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何人,幻星楼禁地,闲杂人等不可靠近。”
左侧的素衣女子开口说话,好似太久不曾说话了一般,话语从那优美的声线中传出,却给人几分机械感,十分别扭。
白芍虽惶恐至极,只是站着便已经哆嗦的不成个,却还是要摆出天下第一尊贵公主贴身宫女的气势来,她鼓足勇气,自认为很有压迫力的瞪了那两名女子一眼,继而道:“你们可识得站在你们面前的人是谁?这是北辰殿下!皇后娘娘的嫡女,不行礼已经是大不敬,公主心慈不与你们计较,竟还敢如此胆大妄为的冒犯,当真是活腻了不成?”
萧令月饶有兴趣的瞧着白芍这副吹胡子瞪眼狐假虎威的样子,觉得十分有趣。继而又将视线转移到那两名女子身上,清了清嗓子道:“你们忠于职守,我也不想为难你们,劳烦你们上去跟我母后通报一声,就说北辰来看望她,不知能否一见。”
萧令月完全卸下公主的架子,仪态十分谦卑,然而那两名女子像是早没有了七情六欲,对萧令月的行为完全视而不见。
突然,幻星楼巅传来一声悠然且空旷深远的声音。
“让她进来。”
听闻此话,那两名素衣女子才从铜门前让开,十分恭敬地单膝点地,好似在恭迎萧令月的到来。
萧令月被这强烈的反差整的有些摸不清头脑,吩咐白芍在此等候后,便只身一人进了幻星楼。
幻星楼内荧光烁烁,如漫步于星汉银河之中,此间包罗万象,踏出每一步后都不能确保看到的是一个怎样的场景。
看不见边际,看不见尽头,亦不知安宁皇后在何处。
“辰儿,到上面来。”空灵的声音在四周回响。
“母后,我似置身于迷宫之中,该如何脱身?”
“虚即是实,实即是虚,人生在世,无非不过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身处苦海不知何处为岸,终日汪洋中挣扎。须臾百年,黄粱一梦,又何苦为眼前虚幻所困扰。”
萧令月知道这是安宁皇后再给她提示,不被眼前虚幻所困扰。她闭上眼睛,关闭视觉后她的其他感官变得更加灵敏。
似有风声,似有鸟鸣,似四月徐徐微风拂过陌上稻田,似有夏日潺潺细水流过天上人间。
似有香气,似古寺沉香氤氲在早春清晨,似冬雪寒梅的缕缕暗香。
无比曼妙,妙不可言。
有舍才有得。
这大千世界,万物皆有灵性,看到的太过局限,要用全身感官去接触,去品味,要让自己浑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细胞都融入到自然之中,感悟生命的真谛,感悟自然地力量。
萧令月只觉得自己放佛时而处于星辰之间,时而处于汪洋海底,清新而充满生气的力量自头顶一路而下,贯彻至脚趾,那感觉好生奇异!
待她睁开眼之时,天光大开。
一身明黄华服的安宁皇后正站在她的面前,萧令月此刻已经置身于幻星楼之巅,俯瞰八方盛景。
她眸中透出不解“母后,我是如何上来的?”
安宁皇后意味深长的笑笑“跟着你的心上来的。”
“我的心?”
安宁皇后从她身上移开视线,凝视远方
“辰儿,你看到这漫天繁星了吗。”
萧令月抬眼望去,点了点头。
“你可曾记得儿时本宫与你说的话?这星空影射的是另一个世界,一个与我们相平行的世界。这世间万物,无论人还是国家,其命运在这星相中有所体现,占星师之所以能窥探天机,皆是因为他们掌握了这星相的规律和秘密。”
萧令月眉头一跳,她不知道为何安宁皇后要突然和自己说这些,但是她潜意识里知道,有些隐藏的秘密从现在起,将会被一点一点揭开。
“母后可会这占星术?”
安宁皇后的眼神黯淡了三分,默然半晌。
“如若可以,本宫倒是希望能做个再寻常不过的占星师。”
萧令月第一次以审视的目光打量这位安宁皇后,以往她总觉得安宁过于像自己的母亲,所以对她没来由得生出几分亲近之意,从未怀疑过她,可是如今,越来越多的谜团让她不敢相信任何人。
安宁皇后的眸子不是纯黑色,而是泛着微微的浅金色,并不明显,也只有在星光的映衬下才能看出异于常人的不同。
“辰儿,你可曾听说过阴阳术?”
