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过堂,岳丈与岳母拎着那红衣贼子撤了,新娘子也自个儿走进了洞房去,诸位踩坏了院子里不少花花草草的人热闹也看得差不多了,赵砚挥挥手,小就朗声说道:“王爷今日设宴凌霄楼,还请诸位移步。”
要说这些人赵砚大都不认识,只是他想着既然自家王妃是给全天下叫花子当家的,他都在城南专门给叫花子设了流水席,也便没什么好摆架子的,索性在凌霄楼也设了流水席,管吃不管带,事实上,就算是带了也不是不行,毕竟这伙计也是辛苦得很,里面已经满满的了,外面还有人往里挤,求爹告娘的,若是能给点吃的让人走了也是好的。
赵砚想着前些日子里,自家岳丈成亲宾客三人不到,今日他这少说有宾客三千了,虽说都是些混吃混喝的。
爷大婚就算不大赦天下,大施天下还是成的。
再回到梁家小院……或者现在应该称为黄家小院,因为凌霄楼人多而杂,一二四七九全都紧紧的跟着赵砚去了,只留了一个小五在隔壁那边的院子里,于是今天这茶是张广用开水冲出来的。
最近自家的巨变让张广对自己几十年建立起来的性别判断标准产生了很大的质疑,他到现在都很难相信自家的先生怎么会是个女的!而这会子他又在努力的判断,眼前这个据说是自家先生师父的人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听声音看身板是男的没错,可……
可是怎么这人透着一股子比窑子里的头牌还让人心跳加快的妖气。
“呸!”叶轻将喝到嘴里的半口茶又吐回了杯子里,喊道:“你想谋杀亲师么?!这老头是你从唐门请回来的?”
而张广见了他这般立时诚惶诚恐得又要磕头了,梁子君赶紧的让他退下了。起身说:“那我给你新沏去,先坐会子。”可是黄药师对她这话很不满,要说当年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喝的也是这开水冲的茶,也没听她当时说要再新沏!
于是,梁子君见着黄药师拿起他原本动都不准备动的茶碗,然后泰然自若的喝了一口,再放下茶碗,那眼神便飘过她……
梁子君不得不承认,把叶轻叫回来是她有生以来做的最不明智的决定。所幸,叶轻说道:“不用了,我又不渴!”
而就在梁子君松了口气,复又坐下的时候,叶轻把头凑到她的头后面左看看,右瞅瞅,然后说:“你怎么挽上髻了,嫁人了?嫁给谁了?怎么也不与我说一声?”
而梁子君还没想好这话该怎么说更好的时候,他又说了:“你还没告诉我,怎么那个小丫头从你家里出嫁?害我还兴致勃勃的跟着轿子绕了嘉兴一圈,结果嫁到隔壁了。你的金兰姐妹?”
金兰姐妹……
梁子君拿起一边案子上许久没用过的折扇,扇扇额前渗出的汗。然后毅然起身往外走,她的最后一个微笑亲切而温柔,她说:“你二人也有些日子没见了,慢慢聊,我去沏茶。”
她脚步快而稳,没有用上轻功,哪怕叶轻用他那婉转而麻入骨髓的腔调说着:“茶有何好沏的,你我二人说说话不比这天下最好的茶要甘甜得多。你若是不喜欢一些个不识趣的闲人,把他赶走了便是!”后,紧跟着便是一阵破桌破椅,碎门碎窗的声音,她依旧头也没回一下,淡定的越走越远。
钱财乃身外之物,太在意的人会离幸福越来越远。
而半个时辰后,梁子君终于还是从茶水间里出来了,只因这间屋子是连着大厅的,她有些担心万一塌了可怎么是好。她找了一个位置远远的看着,然后看见一身凤冠霞帔的黄蓉从隔壁走过来了。
黄蓉原也不想过来的,可是这声响太大了些,她寻思着难道是爹爹为了刚才的事要杀了姑姑的师父?那姑姑可如何是好?是以她提着裙子,便出来了,小五赶紧的跟在她身后几步的位置,自是不敢拦着她。
“盖头迟早不都是要掀的,我去与爹爹说。”黄蓉说着话便要往那天上地下飞着的两个人去了。却被梁子君拉着了。
梁子君说:“与你半分关系都没,你爹爹不过是想在话没说清楚前多拍他几掌,免得到说清楚的时候,便不好拍了。况且我这师父本事不大不小,要拍死也不容易得很,我们看着便好。”
黄蓉听梁子君这般说了,再看那边黄药师虽招招看似厉害,却没有杀人之意,心才安了。索性拉着梁子君坐到边上的石凳上,说道:“这师祖爷倒是有趣的很,方才真是吓到我了,赵砚那脸都气得绿了,笑死人了!”
