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解诸无语吐槽道。
“这个比喻说错了,应该说成幸灾乐祸才准确。”
希北风笑着道:“当然了,这个其实也没有什么可以幸灾乐祸的。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困难,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的人,总不可能永远都跑一样快吧。客观平静地看待这种差距,然后想方设法去消除这种差距才是正道。光顾着妒忌或者羡慕,又或者不服不爽,再或者庆幸自己跑得比别人快,其实都没有太大的意义。”
“所以,还是老老实实看着自己比较实际?”解诸问道。
“只看着自己,也不实际。”希北风笑着道:“看别人当然还是要看的,但是看得太高往往会让自己失去平常心。眼高手低固然是坏事,更惨的则是眼越来越高,手却一直还是那个样子,丝毫都没有长进。曾听过这样一个道理,稍微有点小聪明的人其实很容易活得很痛苦。”
“为何?”解诸道。
“以你为比方吧,小聪明多少有点,就跟我差不多,但是这点小聪明,其实很多人都有,只不过有的人没有表现出来,有的人表现出来了,就如你我一般。”
希北风道:“我们借着这点小聪明,从内心里取得一定的优越感,再借着这点优越感去尝试着弥补现实的缺憾,但其实这点小聪明所带来的那一点优越感,对比现实的缺憾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你现在不就被困在这个地方了吗?”
“是困在这个地方,但我活得还不算不开心吧?”解诸道。
“是吗?”希北风道:“我怎么觉得你很不开心呢?这个地方才多大,这里才多少人,这里就是一潭死水。昨天,今天,明天,没有什么不一样。甚至于如果这地方能延续十年二十年,恐怕到时候还跟现在没有什么区别。有的时候身处囚笼之中,很容易看不清周遭的情形,但是如果愿意的话,其实每个人都有小聪明,可以看穿周围的世界。”
“然后呢?”解诸道。
“然后就会发现,周围的世界,不说简单吧,但是很单调。一个人在做的事情,永远都是那些事情,大家凑在一起能做的事情,也永远都是那一些。身边有人奋发图强,虽然偶尔有成功跳出牢笼者,但是绝大多数都是炮灰。身边也有人浑浑噩噩,最后基本都醒不过来。老板使劲地给你画大饼,你也知道基本吃不上。”
希北风道:“这样一个世界,但凡肯用点心思,挖掘一点自己的小聪明,就能发现单调枯燥,几乎毫无意义。简直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囚笼。但很可惜,能逃脱这个囚笼的人,基本没有几个,就算跳出去了,也不过是从池子跳进小溪里,从小溪跳进大江大河,再从大江大河流入大海。”
“能流进大海,难道不是挺好的吗?”解诸道。
希北风道:“能游进大海里,自然是好的,也足够给你腾挪了,但是能游进大海的到底有几个呢?恐怕没有几个吧?多数人连身边的这个囚笼都逃不开逃不了。明明周围发生的事情,那么简单重复单调,日复一日早就熟悉了,闭上眼睛就能想到是怎么运转的。但偏偏自己还逃不了,这个简直是一种悲哀。”
“说到底还是不够聪明。”解诸道。
希北风道:“你说的没有错,说到底还是不够聪明,只是发掘出自己的一点小聪明而已,而且也仅仅只是看穿部分真相的小聪明。看穿了那一点东西又能怎么样?不去花费更多的精力去改变,到底只能让自己越来越痛苦。”
“高不成低不就,说的就是这种吧。”解诸道。
“没错,高不成低不就。”
希北风道:“这让我想起了一幅图,大概是这个样子的,图上面左中右各有一个人,三个人的身高是一样的。最左边的脚下没有垫任何东西,他看见了阳光雨露鲜花嫩草,脸上满是笑容。中间的人脚下垫着一叠书,大概跟他本人一样高,他就站在那些书上面,但是看到的世界却不是左边人看到的五颜六色的世界,而是一个灰蒙蒙的世界。”
“那最右边的呢?”解诸道。
“最右边的人脚下也垫着书,不过那些书的高度大约是他的十倍,而那个人站在那上面,看到的则是云层上面的朝阳。”
希北风道:“那个图简直是鸡汤,不是读书无用,只是读的书还不够多。就跟咱们现在说的事情一样,不是聪明不好,不是多废了点心思不好,而是你还不够聪明,你花费的心思还不够多。”
“花心思这一点还可以改,但是聪明这一点,怎么改?”解诸问道:“要知道,聪明这种东西,虽然可以通过后天的练习来稍加改变,但是说到底还是要看先天的。”
“勤能补拙。”
希北风道:“自诩聪明的人,往往很容易看穿周围世界的运转,但是却再没有付诸行动,因为他们太清楚想要改变,到底需要多大的改变,才能够改变自己的处境。而他们很清楚,那样巨大的改变,就像是一座大山,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根本难以攀登。行差踏错的话,前功尽弃,还不如就躺在那里装死。起码,他已经比别人清醒了,勉勉强强应付过去就行,何必冒着更大的风险,吃那么多难吃的苦头去改变呢?”
