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是个不太喜欢见宫外人的,一般不传人进去,暮小小虽说想让小姑子进来看一眼长福,也好放心,但终究还是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破了二姐的规矩,她跟长福一商量,长福自己就出了主意,说他写信给母亲报平安。
萧玉珠收到嫂子送来的信,看长福愉快地写过两天他就可以回来见爹娘哥哥叔婶了,她笑得眼睛都弯了。
暮小小见她笑靥如花,心中也是一阵安慰。
长福出事,两家都慌了,还好是没事,要是真有事,现在都不知是何情形。
“这几天,累着您了。”萧玉珠把信交给了婆子,让她拿去给在书房里的长南他们看,与暮小小说道。
暮小小摸着已经显怀了的肚子,与她摇头,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无需与我客气。”
“诶,我知道了。”
暮小小这才突然发现,其实长福的乖巧也是有迹可循的,他应起声来的轻脆与干脆随了他娘。
“我二姐,喜欢他得紧……”暮小小说起长福在宫中的趣事来,“刚刚出宫的时候,他还给我姐姐削果子孝敬她,我二姐说要留他在宫中孝敬了,他还说要回来孝敬了你再回去孝敬她,那小心思可叫一个周全。”
提到皇后,萧玉珠还是有些不安的,“长福多数时间跟在我身边,跟着我没规矩惯了,没有几个兄长那样知礼,也不知……”
暮小小打断了她的话,摇头说,“别担心这些有的没的,你教出来的孩子都要叫没礼,咱们大易就没几个懂礼的了。”
“嫂子……”萧玉珠在她的盛赞之下不禁有些汗颜。
“长福的事,府里查过了?”暮小小别过了话,说起了正事。
“大郎不信,查过了。”萧玉珠嗯了一声。
“这病发得赁是奇怪得很……”暮小小轻吁了口气,想了想道,“我姐姐倒是问过我,府里有没有柳树。”
“啊?”萧玉珠身子不由坐直了一些,“柳树是有的,且不少,小假山那头有七八棵……”
“我姐姐和宫里太医都没查出长福身上有毒,不知是何物惹起的热邪,不过我姐姐说柳树三四月柳絮飞的时节,有些人易因这个引发病症,有些人闻不得柳絮,就是不知长福是不是因这个原因,但如若是,之前怎么会没事?这柳絮不是飘了一个来月了吗?”暮小小微皱着眉,她一听她二姐说的时候就觉得此理说不过去。
萧玉珠点了头,勉强一笑,“是。”
“让他们再查查罢,我也不放心。”暮小小说到这也是叹了口气,“防不胜防啊,以后你们府里会更往上走,你就更要多几个心眼了。”
“家里一直很小心。”
“嗯,”暮小小点点头,“跟你弟妹们也好好说说,家里有些事的重要性,她们心中也要有数,省得到时托家里的后腿。”
“这一点,她们分得清轻重,心中都有数之人。”萧玉珠跟嫂子道。
暮小小知道她不是爱说别人是非的人,尤其是家中人,她拍了拍她的手,转过了另外的话题,“我等会就接咱们爹回去,我就不去宫里了,长福那,过两天就让你哥哥和你家夫郎去给你接回来。”
“诶。”萧玉珠应了声,扶了欲要起身的嫂子。
这厢暮小小刚带着公爹要回府,快到门口,得讯就过来狄府接他们的萧知远正好走到了门口,这两天他都没好好见妻子,第一眼就见妻子有些憔悴,他不由道,“辛苦你了。”
说着,就在另一边扶了她,萧元通也是满脸慈爱地回头看了一眼能干的儿媳妇,他在前面指点儿女小心着点路。
暮小小尤如被众星拱月,在宫里为小侄子操劳的那点小辛苦也就不见了。
日子愈久,她就愈深爱身边的这个男人,因她为他的每一分付出,他都看在了眼里,放在了心上记着。
**
自狄长福生病的第二天,狄府就紧闭门府自查原因,但最终也没查出什么原因来,萧玉珠把嫂子的话告诉了夫郎,狄禹祥与她都认为柳絮传病之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遂把家中的柳树都砍了,也下令让照顾长福的人以后别带小福公子去柳树边玩。
陈芙蓉与曾倩倩也得了自家夫郎的告诫,让她们以后别随意带人来府中,如若有,在开口之前要与大嫂先商量好。
两位夫人是分得轻重之人,尤其长福的这一病府中上下的慌乱让她们明白,在这个家里,有些事是乱不得的,如若不然,整个家都要乱了。
狄家这才刚开个头,如若是主心骨的主家都乱了,狄家这一族要是再有出头之日,恐怕更是难上加难。
这一乱,狄家人人自省,就是狄长南都添了几分戒心,他素日爱带弟弟出去和他在外面结交的公子哥玩耍,现下也知道一定得问清人的来历,且和父母必须报备过后,才能再行事,不像过去那般随心所欲,想一出就弄一出。
长福过了两天就从宫里回来了,随即不出几天,宫里和妃娘娘,也就是皇帝的亲表妹和氏生的五皇子病了,病的乏症也是跟长福一模一样,高烧不止。
萧玉珠赶到萧府,发现嫂子气得满眼都是杀意,见到萧玉珠,暮小小与她道,“和妃是想借着先前的事,让皇后娘娘为五皇子治病……”
萧玉珠也是想到了此点,才满心的不安。
这皇后娘娘为他们狄家开了治人的戒,这跟着来的,怕是不少烦心事。
“嫂嫂,这事您看,还有什么法子想不?”
