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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不是碎念沼泽的深处,可此地毒雾瘴气已是弥漫,充斥着虚空之中。
地面上更是泥泞,布满了如同陷阱一般的沼泽死地,一步塌下去,很有可能便再也出不来了。
易立将浑身瘫软无力的韩茹扔到了一旁,他挑选一片干净的草滩盘膝而坐,吐纳数个小周天后,便是一口黑色的鲜血喷出。随着这口鲜血喷出后,二狗原本浑浊的目光,变得清澈了许多。他的伤……不在于肉身之上,而是其内心。他的心,伤了!
这一过程,是沉重而伤痛的。
让他不得不从“我信”转变了“不信”,没办法,想要求生,在这三荒界内,只能如此,也只能承受如此的心中剧变。
因为心伤,所以他以杀戮来发泄,因为易立心中的郁结和耻辱,太浓!
根本就不像他表面上邪笑着的这般,不过,好在这一口污浊的心血喷出,他的心境,再次宁静了起来。
易立的目光,重新归于冷静。
在这冷静之下,是可以承受山崩海啸般打击的坚毅!!
这是他第一次经历的背叛和算计。
是的,这是易立经历的,第一次实在意义上的算计!!他因此而受伤,而崛起,失去了,也得到了,成长了!
易立缓缓地站起来,看着苍茫朦胧压抑的碎念沼泽,心中此时此刻,思绪缥缈。
他想起了刚走出朔方城,和雷蛙老大待在一起的日子,虽然不长,但却十分开心。
他也思念王麻子这邋遢老道,虽然这王麻子是他大哥,时不时会坑二狗一把,可是在王麻子滑稽而又诙谐的身上,易立感觉到了一种温暖,这种温暖,让此时他的内心,不再似先前那般,冰冷彻骨。甚至是,他想到了,曾经在朔方城中,寄人篱下,却被一个小女孩精心照顾的日子。那些日子,他还不曾返祖,他还不是一条狼。
易立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其内心中的波澜起伏,被他压制住了,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一片宁静而坚毅。
他看向了韩茹。
此时的韩茹,狼狈不堪,一声素色的裙衫,沾染着泥巴和血迹,她的头发散乱,面容憔悴,更是有一侧,贴在了烂泥中,可她……却是没有要移动丝毫的打算。她的目光,一片涣散而无神,看其样子,似乎已经彻底的死心,丧失了活下去的勇气。
是的,她曾计划用极端的手段,换取自己活下去的尊严,然而失败了。
并且,仅存的一丝尊严,也被二狗毫不犹豫地践踏着,肆意玷污着。
谈不上残忍,只是……谁都要活着,而且要活得更好。
不知为什么,易立想起了前些日子,那个精心照顾着她二哥的韩茹。
一道蜿蜒曲折,却是精心琢磨的火洞,让昏死过去的韩忠,躺在上面能够温暖一点,还有那精心揉搓得很软的干草……这些微小的细节,曾经有多么让二狗感动,那么现在,便有多么让易立感觉到愤怒和疼痛。
他非常想,就这么杀了韩茹,以洗刷自己内心的耻辱和怒火。
可却觉得,韩茹……不应该就这么死去。
“不知道韩忠如何了……你说,那逃掉的韩立,会不会回去找他?”易立蹲下来,邪笑着,狼嘴一开一合,看着伏在烂泥上,有气无神的韩茹。
听到韩忠,听到韩立,韩茹的目光中,微微多了一点神采。
可其目光深处,依旧是无神,如同丧失了一切信念之人,死活都是一个样。
见此,易立无奈得摇了摇头。
他撇撇嘴,耸了耸肩,“我说,不至于吧?不就是杀了你大哥么?你至于这样么?你的活着呀,你必须得活着!!你得活着,见到我杀了你的二哥,三哥……然后,这才轮得到你!”
韩茹动了动,死死地盯着易立,“你的报复……关我二哥何事?”
易立笑了笑,一脸嗔怪的样子看了韩茹一眼,“你忘了呀,你二哥是姓韩的!”
韩茹闭上了眼睛,长久没有呼气,许久之后,这才呼出了一口气。
“这是你的报复,报复!!”她不是没有察觉到,现在这狼崽子和她说的话,都和她之前说过得,极为的相似,几乎就是原封不动把她曾经说过的话,都还给了她!对于自己来说,这何尝不是一种报应?