“虽然是小聪明,但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这倒是个不错的例子。”解诸玩味地道。
“有小聪明的人就这个样子,明明知道我是在说他耍小聪明,却还故意忽略掉这个事实,而且说不好心底里还在鄙视我。明明我也是小聪明,甚至于还谈不上小聪明,就在这里高谈阔论,对着一个更加聪明的人指导。”希北风笑着道:“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说得对,所以,耍小聪明的人只有您。”解诸笑道:“我是不可能承认自己只有小聪明的,而且莫说是我,就是这里的其他所有的人,包括整天看着像个木头人一样被人摆布的岳士,都不会有人承认自己只会耍小聪明。”
“到底是不是小聪明,说到底还是要尽快以后大家的成就。”希北风笑着道:“虽然也有人可能是因为运气不好而倒霉透了,导致最终成就不如别人,但我相信真正有大智慧的人,是不会被倒霉的运气击垮的。被击垮的人,只能说明他还不够聪明。”
“这话可就偏颇了。”解诸道:“虽然我觉得自己不是小聪明,而是大智慧,但是一旦运气不好的时候,也是无计可施。就像现在,还不是一样被困在这个地方。说到底,真的是因为我还不够聪明吗?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天意如此,谁能逆天?纵然我也想逆天,但是天有多强,岂是现在的我逆的?”
“很有道理,所以觉得难就干脆不逆了。”希北风道:“然而,说不好其实没有那么难,或者说等熬过去了就觉得压根就不怎么难。虽然看起来确实很难,做的时候也确实很难。”
“这些难道不都是鸡汤吗?”解诸无语道:“您这鸡汤,我喝不下去。”
“正常人都喝不下去。”希北风道:“喝得下去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注定要惨败的人,另外一种是注定要成功的人。至于你的话,恭喜,我相信你的人生一定会很普通。”
“……”解诸无语道:“这算是好话吗?”
“有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生,难道还不是好事吗?”希北风笑道:“反正我是很享受普通人生的。”
“敢问,您自己的所谓普通人生是什么样子的?”解诸道。
希北风道:“像一条咸鱼一样。”
“……”解诸满头黑线:“好吧,当我没有问过。”
“咳咳。”希北风道:“咱们看下一则论语好了。”
子曰:“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廋哉?人焉廋哉?”
孔子说:“(要了解一个人),应看他言行的动机,观察他所走的道路,考察他安心干什么,这样,这个人怎样能隐藏得了呢?这个人怎样能隐藏得了呢?”
“这句话,似乎刚好可以对应上颜回的事情。”解诸道。
“嗯,孔子这么说了,也这么做了。”希北风道:“他就是这么去考量一个人,去考量颜回这个人的。看他的言语,看他的行动,看他长时间在干什么。看这个人是否口不对心,或者说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结论呢?”解诸道。
“结论就是,孔子把颜回都当成了最好的弟子。”希北风笑着道:“至于里面有什么弯曲事情,我就不得而知了。反正言论对孔子口味,做的事情也对得起言论,言行一致,而且最为难得的还是持之以恒,德行操守始终如一。”
“挺有层次感的。”解诸道。
“这是自然。”
希北风道:“交朋友也得这样考察。有些人或许说的话很对你的口味,但是做的事情未必对得起他说的话。而有些人做的事情对得起说的话,但是却无法坚持下去,经常半途而废。那么如果你只是因为他的言论而赞赏这个人,最后恐怕还是要分道扬镳的。毕竟你所欣赏的其实不是那些话,而是能贯彻那些话的人。”
“意思是不要乱交朋友?”解诸问道。
“差不多吧,意气相投,一见如故,这种事情固然值得高兴开心,但是说不好也是一个坏事。”
希北风道:“等你深入交往后发现,这个人其实跟你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那你又该如何对待他呢?是继续将他幻想成那个你所希望交往的完美对象,还是接受对方的缺点承认对方就是一个不那么符合你设想,乃至于跟你所想象的背道而驰的人呢?”
“这还真是有点纠结。”解诸琢磨着道:“一开始一见如故,称兄道弟,过了几天发现这人不怎么样,偏偏对方要是还没有自觉的话,我若是疏远对方,岂不是要被当做反复小人?或者是别有所图?到时候一身腥啊。”
“恭喜你,这么想的话,显然你是很难找到那种一见如故的人的。”希北风笑道:“所以也就基本不用为这个事情烦恼了。”
“为什么?”解诸没好气地道。
“这种时候正常人不是该先怀疑一下,例如反驳我说,自己怎么可能这么没有眼光,居然被人完全欺骗了。再或者的话,也是怀疑,就算有所区别,想必差别也不会太大,多少还是能够交朋友的。”
希北风道:“但你却是反过来,虽然很多人也会照着我的设想走,但是走到最后几乎是肯定了我的说法基本上会应验,而且还得出一个一身腥的结论,这就能充分说明,你基本上是找不到一见如故的人。”
“我怎么觉得你是在损我呢?”解诸无语道。
“没有的事情,毕竟我跟你也差不多。”
希北风道:“一见如故,不信。一见钟情,也不信。我连自己都看不透,又怎么可能一眼看透对方适合自己呢?非要说适合的话,那只能说是冲昏了头,等回神的时候一定会一百八十度转弯,直接将原来的那种冲动当成是魔鬼来对待。”
“那是您好吧……”解诸吐槽道。
“现在你了解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吧?”希北风笑着道:“然后你再对比一下我的行为,看看我的行为和我的言论能不能对应上。再接着,你再看看我长期的做法,是否能坚持贯彻我的言论。”
“呃,那我就客观评价了。”解诸道:“您的言论,跟您的行为完全对不上号,至少在我看来就是个……”
“精神分裂。”希北风道。
“这词不错。”解诸道:“嗯,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然后呢,要说长期的行为,我跟您相处的时间还不长,不过我觉得您长期的行为,应该不会跟着短期有多少区别。基本上就是您说的话,您自己也也不信。然后还使劲跟我们说,要相信这个世界,还是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