“不用想法子,”暮小小听了冷笑道,“和妃没长脑,自以仗着身份就可以跟我二姐对上,我还真是想看看,她这次还能不能全身而退。”
萧玉珠听了怔仲住了,心情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刻都要沉重――他们家,这次是完完全全卷进宫里的事了。
**
和妃求到了凤仪宫,暮皇后的人可不敢随便把宫妃就放进皇后的宫殿,但也不好赶人,任由人跪着,等到暮皇后午睡醒来,说和妃为高烧的五皇子救到她宫门前来时,她淡问,“请了人走没?”
“请了。”画眉垂着眼道。
“那就好。”暮皇后随意地应了一声,去了宫殿后头的小花园,接着看昨天只瞧了几行的诗文。
文乐帝赶到凤仪宫,刚走到殿门前,和妃一看到他,哭天喊地过来抱他的腿,文乐帝强忍住了一脚把她踹掉的冲动,让太监把她拉走才提步。
“皇上,求求你救救我们的奇儿啊,皇上,皇上……”
一声尤如魔声穿耳,文乐帝直走到后殿,那声音才消失。
等见到暮皇后还在那看书喝茶,他冷着脸一股风地走了过去,一屁股坐到她的面前,“你想如何?”
“嗯?”暮皇后把脸抬起起,看向他,“来了?你的心肝肉五皇儿没了?”
“你……”文乐帝想发火,但却无从发起,随即他闭闭眼,才歇了心中怒火问她,“你是怎么想的?”
“皇上不觉得此事太巧?”暮皇后把诗经放到桌上,拍了拍大躺椅上另一半的位置。
文乐帝瞪她,但抗拒不能,起身坐到了她身边。
暮皇后把她那杯茶喂了他喝了两口,放下杯子,才开口继续说,“我想看看五皇子会不会有事,要是有事,那和妃有罪,要是没事,和妃还是有罪。”
左右都有罪,再称她的心意不过。
文乐帝好一会都没说话,良久,他才张口道,“你连看都不去看一眼,别人会道你心狠。”
“怎么个怪法?是怪和妃好好的太医不找要来找我这个皇后给她生的儿子看病?还是怪我不纡尊屈贵去给个庶妃生的儿子当个太医看病?就是九皇子病了,我也是没给他看过病的,还不是由太医院说的算。”暮皇后淡然道,“而且就算怪,那又如何妨?我只救对你和我皇儿,对大易有用的人,别人死活与我何干。”
文乐帝“嗯”了一声,“你是不能去。”
如妃这一闹,他就是想保,也是保不了她了。
“和妃怎么就一点脑子也不带。”起初还想保那虽然不得他心,但还是有几许情份的表妹的文乐帝忍不住说了一句。
自己送上门来落入了皇后的手里,却还不知后果,在门外哭天喊地。
“怎么不带脑子了?”暮皇后笑了,“她现下正做着把我拉下马,她儿子当皇帝的美梦呢,在她的梦里,她可是皇后,你是她的那个负心汉,而我是那个该被她千刀万剐的贱人……”
“皇后!”文乐帝忍不住皱了眉,警告了她一声。
暮皇后没当回事,靠着软枕,看着蓝天白云悠悠,嘴里的话没停,“你的心肝表妹最好是没动狄家的儿子,萧知远那人你是明白的,他记仇的能力,跟他报恩的能力一样还算不错,至于狄家的那位狄永叔,我是没见过,不过听你们说,他也是个有能耐的年轻人?”
文乐帝没说话。
“江山还没收复,他们就要乱……”暮皇后垂下了头,漠然地看着前方,嘴里的口气也甚是冷然,“父皇到死都想着要圆了大易的版图,可有些畜牲,连你嘴里的话都不想等一句出来,无视你这个当皇帝的,为着一己之私动荡朝廷,皇上,如果你真狠不了那个心,我不介意做个千古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