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蓉还未进城门便见得赵砚拎着他的鸟笼子站在城门口上东张西望,见到黄蓉后马上咧着嘴凑了过去,说道:“昨天晚上我做梦梦到你回来了,便在这里等,没想到真让我等着了。”
对于这个说谎都一定要让人拆穿他的人黄蓉实在是无话可说,只是问道:“爹爹和姑姑都在家么?他们可好?”
赵砚笑得颇有些深意的说:“你爹爹那是再好不过的了,至于你姑姑,前几日不怎么好,这几天也好得很。”
黄蓉跑进院子的时候,梁子君的飞花指正对上黄药师的玉箫剑法,二人的身形时起时落,御风弄影,眸动行前,神领心会,饶是黄蓉与赵砚急匆匆的进来了,一时也不知该不该出声,可梁子君和黄药师却是看见了他们,停了手。
梁子君一见只有黄蓉和赵砚,便知洪七公定是走了,是以也未再多过询问,只是心里难免有些不好受,似是自己逼走了他一般,而事实上也与此差不远。
而黄蓉兴冲冲的跑到了梁子君的边上,说道:“听说你出了水痘,小半个月了才好。”
梁子君一听赶紧指着脸上和手上落下痂后留下的点点粉红烦闷的说道:“可不就是小半个月,你走后没多少日子就出了,看这现在好是好了,恐怕还要几天才会与以前一样,凌霄楼的书我也一直没去接着说。”
黄蓉却取笑道:“没想还是真的,我当只有小孩才出痘,原来自称姑姑的也会得小孩的病。”
两个人嘻笑着说个不停,赵砚拎着他的鸟笼子踱到黄药师的边上,说道:“大宋就咱家最和睦!”
一直忘了说赵砚整日里满街拎着跑,太阳大了还要坐马车的鸟,其实是一只乌鸦,一只全身羽毛都是黑漆漆的,一叫起来就象是死了人一样的乌鸦,很多人都不能理解这位爷怎么回拎着这么个晦气的东西,可是黄药师不在乎,什么晦气不晦气的,他从来不信,而且梁子君也不信,甚至连黄蓉也最多说了句:“真丑!”
所以赵砚曾经很高兴的拍着大腿对他的一二四五七九说:“看见没!爷家的人没一个俗物!”
而现在黄药师瞥了一眼赵砚的那只乌鸦,说道:“你想入赘?”
赵砚却看起来很惊喜的样子,说道:“成啊!我也觉得黄这个姓好啊!所谓炎黄子孙,黄不正是根么!我儿子一定喜欢,我也喜欢,那我是不是也要改?入赘是不是就不用给聘礼?还是要少许的表示一番?”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狗棒敲打了!赵砚抱着头一边躲一边喊道:“你要姓赵也成!或者姓梁?别打人啊!你想姓甚么就姓甚么还不成?”
这天下午黄药师与梁子君在亭子里煮茶吃点心的时候,黄蓉却没有去,只说是这些天来来去去的累了,回房歇着去了。要说黄蓉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还真是从来没听她说过有累了的时候,故梁子君猜测她可能是知道了些什么。
可在黄蓉去丐帮之前似乎是甚么都不知晓的,梁子君不希望是由洪七公与她说了什么,可是应也没别的可能。
梁子君说道:“中秋再见到洪兄的时候,我认他做义兄可好?”
黄药师道:“只因你于他有愧?”
“那倒也不是说有愧,只是他惯来与我颇为照顾,我……”
梁子君想说的是,她实在是不忍心见他一生侠义,百年之后被一个与他毫无干系的少年杨过草草的埋在华山之上,他最讨厌的老毒物旁边,清明时节却连个拜祭的人都没有。
那日,洪七公气息微弱的与她说:“老叫化想死在你这里,不知丫头你准是不准?”其实哪有什么准不准的,她梁子君如何也不会拒他于门外!
可是如今,若是洪七公有一天真的要死了,他还会让人把他抬到梁子君这里,问他是不是可以死在这里么?
梁子君希望他还是会的。
黄药师见得梁子君端着杯子,却是有些失神,说道:“你若是真心要敬他如兄,是可以一试。若你只因回了他而有所愧疚,那便不必多此一举,他定然不会应你。”
梁子君有问道:“那你又如何看?”
黄药师用眼角给了她一点余光,说道:“不过是多敬他一杯茶,又有何妨。”
梁子君听了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而后拱手笑道:“黄岛主好是洒脱,子君佩服!佩服!”
黄药师见得她口口声声黄岛主,只觉得此女子颇欠调.教。所幸不急,秋后的蚂蚱也蹦达不了几天了,问道:“那老妖怪可有音信?”
