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珠随夫祭拜先帝先后,带上了长怡与蜀光。
紫王吃宿皆在陵墓,在那才能见到他,这日清早一家人到了陵墓门口,紫王在门口迎了他们,萧玉珠带了小儿女与他施礼,紫王阻了她,笑道,“你大儿还在南海替我守城,我就不受他母亲之拜了。”
萧玉珠温柔一笑,道,“那让小辈们给您行个礼罢。”
紫王微笑点头,“也是。”
大人的礼可免,小辈们就免不了了。
长怡与蜀光向紫王施了礼,紫王看向长怡时看得仔细,遂后对萧玉珠笑道,“你这小女儿,是比我南海珍珠还要明亮的瑰宝。”
说罢扒拉了身上之物,左右寻了寻,发现自己早已经不习惯携带贵重之物了。
他没摸出什么来,朝萧玉珠惭愧一笑,“忘了准备见面礼。”
“有您的话,就是大礼了。”萧玉珠温和道,嘴角柔柔翘起。
紫王看着她温柔的眼点头,这狄萧氏,向来知道在什么时候抚慰人心,这也是永叔一生对她倾心之因,以前一起打仗的时候,他总说有她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紫王一生没尝过温柔的滋味,但他知道温柔的力量,因他也想给他心爱的女人一个家,让她知道有他在的地方,有他的怀抱在等着她回来。
可惜心怀天下的她没有走天涯,反倒是他替心怀天下的她走遍了这个山河。
“小丫头,回头补给你。”紫王朝长怡笑,一笑带起了额上的皱纹。
长怡一眼看过去,看到了满脸的沧桑,她鼻子冒出一阵莫名的酸涩,向来伶牙俐齿嘴甜的她这时竟无话可说,只朝紫王深深地行了一个礼。
“这是你家那小子?”紫王朝蜀光看过去。
“是,”紫王发话,长怡往后看去,伸出手拉了蜀光一把,这等时候,站在她面前的是那个这段时日能力杰出的小将军,是父亲重臣之子,她拉了蜀光与她齐站,笑着与紫王道,“紫王伯伯,这是蜀光,是爹娘给我定的未婚夫。”
蜀光没料她这么做,更没料她这么说,眼神诧异至极地看向长怡,都忘了与紫王说话,这时他眼里的诧异清晰可见,长怡也没多想,见他没动,又把了他一下,轻声提醒道,“小将军,与紫王伯伯见个礼罢。”
“是。”蜀光这才回过神来,朝紫王恭敬地弯下腰,又单膝跪地一拜,“晚生蜀光见过紫王爷。”
“好,起罢。”紫王朝蜀光点头,往蜀光看了一眼,朝狄禹祥笑道,“你倒是给自己找了个相貌比你还好的女婿。”
蜀光天下第一美男子的名声已传遍天下,早有盛名,狄禹祥听了紫王的调侃失笑摇摇头,当着小儿女的面与紫王道,“也不知长怡守不守得住。”
“嗯……”紫王看看没起的是蜀光,朝他甩了一下袖,让他起。
蜀光不敢再跪,要不让紫王再请,恭敬就成无礼,便这次道了声“多谢王爷”就站了起来。
紫王看了他一眼,转身对萧玉珠而不是狄禹祥道,“男人不是守就能得守得住的,心不在,你就是把他关起来,他心里也没你,长怡以后要是觉得日子过不下去了,你也别介意那些世俗之见,把她接回娘家好好过就是。”
萧玉珠闻言看着紫王一笑,点头道,“妾身知晓了。”
“嗯,你也别太拘着礼了,女儿是你生的,要疼惜。”
“是。”萧玉珠心下对紫王很是感激,有紫王这话,日后他们狄家接长怡回来,说长怡闲话的,也得顾忌着紫王今天说的这翻话。
“好了,走罢,我带你们去见我那兄嫂。”紫王说罢率先提步,往墓园里头走去。
先帝先后的陵墓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仆从们候在了山下没跟来,长怡与蜀光走在了紫王与狄氏夫妇身后,长怡偏头见蜀光脸色不好,她犹豫了一下,拉了下蜀光的衣袖,压低着声音与他讲,“你别在意,我爹娘若是不喜你,就不会带你进来。”
蜀光一听,脸色这才稍稍好转了一点。
陵墓太大,走到先帝先后合葬的墓碑前还需要一段路,走了一会,长怡觉得身后慢她一步的人不见了,不由回过头,见蜀光在她后面好几步远了,不由停下步子等了下他。
蜀光见她停下等他,那有点漠然的眼这时情不自禁地眨了一下,等他走到长怡身边之时,前面的三人走得也有些远了。
就是如此,他走到长怡身边,说话的声音也有些低,“我家与你父母保证过,下过守诺书,我一生只会有你一妻,你若不信,你也可去问兄长们,就是跟兄弟们去花街柳巷,我也未碰过一女子的衣裳。”
长怡听得笑了,明亮的眼一闪,问他,“我哥哥们可是为难了你不少?”