梁子君道:“你惯来便是看着他不好,你便好了。”
那边两人打得热闹,时不时的,叶轻还会唤上一声:“子君,你怎的不来帮我收拾了这老贼!?”而这边两人却叫小五拿了些点心来,说着话,喝着茶,时不时的笑得一院春色。
而小三便是在这个时候到的,原本他想着难得来一次,自是要一起过过影卫的隐,虽然这会子人多得已经让一二四七九都由暗转明,但这不还有小八暗着在么?
可赵砚却是给了他一脚,说:“瞎参合个什么,这么些年,你那些功夫也不知道荒废成什么样了,莫要从房上掉下来丢了爷的人,给爷滚去新院子里呆着!过会子爷回去再好好收拾你。”
于是小三便自己一路踩着房檐过来了,远远的便看见这边两个人在过招,却不见小五,心下还一慌,只怕是出了事,怎想的近了却看见小五极为好笑的捧着一个凤冠站在两个谈笑的女子边上,目不转睛的看着相斗的那两个人,而想来那个着霞帔的女子便是自家的王妃了。
“小三见过王妃,贺王妃与爷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当小三忽然就这般出现在眼前作揖道贺的时候,黄蓉怔了一怔,然后说:“我就说今日你们几个定是要齐的,问赵砚的时候,他还给我卖关子。”
小三笑道:“让王妃费心,实在是小的的罪过。”
而正是此时,却见那叶轻几个快速的起落,便到了眼前,口口声声说的是:“不玩了!不玩了!我回来是见我的子君,你个老鳏夫不要总是纠缠我!”说罢拿起一块点心,原本谁吃了都会不得不用手接着掉落下来的渣,可他就这般拈起指送到嘴边,轻咬下,不仅是半分渣都未落下,那轻动的那瓣红唇更是尽其诱惑之至,看得小三与小五都不由的一个低头,一个望天……
怎想的叶轻又说:“你二人是何人?为什么不看我?我不好看么?”
于是小三微红着脸咳嗽了,而小五继续望天。而黄蓉却是已然愣住了,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男子……
叶轻乐了。若说这妖孽有什么永远不会变的喜好的话,那便是见着他人因自己而失态,这也是他多年来对桃花岛主念念不忘的原因,可就在他准备再接再厉的时候,却看见梁子君起身走到自己念念不忘的桃花岛主边上,托起他的手,四目相对,莞尔一笑。
于是,喜欢看人失态的叶轻失态了,他手上的点心掉到了地上,他的手指在颤抖,那诱惑之至的双唇也在颤抖,他说:“子君,你……你怎能……他……他……”
黄药师冷笑道:“我妻子的手与我相握,有何不可!?”
“黄药师!你个不守夫道的老鳏夫!武林榜眼!竟敢染指我冰清玉洁的子君!”
天下没有人一个人比叶轻更懂得怎么样可以让黄药师生气。黄药师如今想的是,怎么这老妖怪不是在自己成亲的时候回来,若他掀的是子君的盖头,索性当时便一掌拍死了也清静。
小三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功夫真的是荒废了,他竟然是现场最后一个撤离的,连自家王妃都比他跑得快,然后等他站定了后,听见那个应该是自家亲家夫人的女子说:“完了,我的竹子啊!”
梁子君的话是这般说,可她看出叶轻这会子是真生气了,只是和他自己说的不一样,他不是气黄药师竟然娶了她,而是气黄药师竟然再娶!
而也就是这会子,梁子君想到了,叶轻原便是冯衡的朋友,他认识冯衡的时日甚至比收她为徒还要早。按照黄药师的话说,那二人应是挚友。她不知道叶轻有几个朋友,但以他的性子只怕也多不了。
梁子君道:“这院子只怕是呆不得了,蓉儿,我们还是去你那边好了,不如小五还是先为我收拾间房出来,指不准我这小岳母与岳丈大人今晚要叨扰一番了。”
黄蓉听了自是高兴得很,说道:“什么叨扰,你与爹爹住过来最好了。正好将这院子修缮一番,你们本就是新婚,修院子是自然的。”可说完又问道:“但这师祖爷也是奇怪得很!人怪,说话也怪!好生生的便发火!”
梁子君道:“你别拿他当个事便好,他这人就是这般性子,心里想什么便做什么,他原与你母亲有交,如今你爹再娶,他心里自是不好受,闹一阵子便忘了。”
“可是娘都过世这些年了……”
“总是有人忘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