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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东方还是鱼肚白的样子,弱水抱臂欣赏了一幕好戏,在她的理解里,这位少爷已经不仅仅是少爷了,简直就是残废。这也怪不得她,毕竟从小到大,师娘什么事情都是亲力亲为,她自然也是相同,乍一看连漱口水都是小厮端来倒去的邢之意,难免嗤笑。不过毕竟客人,她也没有表现得太明显,仅仅是嫌恶地别开了头。
发现了弱水的态度,邢之意倒是没怎么在意,只是挥了挥手打发诃子不必继续,上前一步问:“弱水姑娘,不知东西可收拾妥当?”
“我并没有什么好收拾。”
“谷里的花花草草,不需要看顾吗?”邢之意依旧是微微笑。
弱水斜目看了他一眼,扭头便走:“如果邢公子觉得谷里的东西如同家中的盆栽般需要人百般呵护,大可以挖起来捧了带回去,只是效用如何,便不知道了,我无妨,你随意。”
闻言邢之意摸了摸鼻子,略一摇头:“不过问问,姑娘勿恼,我们这便出发。”弱水想纠正他一下自己并没有恼怒,只是提醒罢了,话到嘴边,又懒得去说,随他去了,转身提气往山下掠去。
诃子在后边啧啧称奇:“少爷,这个弱水姑娘,武功是不是比木通要更厉害?这一路上跟她一起走,诃子可跟不上啊少爷!”邢之意看着已经没有人影的空地,再看了一眼简单的茅屋,没有回答,也转身往山下行去,只是他没有弱水那般轻功,不过比毫无武功底子的诃子轻松罢了。
山脚下停了一辆马车,赶车的位置坐了一位灰衣少年,早在弱水停下的一瞬间他已经移了位置立在车边,手按在佩剑上,蓄势待发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有些武功,甚至不差,见他此时如此警醒地提防着自己,弱水勾勾唇,只挑了棵树便跃了上去,遥遥看见邢之意已经赶来。
“木通,可瞧见一位……”话未问完,邢之意便顺着木通的眼神看到了躺在一根树枝上假寐的弱水。木通平时话不多,关注的更是少,之所以这样警惕着弱水,邢之意能够猜到定是她的武功很强大,起码,能够让武功横扫汴京的木通忌惮。
“弱水姑娘,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可否商量。”
弱水睁开眼,跳下去:“是什么?”
“去汴京的路恐怕还有几日的车程,所以还请姑娘跟邢某同屈一车。”邢之意指了指马车,然后背手而立等待她的回复。
“我可以骑马。”
“没有马。”
“我可以驾车。”
“木通与诃子,足够。”
“我可以……”
“弱水姑娘,汴京不比外边,飞来飞去是会被当做流寇飞贼的。”知道她要说什么,邢之意不免好笑地提醒,没想到她看似浑不在意世事,却在这件事情上犹豫起来,便又补充了一句,“而今姑娘已下山出谷,邢某当要给姑娘说说此行的注意事项,还望姑娘上车。”
虽然说自己答应了出谷,可他昨晚已经告诉自己,师父远行并不在京中,却交待了邢之意来寻,想必是有缘由,思及此,便不再扭捏率先上了马车。这一掀车帘,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矮几上放着文房四宝,坐塌上铺着软垫,就连地上也是铺了一层毯,不过一乘马车,却比自己长住的茅屋还来的精致。
邢之意也跟着上了车,坐在她对面,木通打开帘子捧了刚从驿站茶馆买来的凉茶又退了出去,诃子甩了一鞭,马车便得得有声地往汴京驶去。
弱水打开茶具,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大口喝完,又倒了一杯,刚要再灌,却被一只手按住,手不觉一抖,茶水险些泼就出来,而这只手的主人很快便收了回去,空握了拳放在膝上。弱水抬眼凌厉地看向他,邢之意坦然对视:“弱水你是女子,如此凉茶不应如此大口饮用,也不宜多喝。”见她眼中大盛的凌厉转为片刻迷茫,他不觉又笑了。
弱水皱了下眉头,重又放下了杯子,她也不是多渴,只是生平第一次跟男子同处一室,而且还是如此狭小的空间,不免尴尬。之后相对无言,她便只好闭眼养神。
见她如此,邢之意也不在意,继续自己的话:“师父如今并不在京,只是叮嘱我如有事所托,可寻戒谷师姐相助。”
“师父并未教过我,不过名义。”
“我知道。”邢之意轻笑。
弱水这才睁眼认真看着他,他的眼神真挚,并未有任何躲闪:“但我还是跟你出来了,师娘不在,我只是需要个让自己出来的事由罢了。你既然是我师弟,师父既然会告诉你我在哪,想必是希望我助你。我便不问来龙只问去脉。”
“从此以后,你便是我贴身的护卫。”邢之意仍旧看着她,仿佛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要求多么唐突。
当然,被要求的人,也没有被唐突的自知,只是稍微颦了下眉,似是思索了下,而后抬头:“好。”
“可能很久。”
“无妨。”
“直到我说结束为止。”
“无妨。”
邢之意满意地点点头:“你这身衣服,倒是更适合做刺客。”
闻言弱水低头看了看,自她有记忆起,就一直穿的黑色,师娘仿佛对黑衣有种偏执的狂热,一直到那年出谷往西域去,经过集镇,她才看到那么多五颜六色的布料。那一次,师娘依旧给自己选了件青衣,然后发现了盯着件红衣发呆的弱水,抬起手砍去,本能让她的身体做出最直接的反应便是侧着掌风偏身闪开,在感受到掌风熟悉的瞬间撤回攻势。她看见师娘已收回所有招式,立在那件红衣面前,没有看她,只淡淡地说:“弱水,你不该是穿这样的人。”她便再没看其他颜色一眼,这么多年面对衣箱里清一色的黑衣,她偶尔会记起那件红装,却无法想象自己穿上的样子。想起这些,弱水不禁想自嘲地笑一笑。
“弱水?”
邢之意的声音让弱水从单薄的记忆里回过神来,只轻声回道:“黑色不好吗?护卫不需要其他颜色。”
“我的护卫不一样。”邢之意突然伸手挑起弱水的下巴,左右打量一下后慎重开口,“绯色吧,你适合。”
语气之认真让弱水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差点忘记了反应,但她是弱水,眨眼间已退身到车厢最里处:“弱水觉得黑色甚好。”邢之意也不在意,只又轻轻笑起来,仿佛看了个好笑的故事。弱水皱起眉斜眼看他,又无法从他脸上查看出任何端倪,只得装作不在意刚刚他举止的无礼,默默告诉自己来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