蜀光听得一怔,随即也笑了起来,“找了不少人盯着我。”
“嗯,像他们所为。”长怡见他笑,脸庞耀眼,眼神真挚温柔,心情也舒畅。
不知为何,跟随父母出来,她心情欢畅,连带的,也愿意多与小将军多说说话。
当然,其中也不乏有母亲告诫她道理之因。
她要是不敞开了心去接纳别人,老是轻忽别人,又怎能知道别人对她是真是假,是好是坏。
“你少去那些地方,”母亲这时往后看了过来,长怡也就提了步,只是步子比之前慢了一些,她低头偏向蜀光,小声地道,“我娘不喜欢。”
“呃?”蜀光不由皱眉。
“你看我爹,就没怎么过去,后来就是应酬,都不去了,也就去去酒楼和同僚喝喝酒。”
“知道了。”
“不是让你跟我爹一样……”小将军是武将,武夫好酒喜色,就是他有需要要节制,他身边也全是些这样的人,好兄弟与好部下都去的地方他要是不去,那也不好应酬,尤其他现在还身无功绩,还没到有权力到让人看他脸色行事,长怡只是给他出招,“你还是去,就是去的次数要少些,就是去了,你只管与我兄长们盯着你的人喝酒就是,他们会替你挡,回头,哥哥们少不得还要在母亲面前说你几句老实话,他们不敢在我们娘面前说空话假话,你只管放心就是。”
蜀光还没料还可行这招,平日遇事再沉着不过的人此时也免不了有点愣。
“听到了没?”长怡见他又发傻,提醒了一句。
“听到了。”蜀光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这些话,是他以往想也没想过能听到的。
长怡见他老看她,也是抿嘴浅浅一笑。
母亲多次告诫她以心换心,长怡没当回事,因小将军不喜她是打小的事,她也犯不着上赶着……
只是,确实是她多点真心,他在她心中模糊的面目也清晰了起来。
老实说,长怡觉得她还是挺喜欢看他因她的话惊愣,犯傻的。
“你很会打猎,这个我亲眼见到才知你很厉害,你还知道什么?”一路长怡对蜀光刮目相看,这时也免不了多问。
“嗯?”见她问起,蜀光深深皱眉,细细思索起他所会之事来了。
这时前面的萧玉珠再次回头,见他们低着头走得甚慢,交头接耳地说个不停的话,不由摇了下头,回过身来。
“怎么了?”狄禹祥回头看了女儿和蜀光一样,问摇了头的妻子。
“没什么。”萧玉珠没说是她觉得他们太靠近了。
狄禹祥回头再看了一眼,就知道妻子在介意什么了,不由无奈地说,“让他们好好相处的是你,见他们好一点,你又见不惯了?”
“挨得太近了。”萧玉珠挽着他的手臂淡道。
走在狄禹祥那边的紫王也是回头看了看,与萧玉珠道,“你啊,这个岁数了,那些虚礼还是看得比谁都重。”
“不少眼睛盯着,不能不在意。”萧玉珠轻道,“平时要是不多个心,等想注意时,就来不及了。”
“永叔都到这地位了,长南他们个个都顶事,你就稍微松点也无事。”
“不是这么回事,”萧玉珠摇头,朝紫王温声道,“另一个,也是我本性如此,王爷,玉珠一生习惯了这样做人。”
紫王听了一怔,随后点了头,“也好。”
回头等进了陵墓,萧玉珠拿过丈夫提的篮子招来女儿摆放祭物,紫王与狄禹祥站在她们身后,忍不住与狄禹祥道,“我怎么觉得你夫人对我稍稍亲近了些?”
他可从没听她与他讲过如此贴心的话。
“珍王与您……”狄禹祥说到珍王顿了好一会,才接着道,“除了先皇与我舅兄,珍王与您都可称是我的再造恩人,没有你们,就无永叔现在的今日,她与人向来疏远,一是为人谨慎,二来,也是因我自来不喜她跟人多接触,男女皆如是,因此她这一生,哪怕是想与人好,也得先想过我,她哪怕感激人,想与人多说说话,也是要顾忌着我,珍王去了之后,前去吊唁的这一路上,她跟我说了很多,我也才知她也是敬佩珍王与您的,也感谢你们一路对永叔的关照与爱护,才能我们一家人能好好在一起……”
紫王听到这,硬汉一生的男人也有些伤感起来,低声回了一句,“你们这一家,都是些好运气的。”
娶妻娶贤,永叔这妻子,用她的脑子和容忍护住了狄家一门的安宁。
这厢萧玉珠摆好祭物,紫王见拿出来十来个点心碟子,不由多看了两眼。
狄禹祥在旁解释道,“都是玉珠在皇后生前为她做过的,皇后都挺喜欢。”
“我知道,只是没料她喜欢这么多样……”紫王笑了起来,指着一碟油酥饼道,“我记得我小时来暮山,她拿过油酥饼给我吃过,她说她不喜这个味,就给我吃了……”
说到这,紫王忍不住道,“你说,她那个时候是不是有点喜欢我,所以喜欢的东西都装不喜欢,拿来与我吃?”
狄禹祥见紫王浮想连翩,不忍地别过了头。
逝者已矣,谁能知她心里曾想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