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独自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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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辚辚、马萧萧。

可惜在这个陌生世界上没人能为他唱一曲送别。

艾伦掀开马车的窗帘，他的马车在商队的正中，商队循着固有的节奏徐徐而行。车队尚未远离帝都，大路全是青石铺就，感觉不到颠簸。路旁规整的农田和村舍向后顺延，路上的行人风尘仆仆，商队的护卫骑着坐骑耀武扬威，驱赶着挡路的平民。

身后的帝都渐渐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艳阳高照，艾伦的魔法表又响起了闹铃，闹钟是他定的，时间是正午。

艾伦心中不自觉的一跳，他朝窗外探出半个身子，没有理会护卫的提醒，脑袋抬得高高的向后望去，帝都城墙上的瞭望塔又出现在视野里。

他在尽力望向城内王宫的方向。在那里、在此时，他的父亲、王国的前公爵大人正在被执行绞刑。国王为公爵大人留下了最后一丝体面，绞刑的执行不允许平民围观。但是，此时的艾伦仿佛能听到书记官在王宫门口面对聚集的平民们慷慨激昂的宣读邪恶公爵的罪行，能听到判决过后平民们的欢呼，能听到公爵大人最后的哀鸣。

他的心中竟然泛起了浓浓的伤感，为了那个便宜父亲。他想起了在这三天中父子俩惟一的一次会面，在交代完琐事后，公爵抚摸着他的脸庞：“今后你将独自前行。”

神色威严一如往昔，语气依然铿锵、有力。

他的视线仿佛穿越了城墙与公爵对视。

抱歉，他哀伤的想着，不能亲手将您的遗体收敛入棺。

“艾伦。”

克里斯蒂娜抽出纱巾递给面前呆滞的男爵，她当然知道这一刻发生了什么，看着面前这个纨绔子弟眼角泛起的泪花，伤感中终于有了些许欣慰。

“谢谢。”

艾伦接过纱巾，擦干眼泪，最后望了一眼便决绝转身，往日的一切都将被封存，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马车平稳前行，车内凉风阵阵，这驾马车不是出府时租来的那种次品。拉车的是被驯化的魔兽水角马，耐力体力俱佳，甚至还能遵循指令施放简单的水元素魔法。马车的底盘上镌刻着两个稀有的低阶元素法阵——驭风和寒，在艾伦第一次听女仆介绍时便联想到了减震和空调。这个世界存在的不是他前世的那种科技文明，而是一种他前所未见的魔法文明，但依然耀眼。

这驾马车的价值不菲，从车穹顶雕绘的画作可以看出端倪。

正中是一卷半开的经卷，在神陨之年，神明销声匿迹，圣人将经卷铺陈大地，展开的经卷制定世界的规则，人治伊始。

六道公爵纹章的虚影围成规整的环形拱卫着经卷，这是艾伦的祖国——波亚克王国独有的传统，不同于大陆其他各国，在波亚克王国中，公爵纹章的形象是固定的，随历史沉浮的是家族。

下一环是剑盾、四元素环、教会权杖，分别位于正三角三个顶点的图案象征着王国力量的基石：骑士、魔法师、宗教牧师。

这些是波亚克王国每一个贵族的座驾上所必需绘制的，无关颜面。

作为被冻结所有财产的鲜嫩男爵，一贫如洗的艾伦只能依靠女仆支付这架精致的马车，甚至包括一切远行的花费。艾伦知道那些是女仆的私房钱，他对此满怀感激却束手无策。

马车内恢复了沉寂，年轻的女仆带起她的黑框眼镜，从木箱里拿出厚厚的一沓文件叠放在大腿上。艾伦探了探身，看到文件的上的文字——沃尔丁堡·瓦萨镇。

想做好一个拥有采邑的贵族不是那么简单，尽管这块采邑只是名义上归他所有。艾伦要学的东西很多，土地、税收、治安、防卫等等。但是看到面前眼镜女仆心无旁骛的神色，艾伦明白了，这个女仆从来没将这些寄托在他身上，她准备在这几个月的路途上去学习这一切，一人扛起重担。

“你本不该跟我去受苦的。”艾伦心中感触，这个女仆本可以和其他仆从一样，在审查官面前控诉公爵大人的残暴以换取自由的，但她拒绝了。

女仆眯起双眼透过镜框上方瞟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

明月如轮。

商队终于赶在黑夜彻底笼罩前到达了预定的休整点——利卢镇。

正睡的迷糊的艾伦突然听到一阵规矩的敲门声。

“男爵大人，镇上的税务官请求与您交涉。”苍老而恭敬的声音从车辕处传来。

是渥金商会此行的主事人，艾伦听出来了。他连忙起身，在女仆的帮助下稍稍整理了一下仪容，然后接过女仆递过来的文件，打开车门迈步出去。

车队已经停在小镇门前，等人高的栅栏上悬挂着一排排的发光体形成两道光带，光带汇聚之处有两条银白的匹练从城门两侧垂下，这是月石和神术结合的成果，是牧师的智慧。一位身着正装的中年人正端着文件在那里静待，看情形应该是主事人口中的税务官。

“男爵大人。”主事人躬身行礼，背光的面容不甚明晰，他身边的老车夫连忙伏身趴在车辕边上。

艾伦点了点头，然后纵身跳了下去，他明白那位老车夫是在做什么，人凳这种事情在这个社会是很常见的，但他还是习惯不了。无奈他的善意并没有被人理解，战战兢兢的老车夫一脸惶恐。

文件递了出去，紫红色蔷薇花纹章的魔法烙印在文件上闪烁，这是他们克里夫家族祖传的纹章，在失去公爵爵位后又被重新启用。

严肃的税务官认真检查他的证明文件以及他与商会的契约文件，主事人在与税务官的助理交涉关于商税的减免份额。这是渥金商会答应护卫艾伦并提供食宿得到的回报，有男爵大人随行的车队可以得到一至两成的减免，爵位越高减免越多。

……

“克里夫男爵？”

商队驶进镇子，利卢镇的税务官乔纳森紧紧盯着那驾男爵的马车，沉吟许久。

“迪奥，你来负责登记。”乔纳森对助理吩咐了一声，然后转身离开。

“是，税务官大人。”

税务官的身影渐行渐远，远处城墙上的光源似乎闪了一下，迪奥疑惑的瞭望一眼，没有任何异常，便摇了摇头继续工作。

一只灰色的魔法鸟在明灭的空档腾空而起，认准镇中心的一处方向疾驰。税务官轻轻拍了拍手，些许粉尘滑落，那是魔法卷轴被使用后的残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