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不愿万不愿,但还是从那条无底的深沟之中抽出脸蛋。
然而,映入视线的并不是那位妇人尴尬而温婉的微笑,也不是暴怒送我一记耳光,而是一张有点粗糙,能看得出经过不少沧桑的男性刚毅脸孔。
“哟…”
“哟…”
接近同一时间,尴尬地打了个招呼。
继而发现,那位妇人的丈夫,正伏在她的身上全方位保护着她。
而我的脸颊,刚才正深陷他的…他的屁股之中…
这时候,他也显有得点不知所措,捻过下巴粗黑的胡须,勉勉强强吐露出不太自然的声音。
“你,你还好吗…我们坐了几天的火车,都没有好好洗澡的机会…啊…那个…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我都已经假作没事,为什麽还要追问啊!到了现在还有必要说出来吗!你是想我说“对啊!你几天没洗的屁股超级臭的!我都被臭得头昏脑胀,几乎把胃袋吐出来了!现在鼻腔里面还残留着令人作呕的气味!在开学日碰上这种事真是糟糕顶透了!”之类的话吗!
正当我的思绪拼命把刚才的事像是铅笔痕一样不留痕迹地擦去,一个震破耳模,比刚才的煞车声还要讨厌十倍的声音,猛然震慑这片清晨的天空。
“啊呜!!!”
虽然不明所以,但这声音不用多想,显然是出自凶猛的魔兽之口,而且还是相当巨型的那种,想必也是列车在毫无预警之下急速煞车的原因。
想到这里,我的理性随即回到身体,这才发现包厢外面的走廊已经不断传来此起彼落的惊叫,以及吵杂的喧哗。
稍微重整自己的心情,向那对年轻夫妇留下一句「别乱走,留在包厢里」,我便推开包厢的木门,打算看看现在到底是怎样的状况。可是这才发现走廊已经挤得水泄不通,不少人因为受惊而在只能容纳两人并肩而行的狭窄走廊上乱跑,场面相当混乱。
视线重新移到窗外,发现火车已经完全停下。虽然心里多少有点犹豫,但还是紧抿嘴唇,奋而从窗框跳出。
双脚着地後率先看到的,是和想像中相差无几的画面,一头十多米高的巨型魔兽,正挡在前方的轨道上,张牙舞爪露出狰狞的脸。
毕竟这班车坐了不少军事学院的学生,眼前不乏挺身而出的年轻人,以及一些明显经过一定训练的壮汉,手持武器站在巨爪之下。
“就算经过训练,但利用如此单薄的武器,要击杀如此巨大的一头魔兽,也实在不容易…”
猛兽面对人群不但没有退後的迹象,更向前踏出一步,巨爪随便一挥,便震慑了附近的空气,产生的气流已经足以把一大群人扫到半空。
“即使大家都很厉害…可是体格差实在太远了…”
这样巨型的魔兽我也未曾遇过,虽然不知道能否成功…但也只能放手一试…不然伤亡可能会很惨重…列车也无法继续行驶…
快步走到一旁的树林,把自己隐匿在巨树的树干後,紧握着顶端镶有红色水晶球的木制魔杖,紧紧闭上双眼,念出施法的咒语。
大量的魔力正在抽离身体,急速释放到大气之中。十多秒後,猛兽的头上便出现了一个红色的魔法阵,紧接而来的,是第二个,第三个。而且一个比一个巨大,笼罩在魔兽的上空。能量互相摩擦,像是电流通过的刺耳声音取代了风声占据了这片天空。
然後,一道巨大的红色光柱,毫不留情地轰落巨兽的头上,像是被巨人的脚掌踩住,把它牢牢压在地面之上。
即使魔兽使尽全力也无法与那道红色的光芒抗衡,只得任由力量击在自己的身躯。最後它勉强地转换了姿势,集中力量一跃而起,摆脱了魔法所波及的范围,不过还是被冲击的馀韵弹飞到相当远的地方。
巨躯重新落在地上时的剧烈地震,震慑了方圆十里的小鸟们,纷纷发出惊恐的声音高飞远走,拍响翅膀的声音有如是不祥的咒语,从四方八面传到耳膜。
虽然在场的所有人看到魔兽被击飞,全都松了口气。但同时也因为刚才的巨型魔法而瞠目结舌,当中有些脑筋转得比较快的,一直在东张西望,似乎正在寻找施术的人,也就是我。
有料及此,我早就已经躲了起来,才不会轻易让他们找到。
当然,我并没有骗了哪个阿婆的养老金而被通缉,也不是什麽名门望族因而需要隐藏自己的身份。
真的要说的话,只是觉得要是被人发现了,他们一定会蜂拥而上走到我的身旁。那种站在人群最中心的感觉,会令我有点不好意思而已。
是的,我就是那种做了好事也不求回报,低调而不铺张的善人,我并不是在说笑。
可是,他们很快便玩完了这个寻找施术者的小游戏。眼看危险已经化解,没有多作留恋,匆匆忙忙回到火车之上。
然後,很快地…
“不,不…糟糕,糟糕了…!”
像是害怕那头魔兽会回头再次袭击,人们才刚踏足车厢,站也还没站稳,锅炉便再度发出响彻天际的声音,喷出一道长长的白色烟雾,飞速从原地离去,重新向目的地启程。
“别开车!等等!我这个单人匹马击退魔兽的英雄还在这里啊!司机!我要上车啊!!!”
想当然,列车没有因为我的声音而重新停下来,我只得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目送着一边叫嚣,一边高速远去的黑色列车。
“明明魔兽是我赶走的…怎麽把我留在外面…也太狠心了吧!你们这些老司机!臭司机!神经病吗!竟然不让我上车!祝你们以後也上不到车!”
就连自己也觉得凄惨的声音,就这样在这片无人的空地上回响,却没有谁回应我一个单字。当然我也明白他们并不知道我在这里,而且惧怕魔兽会度回来,一切也是逼於无奈,只不过到了如斯田地,除了狠狠地叫出来,我还能做什麽呢?
啊,对了,真的要做的话,其实我能把火车整卡轰掉的。
不过要是我疯狂到那个地步的话,今後的人生也将会在逃亡之中度过。这麽一想,似乎这背景还满帅气的,不,应该说是帅气过头,完全不是我的风格。
别无他法之下,接下来的路似乎只能徙步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