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韩暹等白波黄巾的帮忙,李傕等人自然不敢再来找麻烦;虽说放跑了当朝天子心中愤懑不已,但自己实力不足,这也成了没办法的事情。
天子行辇一路行进到了函谷关外,这座古老的关卡如今竟是破败不堪。当年董卓撤离洛阳之后,虽然没有烧毁洛阳,但却将函谷关彻底封闭,用以阻挠孙坚继续西进。虽说孙坚后来确实撤退了,但却不是因为函谷关被封的缘故,反倒显得董卓有些多此一举了。
破败的城墙加上破破烂烂的董字旗帜,函谷关已经有多年没有兵马驻扎近来了。刘协掀开车辇的门帘,望着原本的天下雄关竟是忍不住的叹气;千年古关尚且如此,人也不过沧海一粟,转瞬而已罢了!
就当兵马准备将函谷关封闭的大门砸开的时候,忽然关门大开,走出来一彪兵马,为首一人文质彬彬似有书生气质,但行为之间似乎还流出一抹痞子气。他远远望着天子兵马,脸上露出一抹欣喜的笑容,撇下兵马径直飞奔而来。
“慢着!来者何人?”
见有人阻拦,那人立马在阵前跪了下来,朝车辇叩拜道:“上党太守张杨救驾来迟,望陛下赎罪!”
张杨?原来你还知道来啊!
刘协在车辇中略微感觉有些愤愤,但人家都来了,难道还要责怪别人不成?他掀开门帘走了出来,望着跪拜在地上的张杨说道:“张爱卿来得有些晚啊!”
“微臣有罪!”
倒是一个实在人……刘协微微点头,此人给他的感觉倒是挺不错的,不像李傕那般残忍无度,不像董承那般嫉贤妒能,也不像韩暹那般居功自傲。至少在整个护驾行列之中,除了杨奉,就没有人让天子有所好感。
“罢了,既然张爱卿已经来了,那便护送朕回京吧!”
“是!……”张杨先是应了一声,但随即似乎略有迟疑,“陛下,如今洛阳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实在不能再做都城了……”
这不说不要紧,一说刘协瞬间大惊失色,他颤抖着双手,嘴角不停地打颤,似乎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过了良久,他才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你你……你说什么?”
洛阳……成了一片废墟?
也难怪刘协不知道,虽说洛阳被烧毁的事情几乎所有的诸侯都知道,但刘协久居深宫,所有的消息都是被封锁,董卓岂会让他知道这种事情?而且这个孙坚做出来的恶行,所有诸侯都是理所当然的扣在了董卓的脑袋上,董卓岂会在天子面前,让自己陷于不义之中?
看着天子如此模样,一旁的董承拜道:“陛下,此乃董卓罪行!他惧于陛下天威,不敢加以汇报!”
洛阳……废了?
这座大汉古都,在自己刘协的手上成了一盘废墟?
刘协瘫软在车辇之上,如果让列祖列宗知道自己这个不肖子孙让千年古都荒废一旦,自己还有脸死吗?还有脸进入宗庙吗?
刘协不再说话,心中郁闷不已,众人见他如此模样也不敢多言,缓缓起驾进入函谷关,径直朝洛阳飞奔而去。路上或是遇见一些饥民难民,看见天子的车辇皆是不拜,因为他们早已不知道,自己应该拜谁了。
刘协依旧瘫软在车辇之中,车辆的颠簸并没有让他回过神来;本以为回到洛阳可以过得安稳一点,可以稍微成为一个真正的天子!哪曾想洛阳成了废墟,自己这个大汉天子,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在这般浑浑噩噩之中,军队开进了洛阳。
如今的洛阳已经不是断壁残垣所能够形容的了,焦黑的城墙上似乎还散发着千年以前的古老气息,只不过这座城墙再无什么坚固可言,就连杨奉董承等朝廷官员看见这般情况,也是忍不住的涕泗横流。
这是大汉国都啊!这是天子要落脚的地方啊!
堂堂天子竟然坐落在这么一个破败的城池之中,我大汉真是凄苦无比!
车马进了洛阳城,城中那一座座民房已经成了破败残垣,早已看不见当初的模样;富豪们的房屋早已寻不见,只留得青柏森森,枯草孤鸦。当有士兵告知刘协已经进入洛阳之后,他小心翼翼的掀开门帘,望着繁华古都成了如今的模样,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洛阳城内安静无比,连一个活着的人都难以看见,仿佛一座死城。刘协收起泪水闭上门帘,他实在是没办法再看下去了,只能淡淡的说一句:
“起驾,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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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阳殿的牌匾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只有落在地上的一个镶金“德”字似乎表明这里可能是德阳殿。这个往昔北宫天子议政的大殿,如今竟然连个屋顶都没能留下。殿中桌案散乱,碎石随处可见,仿佛还能够还原出汉明帝(北宫乃汉明帝时期修建)议政的场面。
刘协走下车辇,但却需要两个老太监搀扶着,因为望着自己大汉南北宫变成这般模样,他的腿都软了。不是吓软的,是气软的;刘协心中的愤怒简直难以想象,而当他身旁的朝廷官员痛斥董卓暴行的时候,他的愤怒更是到达了顶点。
“董卓此罪,夷三族也不足为过!”