梁子君听了却是神色暗了些,道:“没有。”
原本叶轻与梁子君有约定,若是有急事相寻,便张榜天下,找一个叫施空空的人,也就是空空门的祖师爷,叶轻看到了,便会回来。可梁子君的榜已经放出去有几日了,着人贴便了大宋甚至金人领地的各大要城,还是半点音信都没有。
黄药师这时却冷哼一声道:“那老妖怪不回来最好。”他这些日子里常常在想,若是当年把梁子君收了做徒弟的是自己就好了,虽说师徒有染违背伦理,但也比让他对那老妖怪拜上一拜要来得好。
不管洪七公与黄蓉说了甚么,黄药师最后还是找了个时候把他与梁子君中秋后择日成婚的事与黄蓉说了,黄蓉听了后鼓了鼓腮帮子,瘪了瘪嘴,半晌后才说:“师父与我说了,只是没想着这样快。”
黄药师问道:“他是怎么与你说的?”
黄蓉想了想,有些不情愿的说道:“师父就说你和姑姑很好,你独身这些年,让我不要为难姑姑。”
黄药师见得黄蓉说着话,头却别到窗户外面去了,心道这也不急,过两日或许就好了,便让黄蓉走了。到了夜里的时候,却是没忍住张着耳朵在注意隔壁西厢房里自家女儿与自己没过门的小续弦的动静,他本是想既然洪七公都没回来了,梁子君搬回她的东厢房便是,不用再与黄蓉挤在一起,可是梁子君和黄蓉似乎都没这个意思。
然后黄药师听到了如下内容:
“姑姑,你要和爹爹成亲?”
“是啊,他说若是不应他就不给饭吃。”
“怎么能这样?!”
“我也这般想,可我当时病着呢,要吃饭啊!你若是早些回来就好了。”
“这个丐帮大会真不是时候。”伴随着拍桌子的声音。
“你不喜欢我嫁给你爹爹?”
“也不是不喜欢,只是……爹爹大你许多,你有些吃亏。”
“这样说也是,如果我早些学会自己做饭便好了。”
“我教你好了,若是我以后不在边上,他也迫不了你。”
“这敢情好!”
“姑姑,我想靖哥哥了……”
……
黄药师毕生第一次体会到了一种情绪叫作惆怅,在他养了十多年的女儿,心向着那个该死的姓郭的小子,向着她未来的后娘,就是不向着他……
洪七公写了一封信让黄蓉带回来给了赵砚,只说老叫化这媒人当得不好,事没办完就走了,但黄老邪那人本就邪门,什么礼数的也没什么讲究,你自个儿找个日子把聘礼下了便是。
赵砚看了颇有些汗颜,何止是没讲究,简直是太不讲究了,之前他将自己的八字交与黄药师的那天下午,才看见黄药师去买香案,原来梁子君那屋里压根就没有香案这东西,这一院子的人都是收到八字以后,才想起八字拿了是要奉在香案之上的,结果满院子没找着这物件,只好现去买的。赵砚自觉着自己简直太不周到了,怎么没在送八字的时候顺带连香案也带来!
基本上来说,这成亲礼数就赵砚一个人在忙活,而那院子里的人就是配合,大概的态度是:我们都不在意这个,你若是一定折腾,那你便折腾。
所以他又不得不拍着大腿说了:“看见没!爷家的人没一个俗物!”
何止是不俗,这一家子简直是太不凡了。
赵砚下聘的那天排场那叫一个大,扛箱子的挑夫长长排了整整一条街,从凌霄楼出来,闲着没事看热闹的一直跟着穿过半个嘉兴城,然后惊悚的见着队伍消失在梁子君的院门口,而梁子君站在门口亲自把赵砚迎进了屋,边上还站着未戴面具,风姿不凡的黄药师。有与梁子君略熟一些的人凑了过去问:“梁先生,你家还有姑娘出嫁?”
梁子君笑道:“可不就是蓉儿么,她的家远了些,便从我这里出嫁。”
而听这话的人被惊到了,那个姑娘不是梁先生的媳妇么?怎的变成在这里出嫁了,赶紧拉着准备进门的梁子君,问道:“那位黄姑娘是先生什么人?”
这问题把梁子君考到了,虽说喊的是姑姑,但也不算是侄女,说是继女吧,她这不还没成亲么!她这边想着,那边赵砚和黄药师却都是饶有兴致的在看戏,最后梁子君斜了他们一眼,道:“算是义女吧。”
这个答案却让问话的人更不明白了,梁先生也不过二十出头,怎的收了那么大个义女,而一边的赵砚的笑声却是肆无忌惮,黄药师这时拿出一把梁子君惯用的折扇递给她,说道:“扇扇吧,流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