【天地无极,大道阴阳,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生六十四合。。。。。。】
这是什么?这些话为什么会突然闪现在自己的脑海之中。
幻星楼巅的墙壁上攀附着许多藤蔓,有一根竟有些枯黄凋零,只见安宁皇后缓缓伸出右手,指尖流转,灿金色的气流在藤蔓四周萦绕,那枯萎的藤蔓便立刻重现生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的变回碧绿。
萧令月看的目瞪口呆,她的世界观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
这不可能!
这不是人类所能做到的!
“辰儿,人本就存于自然,人与自然本就是一体。世间万物皆相生相克,所谓天人合一,便正是追求极致达到忘我、无我的境界,这便是这世间的道,亦是阴阳。”
“母后为何要告知我这些。”
安宁皇后的眸中满含慈爱,柔情似一汪春水,却又带着丝丝无奈哀痛之意
“辰儿,无论往后的日子你记起什么、发现什么都不要怕,只需跟着你的心去走,旁人的话可听不可信,切勿被他人所左右。母亲一生的遗憾,不愿在你身上重现。”
身为现代人,要说对阴阳之学完全不了解却也是不可能的,但是萧令月对阴阳学的认知仅仅停留在极其浅显的风水学上,方才安宁皇后所展现得无上精妙之术确是不在她所能接受的范围,一时间愣神却也情有可原的。
回过神后她很快听出安宁皇后此番话的目的在于向她示警,并且是以这种方式告诉她就在不久的将来她会遇到很大的麻烦,且那麻烦只得由她自己来解决。
看安宁皇后的样子想来是不便多说,古人一向信奉什么天机不可泄露之类的荒诞之言,就算她开口询问,怕也是要不到自己想知道的答案,索性不再多言语。
只是回宫的路上她有些失神,对于自己在幻星楼的所见竟不知是幻境还是真实,思绪一片混沌,心思也不禁躁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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煊阳宫内
“不知陛下驾到,臣妾怠慢了。”
“听说方才辰儿来过,她人呢。”
“刚刚离开。”
萧晟怒极,一掌拍在木桌上“你到底想要做什么!焱凰阁下。”
安宁金色的眼眸中透出无限哀伤“陛下,若人与人之间失去了信任,多说也无益。”
萧晟眼底透出一丝嘲讽,唇边也尽是冷笑“信任?珠儿就是因为信任你才会死的那么惨!现如今,你连自己的女儿也不放过了吗!朕已经给了你皇后的位置,你还想要什么,难道要把朕的江山也一并夺去了你才痛快!”
“晟。。。。。。”
“够了!不要再叫朕的名字,你不配。”萧晟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安宁双腿一软,瘫倒在地。无数次,已经无数次这样绝望的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在自己视线中渐渐远去。
宫殿内凡是有生命的植物刹那间尽数枯萎,那失魂落魄的女子低声呢喃
“我都是为了你,都是为了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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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灾区慰问灾民,阵仗不宜过大,车队、侍从一切从简,仅仅派了二十名御林军随行。萧令月决定悄悄地深夜出发,这段时间她的心一直惴惴不安,有种此番出行将有去无回的预感。她是个天然的矛盾体,虽说理性,却又极其迷信自己的第六感。
不过更重要的是,她向来不喜欢别人相送,以往执行任务之前,队友们都在给家人们打电话,只有她一人孤零零的坐在角落里,十分不合群。
她生性凉薄,却也不是无情无义之人,自然明白家中人为她挂念,只是不善应对离别相送的场面。
何况,她不想让裴灼看见自己渐行渐远的背影。
她站在皇宫前,回首凝望着这座自己住了几个月的雄伟宫殿,心有不由自主的生出几分萧瑟凄凉之意。
仿佛此别无期。
白芍从马车上拿下一件银色披风为她披上,道“公主,更深露重,还是上车吧。”
“白芍,依你看来明早裴灼发现我这般不告而别,可会怨我。”
白芍思忖片刻后道
“公主,虽然白芍不解您为何这样做,但裴公子向来最懂公主心思,定然不会怨公主什么的。”
萧令月微微叹息一声“但愿如此。”
然而,城楼之上,浅紫衣袍的男子负手而立,目光淡淡笑意浅浅的凝视着城墙下的女子。这世间万种风情都抵不过他那随性一瞥,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足以令群芳失色。他如九天之上的神,一不留意坠下这万丈红尘。
“公主殿下,你还真是狠心啊。。。。。。”