刘协气的直发抖,忽然,他的肚子一阵咕噜,原来天子早已饿了。他通红着脸,心想这个时候饿肚子可真不是时候,但也只能转过身问道:“哪位爱卿还有粮食?”
杨奉一路从长安出来,军粮早已用完,之前也是依靠着张济分配干粮才活过来的;如今天子的目光直接看着张杨,因为这里面,似乎只有他才会有些许的粮食。
张杨赶紧出列,说道:“陛下,微臣有些许粮食,只不过此番来的匆忙,粮食不够人吃啊!”
这……你说让百官饿肚子也就罢了,但若是让那十万白波黄巾饿肚子那还了得?还不到洛阳周边那些贫困村落里面去打劫抢掠?
不行,必须要先把这些人遣散些许!
刘协暂时放弃了吃饭的想法,而是朝一旁的董承说道:“安集将军,事不宜迟,我等先将韩义士的大将军拜了再说吧!”
董承闻言大惊,连忙低声劝诫道:“陛下为何突然说起此事?说不定他韩暹已经忘了啊!难不成我大汉真的要拜一个叛军首领为大将军不成?”
刘协白了他一眼,不这样怎么办?不这样他会遣散部队吗?你觉得耻辱,难道朕就不觉得耻辱吗?要知道这大汉姓刘,我的耻辱比你高百倍!
拜将需要的礼法极多,什么沐浴斋戒祭天的,正规的拜将需要好几日!但为了尽早解决掉这个麻烦,刘协只能敷衍一下韩暹,在北宫那破烂的拜将台上给予大将军印玺,就如此简单的把他给打发了。
韩暹得了大将军之位,心中大喜过望,连忙跪在地上表明自己的忠诚,不过刘协却是单刀直入道:“大将军,如今你乃朝廷之重臣,管理天下兵马,岂能再带着手下黄巾军胡作非为?朕希望你传令下去,此番他们若是返乡归田,以前的罪名绝不怪罪,只是朕现在手中也无甚钱财,无法赏赐他们。若他们不愿返乡,那便留下来守护朕的安全。”
韩暹立即领命,反正大将军的印绶已经到手了,难不成害怕天子出尔反尔不成?当即回到军中,大言天子仁德,解散兵马;众人高呼一声,散去者八九万,仅剩万余兵马留下守护刘协。虽然这不如刘协意,但也至少比之前十万兵马好管理一些。
刘协命令众军士打扫北宫,此地乃是皇帝与嫔妃休憩之所,偶尔也用来当做议事的地方;正规朝政乃是在南宫。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刘协名人将德阳殿打扫干净,正规上朝,众人称“万岁”,刘协也是第一次感受到没人“剑履上殿”的感觉。
这种滋味,要想享受真是困难啊!
“众位爱卿,朕如今回到洛阳,要重新昭告天下臣民,扬言我大汉天威!”
百官纷纷称是,但心中却是想着这么一个破落都城,还有什么昭告能力?何况天下早已四分五裂,天子的威名早已不复存在了;不是他们不敬,但这天子难不成还把自己当成真正的主宰不成?
自古皇家多厄难啊!
忽有一官僚走了出来,跪拜行礼道:“陛下,我等如今果腹尚且困难,何来昭告之能?不若唤诸侯进京勤王,缓解此间之难!”
这人虽然说得难听,但却是说得句句属实,刚才胡乱吃了一通,刘协都感觉现在肚子饿得慌。他望着百官,询问道:“诸位爱卿以为,诏哪位诸侯进京比较妥当?”
一人说道:“河北袁绍带甲数十万,乃诸侯之中实力之佼佼者,不若请此人进京勤王!”
“非也非也,袁绍狼子野心,自以为功高,必然轻视陛下,与董卓无二!依我来看,兖州牧曹操有忠汉之本分,其祖其父皆乃大汉臣子;况且实力也并非那么强悍,不至于轻视陛下!”
双方僵持不下,直到董承出马说道:“诸位难道忘了一人?此人少时名扬天下,家中世代更是以忠汉为本分,更兼此人乃是陛下异性兄弟!况且封地距离洛阳极近,这世间难道还有比此人更合适的人选吗?”
刘协闻言深思,进而大喜道:“爱卿所说之人……”
“正是谯侯,荀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