“不,你错了!”听到韩茹说“报复”二字,易立心中不爽的同时,脸上神色凝重了起来。
“我不是要报复谁……而是,原则,原则你懂么?”易立蹲着看着韩茹的眼睛。
韩茹也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得打量狼崽子的眼睛,蓝得如同蛮荒大地上贝尔加湖的湖水!
深邃……而又令人心悸。
“原则,什么原则?”韩茹道。
易立站起来的同时,一把将韩茹抓了起来,就如同拎着小鸡崽子一样,将她又扔到了一片干草地上。
“我失去的,一定要亲手拿回来!”易立看着苍茫的碎念沼泽大地,缓缓地吐出了几个字,“不死不休!”
失去的,不论是尊严,亦或者是脸面、财富、女人、地位、家庭…都是如此。
韩茹心中一震!
不是什么豪言壮语,但却让她的内心,第一次真正地重新认识这只狼,这只妖族之兽!
“失去的,一定要亲手拿回来?”韩茹呢喃。
易立转过身去,看到狼狈不堪,沾染了一身臭泥的韩茹,柔荑般的玉手,毫不犹豫地撑在了烂泥污水中,坐直了,怔怔得发愣。
“我饿了,我要吃东西!”她忽然道,眼睛坚定地死死盯着易立,“我要,杀了你!亲手,一定!!”
“嘁!”易立笑了笑,却是不在意的摇了摇头。
“吃东西,可以。但是想要杀我,还得你亲自来!”易立看了她一眼,随后走向了弥漫着的雾气之中,“不要乱跑,在我回来之前,你最好为自己祈祷,这附近没有什么奇虫怪兽。否则的话,你若是想要杀我,恐怕这辈子都做不到了。下辈子……你不是要为我当牛做马麽?”
浓雾遮掩了易立的背影,他的声音,也是飘忽,就这般离去。
韩茹坐直了,却是又陷入了愣怔当中。
未来,会如何?她已经不在乎!
因为她忽然间明白了一个道理,所失去的,必须应该亲手拿回来!!
她想,杀几个男人,还有一只狼,妖族的狼兽!!
只有杀了他们,才能拿回自己的尊严!
想通了这一点,她感觉到腹中的饥饿,但此时,最重要的,还是身上的伤势。
拿出丹药,拿出灵草,在疼痛和流血中,独自一人,如同草原上,最孤独的、受伤的狼一样,潜藏在黑暗中,舔舐着身上的伤口和鲜血。
……
夜色笼罩了碎念沼泽。
一道篝火,在如同轻纱般的雾气中跳跃。
数只不知名的肥胖虫子,长有半臂,粗约一拳,身上布满了漆黑色如同铁铠一般的硬甲,这虫子的嘴角两侧,更有漆黑闪烁着幽光的铁獠。不过,此时此刻,这几只狰狞而丑陋的虫子,早已经是一命呜呼,被一根木棒穿透了身子。
易立手中转动着串了铁铠虫的木棒,架在火焰上悠然得烧烤着,一边邪笑着看着篝火另一旁,坐在那里,狼吞虎咽的韩茹。
“慢点吃,管够!要是不够的话,大不了我辛苦些,再给你抓几只!!”
此时的韩茹,已经是气质大变。
如果说先前是娇滴滴的小娘子,现在便是英姿煞爽的巾帼红颜:
应该是为了铭志,故而原本一头乌黑如墨的长美秀发,竟是被她用剑斩成了碎乱的短发,竟是带有丝丝凌厉的感觉。短发斜披下来些,微微遮挡了她的眼睛。她身上的伤,此时已经包扎好了,原本的衫裙,也是被撕裂成了包扎伤口的布条,身上此时穿着的是一身素雅青衫长袍,擦去了一身的铅华,素面朝天,却是沾染了黑色的泥巴污痕和血迹。此时嘴角两旁的脸上,油光闪闪,手里抱着一只如同手臂一般,却是无比狰狞的铁铠虫,貌似啃得很香。可是其微微噙着的眉头,却是说明,韩茹对于这些面相实在是无法说得过去的铁铠虫,却是没有那么大的胃口。
她却是大口嚼着,如同嚼蜡。
听了易立的话,她把啃完的虫子空壳扔到一边,并不怕烫,又取下一只铁铠虫,扒开铁铠,便啃起来里面的嫩肉。只是吃了没有几口,腹内实在是腻歪,慌忙中跑到一旁,哇的一声,狂吐了起来。
“得,之前的晚餐,算是白吃了!”
