是会分类出这三种人,但还是那句话,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
要分清楚,到底什么是本,以及你现在处的位置,还有将来你想到达的位置。就算你什么都不想,起码也不要违背了这个本,坏了这个本,你要面对的恐怕是所有人的一致攻击。除非你能扛过去,并反击成功,否则会死的很难看。”
讲堂内,一片寂静。
片刻后,白多义鼓掌,道:“有子听了你的解释,恐怕得跳起来。”
希北风哼了一声,道:“好了,讲第四重意思,正如第一则被我称为总纲一样,这第二则也是确定了整本论语的基调。第一则,我说论语的议题是人和社会,当然,归根到底还是人,而这第二则,便是确定人和社会的正确方向是仁。”
虽然感觉希北风还是硬扯出来第四重意思,但是大家也都默认了这种说法的正确性,不是说他们觉得以仁为方针就真的正确,而是指论语讨论的方向就是人,而在这里面,人的正确方向是仁。
总算听希北风扯完了四重意思,解诸这才开口道:“老师,第二重意思,是不是可以补充一下了。”
希北风静静看着他道:“我要先考你一下,免得不明不白被你诈出来,那可就是笑话了。”
解诸道:“好,我就提问了,敢问老师,如果父母对自己不好,兄弟视自己如仇人,可还要做到孝悌?”
赢龙目光炯炯地望向希北风,这也是他想问个到底的问题。
梅晚嘉也是好奇地看着希北风,刚才这个问题他已经回答过一次了,只不过有点躲躲闪闪,恐怕这一次还要再躲一躲,莫非解诸所说的漏掉的东西就在这里?
希北风望着台下学生的求知目光,不禁叹了一声,道:“我不是说过了吗,这是少数例子,不能死套。而且我也说过爱别人之前,首先得学会自爱,若是自己都不爱,又如何能爱家人呢?所以这种事情,大家看着办吧,按着自己的心,尽量做出不让自己后悔的选择。”
“又是躲躲闪闪的回答,好像指出了该怎么做,但其实什么都没有说,只能说是有一定诱导性,但又很不负责地不提出具体对应方针。”
解诸目光灼灼道:“老师,你能正面回答吗?遇到特殊的例子,还讲不讲孝悌?”
希北风无奈道:“遇到特殊例子,我觉得再讲孝悌,也是愚,但是要说一刀两断,却又需要慎之又慎。孔子就有这么一个故事。
学生曾参是著名的孝子,有一天,曾参锄草时误伤了苗,被父亲曾皙就拿着棍子打他,愣是没有逃走,站着挨打,结果被打休克了,过一会儿才渐渐苏醒过来,醒来后就问父亲:“您受伤了没有?”
鲁国人都赞扬曾参是个孝子。孔子知道了这件事后,却告诉守门的弟子:“曾参来,不要让他进门!”曾参自以为没有做错什么事,就让别人问孔子是什么原因。
孔子告诉那个来询问的人说:“你难道没有听说过舜的事吗?舜作儿子时,父亲用小棒打他,他就站着不动;父亲用大棒打他,他就逃走。父亲要找他干活时,他总在父亲身边;父亲想杀他时,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他。现在曾参在父亲盛怒的时候,也不逃走,任父亲用大棒打,这就不是王者的人民。使王者的人民被杀害,难道还不是罪过吗?”
可见,孔子也是不提倡愚孝的,但要说跟父母兄弟恩断义绝,恐怕也是不支持的。不过我个人则认为,说到底还是要看情况。像是舜的那种情况,我就不敢苟同了。”
逼着希北风说出这种话,大家也总算稍微满意了,就连赢龙都是微微点头。
“所以,您的第二重意思,是不是得补充一下?”解诸不屈不挠地道,嘴角有一抹玩味。
其他人颇为不解,这不是已经解释清楚了吗?
只有希北风无奈苦笑,道:“你真的就差一副眼镜。”
解诸有点迷茫,不过不关心这个问题,而是笑了笑继续看着他。
“人,也不要活的太精嘛,有时候太精了,反而不是好事。”希北风语重心长地道。
解诸楞了一下,道:“老师,你自己一副看清一切的样子,却又让人不要看得太清,有些自我矛盾了。”
闻言,许多人的脑袋上都像是冒出了许多问号。
希北风苦笑道:“好了,第二重曲解意思我来补充一下,之前我是从反面阐述了造反有理,但站的角度是咱们自身。若是换个角度来看,从统治者的角度来看,无论父母兄弟对你怎么样,你都是要讲孝悌的。因为讲孝悌的你,所教出来的下一代大概率是讲孝悌的,也即是说,牺牲掉你这个盲目学习孝悌的人,让你的血泪成为养分,令下一代开花结果。”
嘶——
许多人倒吸冷气。
“上位者的残酷便在于此,不谋万世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不足谋一域,照着孝悌的方针走,对他们来讲肯定是正确的,乃至于愚孝也是该赞扬的,甚至反而能成为更好的例子,让以后的人将孝悌二字刻入骨髓。那样的话,社会也就渐趋安稳了。”
希北风叹了一声道:“至于,那些少数例子,牺牲了便牺牲了。”
讲堂内氛围有些沉重,这种解释的话可就让人比较难以接受了,但偏偏又好像是正确的。
“咳咳。”
白多义不久后就打破寂静,道:“你这说法,让有子,孔子,还有各种子听到了,怕不是要臭骂你一顿,好好的经都让你给念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