易立嘿嘿邪笑着,将木棍架在了火上,神情怡然,抓了一只铁铠虫,撕开铁铠,吃起来里面的白肉。
哼,无知!
这铁铠虫的肉质,分明是和螃蟹差不多,而且和螃蟹比起来,这铁铠虫的卖相,却是要好得多,故而二狗吃起来,是没有丝毫的心理障碍。
这种生长在沼泽滩涂里的虫子,是易立精心为韩茹准备的晚餐,眼下看起来,效果还不错。
韩茹走了过来,脸色苍白,看了一眼易立,目光中是极其复杂的神色。
易立冷笑着看了她一眼,便又继续津津有味吃起这只铁铠虫来。
韩茹咬咬牙,同样是选择吃下去。
她一边吞着肉,一边盯着易立,仿佛吃下去的,是易立。
对此,二狗自然是不会在意,淡淡一笑,专心对付其手中的晚餐起来。
待吃饱喝足后,易立便直接躺在篝火旁,呼呼大睡起来,更有呼噜声,缭绕不绝,如同响雷。
而一旁的韩茹,则是盯着火堆,望着跳跃的火焰,眼睛发呆,不知胡思乱想些什么,时而透过火焰,看到不远处的易立,目露复杂的憎恨,更有浓浓杀意!
只是她深知,眼下的自己,绝对不是狼崽子的对手,趁着狼崽子“熟睡”便出手,显得极为不明智。
一夜无话,天刚亮的时候,易立便醒了。
他盘膝而坐,从储物戒指屠龙戒内,拿出一枚玉简,细细看了一会儿后,便心中开始沉吟琢磨了片刻。
过的片刻,天色已经愈发的敞亮起来,易立正要唤醒一夜未眠,刚刚入睡不久的韩茹,其神色一凝,神识察觉到了远处,在清晨浓雾之外,有两道身形,急速向着他这边的所在靠近。
易立大袖一挥,便卷着韩茹,身形一遁,潜伏了地底深处。
那边浓雾之中,亡命逃遁来俩人,跑到一半儿时候,都是弯下身子,呼呼大喘气,那穿着道袍的邋遢道人,更是毫不在意得躺在了清晨湿漉漉的地上。只是其目光,在看到了残留的灰烬之后,陡然间一凝。
“伶儿,小心!!”邋遢老道低声道,看着篝火余烬,目露忌惮之色,“这里显然是有人,这堆篝火熄灭,不超过一个时辰!!”
地底一丈深的地方,易立面色古怪,嘴角抽搐。
那邋遢老道,自然是王麻子,在他身侧,则是大汉王朝的九公主刘伶。
真是郁闷,哪儿都能遇见这王麻子!
一般来说,遇见王麻子,就意味着灾厄。
可既然见了王麻子,又不能藏着掖着。
易立的身子,诡异的向着潜动着。
“大哥!!”
“什么人?!”王麻子吓了一跳,看到这边竟是易立,顿时脸上大喜,紧走俩步,来到易立的面前,推开韩茹,抱着二狗便是嚎啕大哭,“二狗哇,我王麻子是想死你了!!”
易立心中一震,“大哥,怎么回事儿?!”
一听王麻子这话,易立便猜了个大概,这王麻子,差不多又惹上麻烦了,再看他和九公主刘伶的狼狈样子,恐怕是情形不妙。
“嗨,别提了……那两个怪物!把我们的人都杀光了,要不是我王麻子拖得公主便是跑,恐怕早就被那两个怪物给杀了!!”王麻子一把鼻涕一把泪,抹了易立一身!哭泣嚎啕了许久,也不曾把话说个明白。
“什么怪物?!”易立心想这王麻子肯定是又惹上不该惹的东西了,他看向刘伶,询问道。
刘伶虽是神色惊慌,脸色苍白了些,其它之处,倒是没有受伤。
“桀桀……!!”森然的笑意,从浓雾的远处传来。
“小公主,你在哪儿呢?你放心,我家小主子就是想请你去喝喝茶,顺便游游山,玩玩水!!”
听到这道声音,易立神色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